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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烦躁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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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支,还不等于是赚钱。

开荒种地需要锄头铁锹等农具,没钱购买。这好办,可以到邹肖村学生家里去借。暂时用别人的,等发了工资再去添置。

有了开荒种菜的计划,正准备行动时,天气又不作美。几乎每天都是阴雨绵绵。雨时大时小,时断时续,下得人心烦意乱。

家里只有一把雨伞,让方红梅带到武汉了。

没有伞,王加根就懒得出门,懒得去买菜。一日三餐吃面条,对付着过。白水煮面,加点儿油盐和酱油里面,就成了他填充肠胃的主打饮食。接连吃了几天,他感觉实在难以下咽。不仅没有食欲,而且见到面条就反胃,作呕,想吐。

“能够在面条里面加点儿青菜就好了。”这样想着,他便起心去隔壁程彩清家借把雨伞,上花园镇一趟。

翻出钱包,他又有些犹豫。家里的钱都让方红梅带走了,他只留了五块钱生活费。七月份的工资不知道哪一天发,如果吃光老底,万一来了客人怎么办?

想到这儿,他又打消了上街买菜的念头。先撑着吧!能撑多久就撑多久,到了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再去花园镇买菜。

雨,没完没了地下着。

雨水沿着屋顶的瓦沟流淌,顺屋檐下坠,滴滴答答地响个不停。流水声中,偶尔还会夹杂着一两声麻雀的啼叫。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王加根站在自家客厅里,透过玻璃窗观看外面,校园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儿,如同无人光顾的坟地一样死气沉沉。初三教室离得远,那里的情形他一无所知。

菜可以不买,但水必须出去提。洗口、洗脸、洗衣、烧开水、做饭,都少不了干净的自来水。趁着雨声渐小、雨点不那么密集的时候,王加根一手拎一只塑料桶,打算出去提两桶水回。

去学校食堂门口水管与到部队抽水房门口水管,距离差不多,但他不愿意去学校食堂门口接水,不想让补课的教师和学生见到他在校园里面晃荡。沿着火砖头铺成的甬道走向学校大门时,他发现操场周边的野草疯长,与放假时相比,茂盛了许多。野草丛中,还可以见到蒲公英、车前草、马齿苋、荠菜之类的野菜。这些野菜他认识,小时候他挖这些东西回家喂猪。读小学时,他还吃过“忆苦思甜饭”,知道这些野菜也可以供人食用的。

对呀!为什么不挖些野菜回家煮面条?野菜煮面条,肯定比白水煮面条好吃。野菜的味道并不比街上卖的蔬菜味道差呀!有了这样的灵感,王加根高兴起来。

把水提回家之后,他就拎起平时买菜用的竹篮子,拿了把菜刀出门。他没有在操场周边挖野菜,而是直接去了校园外面的农田。田埂上、池塘边、庄稼地里到处都能找到野菜。因为连日下雨,土地松软,挖野菜也特别容易。没多大一会儿,他就挖了满满一竹篮。

在部队抽水房门口洗野菜时,广广黄问他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包饺子。”王加根撒谎说,“野菜包饺子好吃。”

广广黄马上赞同,还补充说,广东人特别喜欢用野菜包饺子。

回到家里,把洗干净的野菜下到锅里煮面条时,一股强烈的辛辣冲上他的鼻根,泪珠从他紧闭着的眼角慢慢滑落。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点儿心酸。

从小到大,除了“忆苦思甜”时吃过野菜,他还没有在家里的饭桌上吃过这种东西。没想到,他师范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之后,竟然不得不拿野菜充饥!小时候挖野菜都是用来喂猪的,现在挖回来,却是用来喂他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王加根天天盼望着发工资。

这天上厕所,他正好碰到了补课带班的邹贵州,随口问了一句:“邹会计,七月份的工资什么时候发呀?”

蹲着大便的邹贵州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还想领工资?你欠学校那么多钱,还不够扣呢!”

加根有点儿尴尬:“全部扣吗?扣完了,我吃什么呀?”

“你吃什么?我怎么管得了?自己去找地方吃去!”邹贵州显然有点儿恼火,“你借的那两百块钱,是我从基建款里面挪出来的。学校马上要建围墙,修门房,等着钱用呢。”

这事王加根知道,学校开会通报过。牌坊中学准备把现有围墙全部拆除,四周向外扩展,把西边的操场围进来。校园面积将比现在扩大一倍。另外,在正对花园镇的方向,开一个宽敞气派的大门,修建两间门房,一间供门卫住宿,一间作为传达室。以后邮差送报刊信件,就不用去办公室,直接交给传达室。这项工程必须在暑假期间完成,新学年开学时,以崭新的校容校貌迎接第一个教师节。

顺便交待一下,为弘扬中华民族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决定,从一九八五年开始,将每年的九月十号定为教师节。

“学校建围墙修门房,也不缺少我这两百元钱吧!”王加根撒完尿,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与邹贵州理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我眼下确实有困难,学校每个月多少给我留点生活费,其余的都扣掉也没关系。账,还是得慢慢还嘛。”

“你这不是说胡话?我这儿又不是银行!”邹贵州把手里的半张报纸对折,擦完屁股,提起裤子站起身,“银行贷款可以慢慢还,但那是要付利息的。学校的钱一个萝卜一个坑儿,各有各的用途。我刚才说过了,借你那两百元钱是学校的基建款,属专项资金。挪用专项资金,是违反财务制度和财经纪律的。万一检查起来,我没办法交待,搞不好还要受处分。”

听到这儿,王加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看来,邹贵州确实有他的难处。但是,现实又摆在这儿,两百元的账债,他和方红梅的工资加起来也不够还。要是全部扣光了,他们就没钱吃饭,得饿肚子。

有道是,兔子急了也咬人。王加根从其他教师那儿听说,丁胜安家里建房子,找学校借过五百元钱,至今也没有还上。既然被逼上了绝路,他也不想求情,说话反而硬气起来:“欠学校钱的不只我一个人吧?要扣就都扣!只要一视同仁,我没意见。”

已经穿好裤子的邹贵州站在那儿,被噎得白眼直翻:“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有一视同仁?”

王加根没有正面回答,继续扁担揩屁股——横着来,义正辞严地指出:“钱是我借的,你想怎么扣就怎么扣!但扣方红梅的工资,肯定没道理,她又没有找学校借钱。”

撂下这句蛮话,王加根就气呼呼地走出了厕所。回到家里,他又感觉自己的态度有点儿过分。

当初找邹贵州借钱时,别人二话没说,就把那么一大笔钱借给了你。你怎么能够忘恩负义,在别人面前耍横呢?但是,不耍横又能怎么办?他们夫妻俩要吃饭呀!还有敬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不能饿肚子吧。我为什么要借钱?要是不欠学校的账债,我就不用看邹贵州的脸色,不用受这样的窝囊气。

一触及那两百元钱账债,王加根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白素珍。

小时候想起妈妈,他总是双眼噙满泪水,脑子里是满满的思念,心里交织着温暖、甜蜜和幸福的感觉。而现在想起白素珍,他却眼里喷射出怒火,周身燃烧着愤懑,恨不得杀了这个歹毒的女人。这种翻脸不认人的母亲,真是亘古未有,全世界少见,可偏偏让他遇上了。他能不心生怨恨么?特别是想起白素珍到处唾沫四溅地造谣惑众,红口白牙地说假话污蔑他,他真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撕烂那张无事生非的嘴巴。

与邹贵州在厕所里打过嘴巴官司,王加根非常郁闷。平日里,他与邹贵州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邹贵州是学校会计兼出纳,还是总务主任,牌坊中学的后勤工作他统管。教职工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他都得操心。王加根和方红梅常住学校,邹贵州对他们格外关心,经常嘘寒问暖,询问他们生活上的困难,想办法帮助他们解决。

邹贵州家住邹肖村。他女儿在牌坊中学读书,一直在加根的班上。现在正参加暑假补课,马上就该上初三了。家里还有两个上小学的儿子。邹贵州学历不高,是顶替退休的父亲到牌坊中学上班的,因此对三个孩子寄予很大的期望。他自己不会教书,却格外尊重书教得好的同事。从学校领导和教师们的评价,以及学生和家长们的反映,他知道王加根夫妻俩是有能力、有板眼、有本事、有前途的人。还有他们的宝贝女儿,上小学时老是挑老师的毛病,现在回家却叽叽喳喳地说王老师好,方老师好,吵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

在厕所里与王加根交锋,他的本意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王加根却当真了。两人搞得很不愉快。说真心话,他压根儿就没有逼王加根还钱的意思,更不会强行扣他的工资。

争吵之后,他马上就后悔了。回家与家人说起这事,还被老婆臭骂了一顿。不管怎么说,王加根是女儿的老师,还指望着别人关照呢。他们的两个儿子以后也会到牌坊中学,指不定又会在王加根和方红梅的班里。关系弄得这么缰,对自己有什么好处?现在别人有困难,借的是公家的钱,你邹贵州逞什么能?就算是找你借钱,别人一时半会儿还不上,你也不能把人家逼得那么急。缓一缓又怎么了?你就是《白毛女》里的黄世仁!

七月份工资拨下来之后,邹贵州没等王加根来找他,就拿着工资单和现金直接送到加根的家里。

王加根闷闷不乐地签完字,等着邹贵州拿借条扣钱。

邹贵州却把工资全额给了他,还大度地说:“下个月再扣吧!我知道你们眼下有难处。”

一团热乎乎的东西突然堵住了王加根的嗓子眼。他感觉鼻腔发痒,眼眶发热,泪水差点儿漫出来。

他连声道谢,不好意思地说:“上次真是对不起。我说话太硬呛,伤着您了。”

邹贵州笑了笑,收好工资单和圆珠笔,起身告辞:“今天修围墙的民工进场,我得去看看。走了啊!”

看着桌上的钞票,王加根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钱真是重要啊!手上没有钱,再硬气的人也寸步难行。难怪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现在有钱了,王加根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他可以去花园镇买米、买菜、买油盐酱醋、买牙膏、买洗衣粉,基本生活需求能够得到满足。如果再奢侈一点儿,他还可以打一斤散装白酒,或者买点儿水果。他对生活没有太高的要求。能够吃饱肚子、衣服能遮住羞丑、冬天不至于冻着,就可以了。基本生活需求能够得到满足,心情自然就畅快起来了。

因为天气的原因无法开荒种菜,他就把时间用来读书写作,去追求成为作家的梦想。自参加《澴水浪》首届优秀文学作品颁奖大会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名字变成铅字,一年多没有发表作品了。

这一年多,虽然由于工作繁忙,以及结婚、生病、家庭矛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写作时常中断,但他始终没有放弃。每隔一段时间,他还会挑出一两篇手稿,用方格稿纸工工整整地誊抄下来,邮寄给报刊编辑部。可投出去的稿件,要么被无情地退回来,要么如泥牛入海,消逝得无影无踪。唉!文学说起来风光,弄起来真不容易啊!

作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当的。有时,他真想打退堂鼓,放弃这种吃力不讨好、耕耘无收获的营生。可是,不弄文学,他业余时间又能干点儿啥呢?打麻将?斗地主?和身边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沉迷于赢了又输、输了又赢的赌钱游戏?说实话,他对这些别人乐此不疲的东西不感兴趣,总觉得这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日复一日地消磨时间,无异于浪费生命。

还是写作吧!还是投稿子到编辑部去碰运气。只要手头有写好的文章,他就天女散花般地到处邮寄。稿件投寄出去之后,满怀希望的等待回音。每天上午十点钟左右,只要不是在教室上课,他都会前往学校大门口,等候那个穿着草绿色制服、骑着绿色自行车的邮差。或者到学校领导办公室翻阅当日的邮件,看有没有编辑部来信。希望一次次地唤起,又一次次破灭。他从最初的痛苦和难受,逐渐变得麻木不仁,对退稿习以为常。

最接近成功的一篇小说是《小脚奶奶》。编辑亲笔来信,告诉他已经初步选上,嘱咐他“暂勿投他处”。

他激动得小心脏乱跳,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满怀希望地等待发表,可最终结果还是“经审退”。

改为烧煤做饭后,王加根每天都得淘神费力地生炉子。

把学校废弃不用的课桌和板凳,以及捡回来的枯树枝,用斧头剁成小木条或小木块,用旧书旧报纸引火,木柴在炉膛里熊熊燃烧起来之后,再拿火钳把煤球往炉膛里面添。煤球填满炉膛之后,摇着蒲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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