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心情是很微妙的。

一天，你的同学成了你的比斗对象，你们中间还隔着一大摊未干涸的鲜血。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被风吹得扑面而来，让你无处可躲。而你们也许就像之前的他们一样，需要杀死对方。顾黎的眼中，尤利克斯的身影与G5重叠。

迷幻又残暴，惹起顾黎巨大的反感。悲伤似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风缠绕住她，但她必须前进。

几节课下来，她对G5有些了解。

G5是个标准的人造人。她以命令为准绳，每一个行为都是在爱丽丝或克里昂的指令下生成的，并为之付出全部的努力。除此之外，她不带任何个人的情感，恶意或善意，她都没有。她被制造的天性似乎就是服从，绝对的服从。

所以这一次，对方也一定会全力以赴。

顾黎决定在这次比赛中，以身试规则。爱丽丝和克里昂虽然是她们共同的老师，但是六个试验品都是不同的培养方案。而且在上课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将所有的后手都展露出来。顾黎也就无法观察到他们全部的实力和招数。但蜂针的厉害，她是知道的。

毫末之厘，却可透进身体；蜂末之毒，未来必将致命。

G5心中带着隐秘的兴奋，冰棱成树，根浸鲜血的瑰丽场面在他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众人对顾黎既好奇又害怕，因为她会在你意料之外使出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杀招。

G5右手张开，细小的蜂针在掌心中浮现，停滞在空中。她手掌一翻，蜂针立刻飞出，向顾黎而去。

顾黎特意走近，到场地中央。她担心自己看不到那些针。她手中拿着一个水球，一个水箱里的水被她间或的抽取着。她看准了位置将球移了出去。

蜂针刺入水里，受到阻碍，速度渐渐降了下来。水越来越重，似胶状，蜂针最终停滞下来，飘在水球里。顾黎右手轻轻画了个半圆，水球靠近，她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些蜂针。

“这是考我视力来了。”顾黎心中再次肯定这一点，不由得无奈地笑了起来。

G5没有笑。她又迅速飞出两针，朝顾黎身上扎去。

“六十米。”顾黎心道。又团起两股水流，用水团把蜂针罩了进去。

G5一看，迅速又飞出几针，然后攻了过来。顾黎向后躲开，一翻一跑间拉开了距离。

“一百米。”

她立刻往其中一个水箱处跑去，“那里应该有六十多米。”

G5立刻跟上，跑了十几步，停下了脚步，“有水箱，不能中计。”

G5抬起双臂，五指放在胸前。双手前方，出现了一排蜂针，发出持续、密集的蜂鸣声。几十根蜂针瞬间齐发，向顾黎冲去。进到跟前，分为四个方向包围袭去。

顾黎回头一看，立刻伸出手。蓝色的灵力萦绕，她手腕一转手臂一回，水流调起，从一旁向后绕去。顾黎躬身奔跑，她的脸几乎要贴着沙土地。左手撑地，看似有力却那样轻盈飘逸。她的身体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身转过来。左手跟上划过，又一股水流升起，向前而去。

G5早已倾身向前，试图加速蜂针调转方向，却被顾黎预判一般的水流挡住。她抬头看去，在上方看着她的067沉着平静的面孔下竟藏着一丝神性。

G5心中大惊。却没有放弃。灵力猛然加强，又是几十根蜂针从两旁飞出，发出极其尖细的蜂鸣，瞬间将水流铮了出去。她本人则瞬间跟那股袭来的水流拉开了距离。再向067看去，却见她转过了脸，露出一丝犹豫的神情。

面对近到面前的蜂针，顾黎下意识想用“探水清源手”来抵挡，但立刻压了下去。蜂针扎进肩膀，没过多久便有些刺痛而肩膀发麻。

顾黎将水流猛然一甩，却被G5躲了。顾黎心里升上一股害怕的情绪，距离有些远，蜂针没法全部看清。但她顾不得这些，那些细细密密的蜂针又来了！

蜂针围在顾黎的周围，像球一样将她包裹住，发出“嗡嗡”的鸣声。

隔着灵气的防御，她依然可以感受到嗡鸣的震颤。顾黎看了眼自己的胳膊，那股麻痹让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胳膊已经不在身上了。

只看了一眼周围的蜂针，顾黎就知道此次比斗注定要吃大苦头了。G5没有给她多余思考的机会。一下子调动这样密集的蜂针对她的灵力是巨大的消耗，而对方给了她施展这招的机会，便要抓住。

G5张开的五指猛然向前一推，上百根蜂针立刻向顾黎扎去。

一个水箱的半部水流立刻被征用，环绕着横扫蜂针。蜂针细密而齐发，却是层层递进。顾黎被困在里面，以水流而扫，以泼天灵气抵挡。旋身之间向外突围。

顾黎的身上又肿又疼，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扎了多少针，但是只能硬挺着边防守边进攻，努力逼退G5。

G5虽然在进攻方面招式独特且攻击性强，但是防御确实弱。这是她在生产时，科学家们思虑不周并且受制于技术的结果。也因此，后面的培养方案中，人造人或为小队作战，或探索进一步实验以增加或改善防御能力。这其中少不了对自然变种人的分析。

而此刻是一对一，面对分支而来的多股水流，G5难免招架不周。

一股水流拦腰抽了过来，打得G5一踉跄，腰间是火辣辣的疼。还没等她站稳脚，又一支流袭来，差点把她抽翻出去。

G5皱起眉头，疑惑间，仔细看了眼顾黎，随即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067整个人快要肿成猪了。

顾黎的四肢和身体片段式的失去了一些知觉，但是她没有放大这种感觉，而是凭借着自己对灵力的了解和训练的肌肉记忆继续战斗。

G5又凝出几十针，但它们的速度明显减慢了，体内也不可抑制的涌出疲惫。

“五十米。”顾黎心道，同时觉得有些可惜。她刚刚想起来一个应对大量蜂针的好办法——克里昂教给她的水幕。可惜的是在刚刚的围困中她没能施展。而如今G5已经疲惫，接下来还有机会试验新的招式吗。

被蜂针扎中的地方已经高高鼓起，肿得像浑身裹满了馒头。伤口又痛又痒又难受，顾黎难免呲牙咧嘴，身体有些诡异的动着。一时间双方都没有出手。

猎狗在后台紧紧注视着女孩，放在身侧的手默默的收动着。

G5稍稍恢复了过来，又估量着，迂回地靠近她。

顾黎眼皮肿得塌下去，却仍然紧紧盯着G5，“果然六十米才是她精度的极限。”

“得逼她一逼。”顾黎下定了决心，然后立刻向另一个水箱跑去，“啪叽”一下摔了个踉跄。她屁股坐在地上，疼得脸上多了好几道褶子，肿胀的身躯加上痛苦的模样惹得观众席发出一阵笑声。

G5眼眸一抬，瞬间合掌。身边嗡鸣声乍起，密密麻麻的蜂针再次出现在身旁。

观众席上，众人屏住呼吸。脑中不由得闪现出那次的场面。

“要来了吗？”“那个女人要输了吗！”

蜂针齐鸣，再次齐发。G5忍住体内那股无力的感觉，咬牙将蜂针从三个方向直冲下去。

“来了！”顾黎心中暗喜。她的大脑此刻无比镇定清明。

要瞬间调动大股水流成水幕，需要对灵力更细致的操控。她必须神思纯一。

顾黎猛然翻身向水箱滚去，水流飞出，一道宽大的水幕将顾黎的周身护住。

G5咬牙低吼一声，她浑身爆发的黄色灵气如烟土般旋绕，仔细一看，竟全是密密麻麻的蜂针！蜂针形成旋风，在G5一声吼中向顾黎而去！

“她不要命了！”观众席上众人皆是震惊。

顾黎睁大了双眼，心中猛然一悸，却是飞快地将水幕转成水流缠住水箱。

“你妈的管理者！”顾黎心里无数只“草泥马”飞过，“没想到G5是这么个铁血女人啊！”

监控后台再次发出一声警报。水箱连接装置“咔”得一声断裂。顾黎借力把水箱朝着旋风狠狠一甩。

水花四溅，一条宽大的水幕朝相反的方向卷过，和着一大股水流冲撞。水箱上响起密密麻麻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雷克斯和雷昂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忧。

顾黎身上冒出飘逸的灵气，如海潮水雾翻腾，这灵气从来没那么浓稠过。

G5感到自己身体变得无力，一身的骨头像是无力再支撑起这副身躯。但是她好畅快！和067的这场比斗她好畅快！她不想就停在这里！她要赢！她下意识用灵气反哺体内，心脏的负累减轻了一些。

她大笑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顾黎，脸上没有嘲弄，只有期待！“067！你不是濒死边绽放的奇迹吗！067！给我更多的惊喜吧！”

“疯了！”顾黎脚踩凝聚的水珠，往另一个方向逃过去。“他妈的为什么把水箱放那么远啊！”她忍不住骂了出来。观众席上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蓝色的灵力包裹住水箱，顾黎恶狠狠地把第二个水箱扔了出去。

她逃跑间转过头，“六十米！个头！”

顾黎看到G5穷追不舍，和飞卷而来的蜂针旋风，一下踏地而起。蓝色如风起，旋风中是被卷起的涓涓流水，洇洇水雾。

“本来想着不用‘探水清源’手以免进一步惹怒斯塔亚那家伙，现在......”顾黎看着G5，“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佩服！”

蓝色的灵气化作一片斜雨，带着大颗雨珠，撞进蜂针旋风之中。厚实的流水滚滚流转在周身，抵挡蜂针的逼近。

G5惊喜又意外地睁大了双眼。她感到蜂针的冲劲儿在被消磨。

满是蜂针的“针卷”和逐渐化成冰的雨珠叮叮咚咚的相撞。蜂针穿透雨珠。有些卡在里面，有些被消减速度掉了下来。雨珠生冰絮，化冰雹，冰雹化雨珠。清清浊浊，变化不一。就像秦岭溪旁，无声飞扬的蝴蝶。她的翅尖上闪耀着冰雪盈动的光芒。柔软的溪水，是她妩动的生命。

冰无声的碎掉，浑色消弭，细细绵绵的冰片融化进了沙土地里。

顾黎轻轻一笑，带着满足和疲惫，“水无常势，兵无常形。天地之中，总有相克之法，留一线生机。”

“和G5不比这个还比什么呢？这些家伙。又被逼出来了......”顾黎无奈地想，“冰女，怕是又惹恼她喽......”

蜂毒已经疼得让她完全失去了对肢体得感知，更让她的头脑控制不住的发昏。顾黎总时不时的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还在不在，她使劲地拍拍自己的头，却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坐躺了下去。针卷向067飞卷而去，在她的上方盘旋了几秒，飞回了G5身边。

看台之上，斯塔亚的心中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剧烈杀意。她最后看了067一眼，转身离开了这里。

一区，主管办公室。

洛克伍德的手轻轻敲在面前的云台上。上面，黎的旁边，写上了“水”，“雨”，“冰”三个单词。黎上连接的是“老师”。另有两个单词被他连了起来——“九州之地”和“老师”。他看着屏幕中躺在地上的女孩，手指敲在单词的连线上。

他用手在上面画了个问号。

“他究竟还教了你什么呢，顾黎？”洛克伍德勾起一个笑，眼中是盎然的兴致。

铃声响起，观众席上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G5赢了？””G5赢了？！”

“Woo！G5！G5！”一些人欢呼着，兴奋的大喊。他们不希望067赢。

G5站在原地看着顾黎，她两手搭在膝盖上大口、缓慢地喘着气也慢慢坐了下来。顾黎透过肿胀的眼睛也在注视着她。对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G5心生忽然出一股萌动，她起身大步走上前去，想扶起067，再把毒素吸出来。

“G5，”她的脚步一顿，耳麦里传出声音，“回去，来C楼401。”G5着急的看着067，她迈出去的左腿并没有立刻收回。但最终身体中的基因还是占了上风，她被迫向后转身，却走不出去，彷佛像死机般闪屏的电脑。

迟疑之间，沙里，已经冲到场地上，把顾黎带了回去。女孩身上肿成馒头的包让人不忍再看。而除此之外，大片的红疙瘩起在皮肤上，渐渐透出脓水。

G5直到看着067远去，才重新走动离开这里。

疼痛过后，麻痹上来。顾黎也就不再那么痛苦，虽然四肢失去了感觉，但是她知道它们还好好的在自己身上。

顾黎躺在担架上，眼睛却十分清明。她看着猎狗冷静的面容。在他低头的一刹，正对上顾黎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