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沃云山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连虫鸣鸟叫都已绝迹。
主殿广场上，血腥味与焦灼的灵力残渣混合在一起，形成令人作呕的气息。拾云门主单膝跪地，断潮剑深深插入地面，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衣摆处还残留着青色火焰灼烧的痕迹。
黑衣人如潮水般涌来，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无止境。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戴着绣有蜘蛛纹样的面罩，动作整齐划一得像提线木偶。
拾云门主手中的断潮剑舞出一道道青色火焰，每一剑都精准地收割着敌人的性命。但他的动作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呼吸变得粗重，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已经是第七波了……”拾云在心中默数，右臂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那是最初交手时被涂有毒的暗器所伤，此刻毒素已经蔓延至整条手臂，青黑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狰狞凸起。他不得不改用左手持剑，这个细微的变化立刻被黑衣人首领察觉。
“哟！换手了？”黑衣人首领阴笑着打了个手势，新一轮进攻立即调整策略。
新冲上来的黑衣人全部集中攻击拾云右侧，逼得他不得不频频转身。这种战术消耗的不只是体力，更是对伤口的反复牵动。
拾云咬牙挥剑，一道青光划过，三名扑来的黑衣人应声倒地，伤口处腾起诡异的青色火苗。但这辉煌的战果背后，是他又一口涌上喉头的鲜血。他能感觉到，毒素正在侵蚀灵脉核心，每次运功都像有千万根钢针在经脉中游走。
这样下去，恐怕是……
“投降吧，拾云。”为首的黑衣人站在战圈外围打着哈欠，声音阴冷刺耳，“虽然你实力不凡，但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你总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这就是这些黑衣人的战术——他们根本不在乎伤亡，只是用尸体堆砌消耗战的壁垒，就已经让拾云吃不消。
拾云抹去嘴角渗出的血丝，低头看了眼胸前开裂的伤口。青黑色的毒素如同活物般在伤口周围蠕动，正不断向心脏位置蔓延。他抬起头，眼中依然燃烧着不屈的青色火焰：“谁知道呢？你们主子这么迫不及待……不会是突发什么变故了吧？”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突然从拾云背后袭来！那是一根细如发丝的毒针，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拾云却仿佛背后长眼，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剑，毒针在青色火焰中化为灰烬。
“看来是我说对了。”拾云喘着气，嘴角却挂着讥讽的笑，望着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随即又阴笑起来：“嘴真硬！毒素已经深入你的五脏六腑，刚才那一击又加速了蔓延。你活不了多久了！”
拾云尝试运转灵力压制毒素，但每一次灵力流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手中的断潮剑似乎有千斤之重。
怎么办？现在灵力已经运行错乱，毒素蔓延的速度太快了，要不直接爆体！能炸死几个是几个？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本来在外围的黑衣人首领一个瞬移来到拾云面前，手握毒针，想要给他最后一击！
“师兄，就是现在！”躲在暗处的关迹低声喝道。
就在黑衣人首领毒针进攻的瞬间，两道灵光突然从暗处射出！一道冰蓝，一道赤红，在空中交汇炸开，冰蓝与赤红的光束在空中螺旋交织，炸开成浓密雾障，阻碍了黑衣人的视线。
“雕虫小技！”黑衣人首领大怒，袖袍一挥，劲风驱散了大半雾气。
但他没想到这只是障眼法——关迹此刻全力注入灵力，五彩石上古朴的纹路逐一亮起，爆发出堪比正午骄阳的强光！黑衣人们顿时乱作一团。
“可恶！是谁！”
“父亲！”拾眠与箭步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拾云。
拾云浑浊的双眼骤然清明：“你们怎么……胡闹！快走！”
关迹已经赶到另一侧，与拾眠与一起架起拾云：“门主！”
“快！走密道！在主殿的木椅后……”拾云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但现在必须走！
三人快速冲向主殿里面，身后传来黑衣人愤怒的咆哮：“可恶！给我追！一个都不许放过！”
关迹边跑边回望，只见黑衣人已经恢复视力，如狼群般追来。他单手对着主殿大门注入灵力，一道厚达三尺的冰墙拔地而起，封住了主殿大门。
“我撑不了多久，快！”
拾眠与踹开木椅，露出下方隐藏的机关。拾云颤抖着手指按在机关中心的凹槽里，鲜血渗入纹路，地面缓缓打开一条幽深的通道。
“下去……”拾云推着两个年轻人，“我来断后……”
“说什么呢！”拾眠与死死抓住父亲的手臂，声音哽咽，“走！”
关迹不由分说，一手一个将父子俩推进密道。就在他紧随其后跳入的瞬间，冰墙轰然破碎，一道黑色剑气擦着他的后背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密道入口在三人身后闭合，将黑衣人的怒吼隔绝在外。黑暗中，传送阵法自动激活，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当视线恢复时，三人已身处一个潮湿的山洞中。水滴从钟乳石上落下，在寂静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父亲！”拾眠与小心翼翼地将拾云扶到一边坐下。借着洞顶缝隙透下的微光，他看清父亲的情况比想象中更糟——那些青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脖颈，拾云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关迹立马从怀中取出一个无脸石像：“门主，这是山神给我们的疗伤宝物，您快用！”
石像被放在拾云胸口，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毒素在光芒照耀下如潮水般退去些许，拾云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这个只能……压制一部分……”拾云虚弱地说。
果不其然，石像在靠近拾云身上时，虽然已经消除了大半毒素，但是可能是之前使用过，灵力不够，只能取除一部分石像的光芒也淡了下来，是灵力不够的展现。
关迹看着眼前这幕立刻掏出五彩石：“这个也给您！”
出乎意料的是，拾云轻轻推回了五彩石：“不必……我用不上，这个五彩石是用来加固的……你们留着……自有妙用……”
“父亲！”拾眠与声音发抖，“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沃云山？”
拾云艰难地撑起身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们很快会追来……我们必须……”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地上。拾眠与慌忙去扶，却被父亲抓住了手腕。
“听我说……往山洞深处走……那里通往外面……去六连岛的二之岛……有人接应……到时候五彩石要带过去……来加固保护屏障……”拾云的指甲深深掐进拾眠与的肉里，又看向旁边担心的关迹“还有关迹你哥哥……我已经派人送过去了……不必担心……”
拾眠与眼中的泪水终于落下：“父亲……您早就知道他们会来吗……”
拾眠与突然抓住父亲的手腕，那只曾经教导他握剑的手，如今布满狰狞的青黑色纹路。他想起十岁那年，也是这只手，轻轻擦去他第一次练剑受伤时的血迹。
但现在，这手看上去已经遍布不详的毒素，温度也不似当年一样温暖。
“您早就计划好了对不对？”拾眠与声音发抖，眼里已经有泪花，“让我们去那种感知不到时间的地方，让关迹催我修炼……您、您一直在准备这一天！我明明一直都有感觉，明明一直都有暗示，但我还是觉得能回到平时的生活，我老是装不知道，装什么都没发生……但、但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告诉我！为什么……”
拾云沉默片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黑血落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苦笑着看向眼前这个一直一来他爱着的孩子：“你这孩子……有时候敏锐得让人头疼……就和你母亲一样……”
拾云突然露出一个疲惫而温柔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辛苦你们了……没想到我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这方面可不要学我啊……”
拾眠与大力抹着快要溢出的眼泪，拼命装作无事发生，但眼泪越是想要隐藏，就越是藏不住，他无助地看着已经和记忆中父亲样子越来越远的拾云，想着，要是、要是自己能再厉害一些就好了，就可以保护大家，保护父亲。
可现在拾云也不知道怎么回复眼前的拾眠与，只能看着他抹眼泪，伸出的手不知道何去何从，停在空中，不忍再看他流泪，但宽慰的话卡在喉咙里，像根刺，刺的他好疼、好疼啊。
关迹在一旁沉默地看着这对父子，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现在不说这个！快走！走！”拾眠与急忙慌地拉着拾云往山洞里面走，关迹也上前帮忙，扶着拾云往里面走。
拾云转向关迹，同样摸了摸他的头：“关迹……以后还要麻烦你……继续管着这个不成器的家伙……他太爱玩了……”
这句话让关迹心头一颤。门主的语气……简直像是在交代后事。
“不！”拾眠与突然暴起，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您这是什么意思？也要像母亲一样离开我吗？我不允许！我们一定能一起回去！一定！”
拾云一瘸一拐地走着，苦笑着摇头：“把我放下吧……我受伤了……会拖累你们……”
“我不！”拾眠与的泪水砸在父亲血迹斑斑的衣袍上，“要死一起死！”
关迹看着拾眠与颤抖的肩膀：“师兄……”
拾云叹息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倔……”
就在这时，一个妖娆的男声从洞口方向传来：“对呀~已经来不及了呢~”
谁？
三人猛地回头。洞口处，一个黑衣人优雅地倚靠着石壁，手中把玩着一把漆黑的匕首。从黑衣的款式，可以看出是那个黑衣人首领，黑衣损坏的已经可以看出他脸上戏谑的笑容。
“找你们可真不容易~”黑衣人直起身，往这里走来，“虽然你们遮掩了气息……但还是被我发现了哦。”
他缓步向前，匕首在指尖旋转：“现在看来只有我来对付你们三个，看看，啧啧～一个重伤的老头子，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们觉得你们跑的掉吗？”
话音未落，拾云突然暴起！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两个年轻人，断潮剑上青色火焰再度燃起，直取黑衣人咽喉！
“走！”
关迹反应极快，在拾云出手的瞬间已在黑衣人身后筑起冰墙，想试着抵抗援军的到来，同时将五彩石塞进拾眠与手中，拉起他的手往洞里跑：“拿着！走！”
“可是父亲——”
“我们现在留在这只会拖累门主！”关迹几乎是拖着拾眠与往山洞深处跑，“只能相信门主！”
拾眠与挣扎着回头，看见父亲与黑衣人战作一团。青色与黑色的灵力在山洞中碰撞，震落无数碎石。
“父亲！”他撕心裂肺地喊道，“记得回家！我等你！”
拾云格开黑衣人的匕首，朗声回应：“好！我会回去的！”
黑衣人趁机一刀划破拾云的衣袖，狞笑道：“哎呀呀，感人的父子情~要不要我杀了你后，送你儿子去陪你？”
“就你？”
“也配！”拾云怒喝一声，断潮剑突然青光大盛，一剑劈开黑衣人的面罩！
面罩下露出一张苍白妖异的脸，右眼下方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黑蜘蛛。黑衣人索性扯掉破碎的斗篷，露出一身绣满蛛网的紧身衣。
“好啊～”他舔了舔匕首，“那就看看谁才配！”
山洞深处，关迹死死拽着不断回头的拾眠与，往山洞里面跑，两人的脚步声在幽深的洞穴中回荡，伴随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打斗声，渐行渐远，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声音再也听不见。
这距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的好似从没有靠近过，这一别，不知道好久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