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亚平作死，

暗巷里的人都知道。

她发高烧，

却要站在凳子上，

去拿衣柜最上面的百宝盒。

脚下的凳子三条腿，

怎么踩，

都不会稳。

本想换个四条腿的凳子，

又懒得动。

她发高烧，

懒懒散散，

智慧不够。

也来不及考虑到:

稳当的板凳，

可以保命。

更胜一筹的生活法宝，

就是时时稳，

事事顺。

慕亚平带着侥幸心理，

哪里就那么巧能摔倒呀。

大不了，

凳子倒了，

人的屁股疼。

慕亚平觉得自己的屁股没有那么脆弱。

她手一抖，

坏了。

心一凉。

心房一阵风。

朝后摔了下去，

后脑勺落地，

咕咚！

轰隆隆！

连声音都是鞭炮似的，

震响声楞是把她从半昏迷中，

给震了个清醒。

不好！

崴了脚！

立刻肿胀。

她感觉到，

就像沙尘暴，

把她卷起来，

狠狠地摔倒在马路沿上，

没有发出“救命啊”的喊声，

就要晕的节奏。

晕之前的一刹那，

貌似听到了敲门声:

你还好发？

刚才是什么声音？

像是邻居李虚心。

哼！

不能让她看笑话！

必须站起来！

慕亚平，你是钢板。

起来！

必须起来！

慕亚平第一次命令自己的腿脚！

或许是神智巨大，

僵持中，

看到燕子小时候的可爱举动，

小小的身子，

摇摇晃晃，

手里端着个小碗，

朝自己走来，

嘴里发出小奶音:

妈妈，起（吃）饭了。

努力抬起小手，

踮起脚尖喂饭给妈妈，

也只是碰到慕亚平的下颌。

妈妈，抱抱我！

那时生病躺倒的慕亚平挣扎着起床，

抱起刚会拿小碗的欧阳燕。

欧阳燕刚被抱起来，

就转身喂饭给慕亚平。

慕亚平那时的感觉是，

妈妈的小棉袄喂饭给自己吃。

太香了。

不过是一点点汤汁。

却像良药。

慕亚平奇迹般好了。

卧床三天的慕亚平，

起来梳洗打扮，

编好辫子，

油光水滑。

欧阳燕放下小碗，

迈着小短腿，

两只小手握住慕亚平的麻花辫，

上下抚摸着，

奶声奶气:

妈妈的辫子，

好得很。

亮晶晶的眼神，

像个瓷娃娃，

彩虹糖一打:

我妈的茂盖，

高地根！

我妈的茂盖，

高地根！

慕亚平听的心都化了。

软萌萌的瓷娃娃，

甜滋滋的彩虹糖。

慕亚平一度庆幸，

老天赐给她一款小棉袄，

老天待她真好。

每一次，

心里有什么委屈，

看到欧阳燕软乎乎的紧紧搂抱自己的模样，

就赶紧抛弃了任何不愉快，

给小燕子做好吃的。

晒馍花。

蒸土豆泥。

红薯丸子。

素丸子。

红糖饼。

菠菜面。

疙瘩汤。

慕亚平手巧心善。

人人夸。

直到欧阳帝离开后，

才变了一个人似的。

整个人都不好了！

欧阳帝没有离开的时候，

刺绣鞋子，

刺绣袜子，

刺绣围兜，

刺绣裹兜，

刺绣花衣服花裙子……

慕亚平恒心大，

发誓要把欧阳燕打扮如公主，

教育成功，

最低也得是研究生，

最好能当个院士，

搞科研，

造福人类。

是啊！

必须站起来！

她努力唤醒自己，

给自己打气，

慕亚平，

你起来，

燕子离不开你，

你死了燕子就可怜了！

谁来问她作业？

谁来问她吃饱了吗？

谁来问她冷不冷？

饿不饿？

当妈的，

可以病，

可以晕，

可以穷，

不能死。

得让燕子出人头地……

光宗耀祖……

欧阳燕打开门，

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