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遇到宋神医，我胃粘膜有救了？
欧阳燕夸张的语气，令茂河恼火。
扭过头，不搭理。
午休时，学校里呈现出庸懒的氛围。
像是把蜂蜜调和进热牛奶，慢慢地搅拌而蒸发的甜腻香味。
蓝球场上有一两个男生，篮球砸到水泥地上啪啪的声音，在学校里短促地回响。
正午的太阳光很斜，树木和人都被拉出长长的影子。
指往北？
或者南？欧阳燕也不太分得清楚，这是自己曾经做错的一道地理题。
为了下次不出错，评讲试卷的时候特意用红笔划过，狠狠地默诵了十八遍。
眼下？
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回忆力受到严重损伤！
学以致用！
她在心里计划着，回到教室里就赶紧打开试卷复习。
为了下次考试，不会出错，这是必须的。
洗手池也没什么人了。
欧阳燕本来想把饭倒掉，看了看饭盒，里面的饭菜没怎么动，就盒上盖子，打包回家。
也没有等还在洗碗的茂河。
“我想一个人诗意地走走……”
欧阳燕对茂河摆了摆手，朝教室走去。
也不想回教室。
汤粉那张鲜花一样的脸！
面如桃花，心如蛇蝎。
古人太有才了，短短八个字，就能把汤粉之流，总结的透透的！
如果真能穿越？
好想穿越到大唐，去看花吟诗，去骑马砍杀，建功立业，像李白一样，十步杀一人！
在大唐，汤粉之流估计是没有的，不存在的！
因为大家都在努力写诗背诗，即便是读诗，也会看诗言志，比如那个江鸥，白鸟波上栖，见人懒飞起。为有求鱼心，不是恋江水……
唐诗特别爱写庄子，估计是庄子志向远大？
唐人不看颜值，爱看言志，或许是大唐盛世的一个特殊标志？
比如唐人中的诗人漫步人生路均有志向高远的追求，这份独特的理想并非宋词元曲能够并肩！
大唐盛世，或许胜出在于其志？
唐诗是最励志的，也是最清明浩荡。
日月照耀，黄金麦浪。
而不是只看颜值。
大观园里的女孩儿，哪个不是才气过人？
有个被汤粉欺凌的女生也只是在日记本里弱弱地写道:
看久了真的忍不住想要往上泼硫酸，因为它的坏只有与硫酸匹配！
欧阳燕从教学楼边上绕过去，教师办公楼背后有一条人少的林荫道。
两边的梧桐大得像是奇幻世界中原始森林里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古木，貌似是等待鲲鹏。
欧阳燕一边走，一边用手揉着右边额头。
手指穿过头发可以摸到鼓起来的一大块，上面是已经结了疤的伤口。
或许想唐人想唐诗，可以治愈疤痕？
感觉伤口不是那么疼了！
本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一直在脑海里回放着，像被人按下了无限循环的按钮，慕亚平扯着自己的头发一遍一遍地往墙上撞，想一遍疼一遍，想唐诗一遍，少疼一遍。
哎！
可怜的妈妈，又得给她找更高阶的大夫！
“欧阳燕。”
有人叫她。不过她并没有听到，依然朝着前面走。
直到第二声更响亮的呼唤传进耳朵，欧阳燕才回过头去，不过后面却没有人。
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一楼窗户里，咬着一只笔正冲着自己微笑招手的王大连。
你在老师办公室里干嘛？
做试卷。
你一个人？
嗯，上次考试没及格，老师罚我重做。
哦。
帮我做。
啊？
嗯。
我为什么要帮你做？
你闲着也是散步，就当复习了！
不知道是从哪面窗户玻璃折射过来的反光，欧阳燕膝盖上摊开来的试卷上面，一小块亮白色的光班轻微地晃来晃去，看上去像是物理实验里面用放大镜点火，那一块纸感觉随时都会变黑然后就冒起青色的火焰来。
欧阳燕坐在窗户下面的水泥台阶上，把试卷摊在膝盖上。
“喂，”头被东西敲了敲，正好敲到伤口的地方，欧阳燕抬起头还没开口，里面的王大连递出一本大开本的厚书，“拿去垫着写。”
欧阳燕过了几秒钟，伸手接过来垫在试卷下面，说：“先说好，我成绩也不好，如果做不及格，你少来抱怨。”
“恩。”
王大连点点头，一只手肘撑在窗台边上，托着腮，低头望着欧阳燕头顶露出的一星点白色的头皮，似乎是有伤。
女孩子干嘛总要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
“对了，”欧阳燕抬起头，想起什么，“你早上来教室找过我？”
“恩。”
“有事啊？”
“上次你你把你的学生卡放在我的外套口袋里了，就是你掉进水里那天。”
王大连从口袋里掏出学生卡，伸手递给她。
“等会吧，做完了你再给我。”
说完欧阳燕就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
“你头发好亮哦！”
王大连没话找话。
“你闭嘴，没事干靠墙站着去！”
兮！
语气像老师，难道她填志愿表的时候会填师范学院？
头顶上安静下来。
欧阳燕挪了挪，背靠着墙壁，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刷刷地写着一串一串的数字。
王大连在她头顶咧开嘴笑了笑，不过欧阳燕也看不到。
“把试卷给我。”
“我还没做完。”
等话出了口，才反映过来刚才那句话并不是王大连的声音。欧阳燕抬起头，窗户里面站着自己不认识的老师，眼镜反着光，连眼神都看不到。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烧满怒火的目光。
欧阳燕慢慢地站起来，心想，嗯，中奖啦！
欧阳燕和王大连并排站着。
欧阳燕低着头，挺平静。
王大连在边上，也挺平静。
倒是老师胸腔剧烈起伏着，讲两句就大口大口喝水！
欧阳燕看着他觉得哪有这么严重，就算自己儿子作弊也不用气成这样。
“你为什么要帮他做试卷？”
老师张着满嘴因为抽烟而变黄的牙，冲着欧阳燕吼，口水几乎要喷到欧阳燕脸上来。
欧阳燕厌恶地皱了皱眉，很想递给他一块口香糖！
心里想，真递给他口香糖，他会怎样？
在心里回答道，我咋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他做试卷。
足足被骂了半个小时。最后以“明天一人写一张检查交上来”作为结束。
欧阳燕走出办公室就直接朝教室走，也不管王大连在背后“喂喂”地叫个不停。
“喂，”王大连扯了扯领口松垮的领带，“对不起嘛。”
欧阳燕停下来，转过身来望着王大连，停了会儿，然后抬了抬眉毛，“对不起有毛用？把我那一份检查写了！”
王大连耸了耸肩膀，转过身朝自己的教室走过去。
手插进口袋的时候，摸到硬卡。
又忘记还给她了。
那放学后去找她吧。
这样想着，王大连朝自己班级走去。
也许气的，走到教学楼与教务楼中间的那条贴满各种公告的长廊时，欧阳燕一阵不舒服，胃里陡然翻上来一股酸水从喉咙冒出来流进口腔。
俯身吐在边上的黑色垃圾袋里。
直起身来的时候，才看到前面几步的那块公告栏前面，聚满了一堆人。
欧阳燕从来不关心这种热闹，她擦了擦嘴角然后从人群边上走过去，但却被漏进耳朵的几句对白定住了脚步。
“谁这么不要面啊？”
“姓名那一栏不是写着嘛，欧阳燕。”
“欧阳燕是谁？哪个年级的啊？”
“你连欧阳燕也不知道啊，最近学校里风传的那个外号叫‘八百块’的啊。”
“风传？学校风传？谁这么闲？”
对白学生正想反驳说，学校风传关我屁事！
你有本事去找……
一听声音，觉得不对，扭头看到是剑眉星目的张无忌同学，两人赶紧溜掉。
两人留下的空间和空气，以及对话气泡，像从空气里突然甩过来一包针，比背刺要重，重地砸在浑身上下，包括魂魄都被砸中。
欧阳燕挤进人群，慢慢靠近公告栏，身边的人被撞开的时候，反应都先是一副“谁啊”的生气表情，在看清楚挤进来的人是谁之后，默默地退到旁边闭嘴站着，把胳膊抄在胸前，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等待！
等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只剩下站在欧阳燕前面的两个离公告板最近的两个女生还在继续讨论。
“你说菜花是什么？”
“哎呀你少来……你别跟着那个谁学坏，她家里有背景，你没有！她可以喝茶，一次又一次，你喝得起吗？喝不起，就乖乖好好学习，努力奋斗考个好大学，好大学里没有三季人，没有这些东西的垃圾人和这些个有的没的垃圾事……”
“哦，你这语气，让我想起一个人…想起庄子讲的一则故事，庄子有个朋友叫惠施，是魏国宰相，庄子经过魏国，有人跟惠施说，庄子前来魏国，是为了取而代之。恵施立马下令，在全城搜捕庄子。庄子却自己送上门来。”
对恵施说：“南方有一种鸟，名字叫鹓鶵[yuān chú]你知道么？”惠施答没听过。
“这鹓鶵是凤凰中的一类，它出生高贵，生性高洁。它从南海起飞，飞到北海，不遇梧桐树不栖息，不是竹子的果实它不吃，不是甜美的泉水不喝。有一只猫头鹰，拾到了一只腐臭的死老鼠，吃得正香。这时，那鹓鶵从它头顶的天空飞过。猫头鹰仰头一看，吓得立马捂住自己的死老鼠，发出‘喝！’的怒斥声来驱赶鹓鶵。现在，你也想用你的梁国‘喝！’我吧？”
恵施无言以对，尴尬至极。
国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人人趋之若鹜。
可对庄子而言，“国相”也不过如同一只浑身恶臭的死老鼠罢了。
人堆发出憋不住的笑，担心被看做死老鼠的又溜掉了。
才转过身来看到面无表情的欧阳燕，赶紧跑路。
安静的走廊。
消失了那些围观者的面容和动作。时间在这里变成缓慢流动的空气。
犹如弥漫在河流上的如同硫磺一样的味道。
走廊慢慢变成一个巨大的平行隧道般，如动漫般虚幻。
谁说没有明察秋毫者？
谁说没有勇敢的智慧的旁观家？
有的，剑眉星目张无忌算一个，系统也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