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知又看了眼桌上，昨天忘记收的果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那看来还是挺喜欢吃的，于是放下道袍又去取了几颗回来。

墙角，一坨黑漆漆的小兽正窝在那里，很快，白衣白发的男人用胳膊端着几颗朱红玉润的果子走到了旁边，轻轻撩了撩衣摆便蹲下身来，宽阔的袖口搭在盈盈一握的玉腕间，白皙的五指从怀里拿出一颗果子，然后伸到了小兽的面前。

结果小兽一歪脖子，就把脑袋给偏了过去。

林玄知顿时额露青筋，所以，这是在跟他闹脾气吗？

“师徒是你自己要填的，我也将你认下了。”见小兽没反应，林玄知继续道：“若是不满当我的徒弟，我便与你断了关系，将你送下山去，你人身已成，我也确实没什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原本窝着一动不动的小兽突然嗷呜一声扑到了他的身上，将他怀里的果子撞了满地，紧接着重新变化回了人身。

满头青丝依旧扎着马尾，双腿分隔两侧跌坐着，两只修长的胳膊则是顺势搂住了他的脖颈，从下向上注视着他的赤金瞳孔中满是焦急道：“徒儿知道错了，师尊不要赶徒儿下山！”

林玄知愣了半晌，完全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

可是这般反应，让他更加心神不宁了，抬起来准备拍到何疏背上安抚的手又悄然落下，严声道：“知道错了就好好站起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近乎下一刻，搂着他的胳膊便与他分开，面前跌坐的躯体扶墙而起，然后低垂着脑袋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直直而站。

还是林玄知紧跟着站起身，看到何疏这副老实自觉的模样，才勉强压抑下心中的不安。

刚想开口叫疏儿，又想到那一瞬而过的画面，于是改口道：“乖徒弟，你先去那边等着。”

待人走远，他招了招手，将地上的果子全部重新收入怀中，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绪，便也过去，将这些已经脏了的果子先放到桌上，取了先前放下那一摞道袍中的内衫抖开，下意识就要帮何疏穿。

刚刚抓住那胳膊，动作便顿了顿，虽然才修成人身不久，但也这么大个人了，他之前还帮忙穿过一遍，应该不至于还不会穿才对，于是松手递过去道：“我……为师之前是怎么帮你穿的，你现在就怎么穿。”

“是。”何疏背后的双手马上便伸到前面来，恭敬地接过内衫，然后颇为认真地穿了起来，一开始还好，就是穿到一半的时候，已经笨拙到林玄知有些看不下去了。

为什么说是笨拙，套了一边的袖子就不知道另一边怎么套了，在他面前原地转着圈寻找袖口。

终是忍无可忍，林玄知伸手抓住那还没找着袖口的胳膊，再抓住袖口，直接往里一套，注视着那双迷茫的赤金瞳孔，确认道：“懂了吗？”

待何疏点头，他方才松手道：“你继续。”

接下来还算顺利，但也仅仅是顺利了一个环节，衣领成功拉上脖颈，随即便陷入了交领对叠以后不会系带子的困扰。

于是，林玄知手把手教何疏系了一遍，再收手示意另一边的带子自己系。

便见那骨节如玉的十指在两条带子间来回翻动，翻了莫约一盏茶才终于给系上，虽然系的有点儿乱，但是会系了就行，总而言之，他今天必须要把穿衣服给教会。

将裤子递过去以后，又陪着折腾了半个钟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里面这一套穿会了，再穿外套的道袍时，明显醇熟了许多，不用他搭手何疏也能自己穿好，虽然速度是慢了点儿，穿的也不是很整齐，但他稍微帮忙整理了一下，就也凑合。

最后将鞋放到地上，本以为还要教，结果很快就穿好了，林玄知便将桌上那些脏了的果子一颗颗重新拾起道：“为师去洗一下再给你吃。”

胳膊却突然被一把抓住，看过去，何疏正满脸认真道：“徒儿可以自己洗。”

林玄知适才反应过来，何疏现在有手有脚，已经不是等着他投食的小兽了，他怎么还想着帮忙洗果子？便将果子全都递了过去，仔细说了说洗果子的地方怎么走。

因为担心何疏偷吃不干净的果子，所以另外叮嘱道：“洗好了拿回来给我检查过后才能吃，路上不许偷吃。”

不放心又数了数，继续道：“一共有五颗果子，少一颗回来挨一板子。”

“是，徒儿明白。”目送着何疏离开，林玄知几欲跟上，但又觉得这般的担心会不会太过了，于是忍耐下来，挑了张椅子坐下静心等待。

良久，终于看到了人回来，刚刚松出去一口气，就在发现果子只有四颗的时候略一蹙眉，冷下一张脸道：“偷吃了？”

何疏在他的面前站定，却是低垂着脑袋没有吱声。

“去把果子放下再过来。”林玄知说着，起身凭借记忆从床头抽出了一副板子，再重新回来坐下，将上面的灰抖了抖。

待何疏到跟前，便紧接道：“手伸出来。”

抓住那手就是一板子打了下去，并注视着何疏这颗低垂的脑袋严声道：“不是说过了吗？要拿回来给我检查过后才能吃，这就不听话了？”

“徒儿没有……”何疏的声音很小。

林玄知本以为何疏要辩解什么，却是再无后续，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仔细看去，方才发现，刚换上的道袍已是有了多处刮痕，灰应该是被拍干净了，刮痕却是将道袍的面料拉了丝无法抹除。

“没什么要说的吗？”林玄知确认道。

见何疏摇头，便闭目放出了神识扩散而出，从这间屋子到潭水的路并不长，那些刮痕则明显是反复数次所造成，而何疏的原身是兽，走路一直都很利索，因此磕磕碰碰反复摔倒的可能性不大。

直至一处分岔路口，一声嘲笑入耳：“我看他就是有毛病，抱着几颗果子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