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_秦鸾

“哥！你人呢，不是说好了今天来接我！”

第三期节目录制结束后，秦鸾已经在节目后台已经等快一个小时，此刻气得手机差点飞出去。

电话中，一个清脆的男声笑了笑。

“抱歉抱歉，今早凌晨被老板叫去加班了，回去补觉忘了定闹钟。”

听哥哥有些疲惫的声音，秦鸾心软了。

但刚刚生气撒泼的语气还是没有落下：“那你怎么不直接过来……我还是你妹妹嘛！”

“是是是。哥的错，马上就来，一会儿午饭想吃什么都听你的。”男人的声音有些无奈，不过哄人的套路倒熟门熟路。

果然，秦鸾听了瞬间气消大半。她马上改口，对着电话中的声音语气亲昵：“那我要吃甜品，不能告诉妈哦~”

“嗯，我快到了，你把要带回去的东西让助理都收拾好。”

话音落下，男人挂断电话右手重新回到了方向盘。

他的目光始终在前方。红灯变绿，正好挂档继续行驶。

今天的天气不错，虽然凌晨还在下雪，但到了中午太阳却懒洋洋地升在空中。

同向行驶的车辆川流不息，打在他脸上的阴影也随之而动。他有一幅看起来乖巧的好皮囊，但，那些忽明忽暗的影子，让他的脸变得凌厉了。

任青痕。

他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

原本和妹妹打电话时勾起的嘴角此刻沉了下去。

“秦岁！”

秦鸾带着助理站在节目组停车场门口，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人给盼来了。

“刚刚还在电话里叫哥。”秦岁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见到人就没大没小。”

“哎呀别管这么多了，”秦鸾撒着娇让秦岁去帮助理一起般行李，“饿死我了，你快帮赵哥搬点儿然后我们赶紧去。”

秦岁无奈转身去帮助理一起放妹妹的行李，都在后备箱装好后也还不忘和对方客套一下：“赵哥，平时照顾鸾鸾辛苦了，以后有机会请你吃饭。”

“不用麻烦！秦先生，”助理毕恭毕敬，“都是该做的。”

“那我们就先走了，再会。”

秦岁颔首，然后帮秦鸾打开副驾车门扶她进去。

“赵哥拜拜～记得和我妈报告说没乱吃东西哦。”秦鸾打开车窗向助理道别。

“小姐放心，如实汇报。”

保时捷的油门被秦岁踩下，助理的离他们声音渐渐远去。

“大中午吃甜品啊。还是那家么？”

秦岁手握方向盘，侧头看了眼妹妹的脸。

又瘦了……

在这个节目组里应该没少吃苦。

“嗯，我只吃过那一家嘛。”秦鸾此刻正在报复性刷手机，看也没看秦岁一眼。

“对了！秦岁。”但像是想到了什么，玩着玩着的她又突然泄了气，“你知道吗，青青最近一直没有来剧组，他好像受伤了。”

听见这个名字的秦岁嘴角一抽搐，手上的方向盘握紧了。

他不以为然，问：“你说任青痕？”

“不准，直呼，我偶像大名。”秦鸾瞪大了眼睛，“人家比你还大呢。”

“他有什么好的？”在秦鸾看不到的地方，秦岁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就是好！他哪里都好。”

秦鸾台头不再看手机。

“我姐姐的清白是他带回来的。”

“秦岁。”

“我能活到现在虽说也有秦家的养育之恩，但在那些我躺在病床上绝望的日子里，带给我一半勇气的人……”

“是他啊。”

注意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秦鸾压低了对秦岁话语中的怒火，但那些如潮水涌动一般的悲伤却无法掩饰，她的声音中带着不甘的哭腔。

“……”

“或许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秦岁这次没有看她，但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默契，让他抽手给秦鸾递了张纸。

“只是因为他拿到了那段录音，你就感谢他一辈子吗？”

“鸾鸾，”

秦岁轻叹了口气，说：“有很多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哥。”

秦鸾的话语中有些疲倦。

但双方沉默了良久后，她识趣地说：

“算了。”

“我不想知道。”

秦岁瞥眼，换了个话题：“妈让你下午几点回秦家？”

秦鸾答：“三点。”

“这么赶？”秦岁看了眼车上导航屏的时间，“现在已经一点半了，你还没吃饭呢。”

秦鸾：“嗯。”

“又要带你去抽脂……”

秦岁咬牙，眉头快要皱成八字。

“这次别和她犟嘴了吧，不然，”

“秦岁，”

秦鸾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打断了他。

“你说我姐姐……在那边过得好么。”

此刻的汽车开上了高架顶端，她仿佛离天边那朵温柔的云彩很近。

纤细的手指扶上车窗，她透过那些缝隙窥探云层中的太阳。

“我有时候也会想，要不我还是去找她吧。”

“别说这种话。”秦岁对她说。

“我不会的啦。”

秦鸾笑了笑答：“我只是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离天国很近。”

“是么。”秦岁偷偷松了口气。

“那地方在哪儿？”

“意大利，维罗纳。”

她扯了个慌。

其实，她只是随口找了个在书上见过的地方罢了。

“站在茱斯蒂花园宫殿的最高端，可以看见整个城市。”

她俏皮地对秦岁笑了笑，说：

“应该会有一天，我们能去吧？”

“我会带你去的。”秦岁对她说。

可惜，这句话也是她说的谎。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和秦岁的初见。

那个昏暗的手术台上，有个女人带着一个同她年纪一般的小男孩儿来看她。

女人的声音如同鬼魅，虽然不是在对她说话。却句句刺痛她的心，刺穿她的骨。

那个女人在男孩的面前缓缓蹲下，对他说：

“岁岁，以后她就也是妈妈的孩子啦。”

“我们等妹妹的手术做完，就接她回家好不好？”

“……”小小的男孩沉默不语，只是用他冰冷的眼神死盯着手术台上虚弱的身影。

半晌，女人勾起她烈焰的唇角。

“看来岁岁还是没长记性。”

她抬手抓住男孩的胳膊，掀起他的袖口露出那个被皮带抽过，刚结痂的伤口。

“叫妹妹。”女人一只手指向手术台上的身影。

“我不需要妹妹。”男孩的胳膊在颤抖，可语气却坚定。

女人点点头，随后，修长的指甲挖进了那些还未长好的伤口。

“我再给你个机会。”她说。

可男孩还是摇头。

下一秒，女人拿起手术台上的小刀，一把划过男孩儿手臂。

鲜红的血液从那道皮开肉绽的裂缝流出，女人带男孩走出了手术室。

她说：“不管你认不认，她以后就是你妹妹。”

我怎么会真的离开呢。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让你独自承受着这些。

尽管你是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

十几年来，我从未忘记我真正的名字。

“谢潇潇”。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将它念出来了。

大病一场，却不想最终斗过病魔醒来……自己唯一的亲人竟已离世。

造化弄人啊。

姐姐在世时最倾慕的偶像，如今也成为了我的灯塔。

可这样的生活我或许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和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每天玩着过家家的游戏。只把我当摇钱树的冷漠父亲、对我有极端追究的残忍母亲、明明知道一切却仍帮着母亲做事的经纪人管家……等等。

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只有秦岁也只剩秦岁了吧。

可我甚至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或许他只是把我当作同类。

可是怎么办呢，我就是动心了。

尽管知道那些温柔背后只是因为可怜我，但我也宁愿沉沦在这污垢中的温柔乡。

手机的电话铃声响起，此时车已经开到了饭店。

备注着“母亲”的两个大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秦鸾接通后女人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吃了饭就赶紧回来，最近你身边竞争的几个流量新生又瘦了。下午我再带你去抽脂，还有把其他不完美的地方也改改。”

“知道了，妈。”

意大利的罗威纳啊。

我这辈子，还能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