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痕转校后的第一天校园生活过得还挺充实。白天上课见过了大部分学科的老师,做了几次自我介绍,下课又得跑去补拿试卷提纲。
不过由于性格好相处,有一大堆同学想要陪他一块儿去。
但人太多了,大家商量过后,最终派出了学委来堪此大任。
--因为他不是任何一门课的课代表却又受各科老师的欢迎,可以公平地给新同学分配各科的学习提纲,“避免偏科”。
(真可惜啊,我还想给新同学多来点英语试卷呢,纪绮雪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直到下晚自习出校的路上,任青痕都忘不了傅容寂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拉去陪任青痕拿试卷提纲的表情。
像个一脸懵的傻猫。
出了校门,任青痕便马上把手机拿出来开机,准备立即加上傅容寂的微信看看。
谁知刚进入主页面,傅容寂的好友申请便弹窗出来了。
这么快就发了好友申请,难道学委上学也带手机?
任青痕心里想着,坐上了经纪人张诚用来接他的私家车。
「“寂.”发来一条好友申请」
傅容寂的微信头像是个夜景,和他的网名还挺配的。
寂静的夜晚。
点开大图,发现是座桥的照片,左边是江,右边是桥。以照片的角度来看,拍照人应该就站在桥上。
桥边零星的路灯和对岸的零星的五彩斑斓,是这整张照片中的全部亮光。
那点零星的彩色来自江边大厦侧面的玻璃棱角反射光,有明亮的紫,和发青的蓝。
它们和高挂的月亮同框。
任青痕点开验证信息,同意傅容寂的好友申请。
正思考着发些什么开头,前面正开车的经纪人开了口,“小任,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
“挺好的,老师和同学,我都很喜欢。”
张诚说起来是任青痕的经纪人,但他一直都把这个小艺人当做亲儿子看待。从任青痕六岁被他从孤儿院领养,挖去参加艺人培训,到他现在十七岁,他们已经认识十多年了。
“襄阳虽然是个普通的三线小城,但江边的风景依然很美。”张诚把车窗摇下来,好让任青痕看到窗外的景色。
“我们上一桥了,感觉怎么样,夜景还不错吧?”
“嗯。”任青痕便去看窗外的夜景。
确实很美。
任青痕边看边想着。
桥下是泛着粼粼波光的江水,对岸是灯火阑珊的高楼。
他突然就觉得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色。
“马上下桥了,我租的房子就在人民广场,很近。”
“人民广场?”任青痕想了想道,“我记得你说过这是在樊城的区域。”
“嗯,刚刚我们跨越的江,你可以当做襄城樊城的分界线。现在我们所处的这头是樊城,刚刚上桥之前的那头是襄城。”
原来如此……
那,傅容寂会住在樊城还是襄城呢……
对了!他还没有给傅容寂发信息。
任青痕连忙点开手机,此时页面还是刚刚他查看的头像。
是一桥啊。
怪不得刚刚看窗外会眼熟。
原来是因为提前看到了傅容寂的头像。
这张照片就是在一桥上拍的,只不过角度是在左边。而他刚刚看到的桥右边的景象。
退出查看大图后,任青痕看到了傅容寂刚刚发来的消息。
「寂.」:我是傅容寂。
还有个握手的表情包。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任青痕想着,感觉傅容寂的气质和他这个人有时候挺矛盾的。
外表看起来冷冷的,但实际上却很好相处。
任青痕想了想,开始打字回对方的信息。
「柴可夫斯基二世」:好的,我是任青痕。
「柴可夫斯基二世」:(鞠躬.GIF.)
「寂.」:(分享群聊:附中高二五班)这是我们班班群,各科老师都在里面,可以通过这个和他们聊天。
「寂.」:(分享群聊:附中何氏王朝)这个是我们自己的聊天群,没有老师,可以在里面畅所欲言。
「柴可夫斯基二世」:谢了啊,麻烦学委大人了。
「寂.」:……不麻烦。
「柴可夫斯基二世」:学委,你的头像是拍的一桥吗?
「寂.」:嗯。听吟吟说你是最近才来这个城市的,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
傅容寂有些惊讶。
当时的他一个人从家里散步,走到了一桥上,而望向江水的瞬间却突然发现对岸大楼上的玻璃棱镜,正反射着他从未注意到的棱光,一时间心跳不已,就拍了下来。
「柴可夫斯基二世」:那肯定啊,我这么聪明,你
“到家了,小任。”张诚停了车,任青痕这才抬头看,发现车已经停进了地下车库,。
“嗯。”任青痕背上书包就下车,把刚刚没打完的聊天框清空,重新给手机那头的人发了条信息然后上楼了。
「柴可夫斯基二世」:我刚到小区,晚点聊。
「寂.」:OK
“先不回去。”任青痕把书包背上下车。
“嗯?”张诚微愣,“那你要干嘛?”
“去理发店。”
“?”
任青痕走在前面,低下头默默把玩儿了几下渐变色的狼尾。不过他的眼神中似乎还有些不舍,地下车库算不上明亮的灯光衬得他眼底的绿有些暗淡了。
像是终于下定好决心那样,他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开口。
“我想把狼尾剪掉。”
张诚沉默了一会儿,但只问他了句:“为什么?”
“归零吧。”任青痕抬眸,望着漆黑的车库天花板,道,“我想,既然选择了离开,那……”
“我们就重新开始。”
说罢,他做了一个释然的微笑。眼底的青绿色在那一刻,突然便有了光泽。
张诚知道,那是他笑给自己看的。
本来因为剪发回家得有点晚,再加上第一次晚上写这么多作业任青痕还有点不太习惯,等到他终于写完作业去洗澡的时候,已经是快凌晨一点半的样子了。
张诚平常工作量本来就大,这时候已经睡了。任青痕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去浴室洗澡。
再次回到房间时,墙上的挂钟竟走到两点了。
虽然平时排练也会很晚才睡,但写作业到这么晚倒是第一次。
任青痕打开手机,和自己别扭了一会儿后,还是准备看看公司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却发现聊天软件的页面还停留在刚刚和傅容寂发的“晚点聊”上。
糟了,不知不觉就忘了这事了。这时候傅容寂应该睡了吧?
任青痕把消息页面切来切去,也没想好要不要给傅容寂发消息。
「寂.」:怎么了吗?
傅容寂发来了一条信息。
「柴可夫斯基二世」:?
「寂.」:我看你一直是输入中,但是等了一会儿你又什么都没发。
「柴可夫斯基二世」:你没睡啊,我还以为你睡了,在想要不要给你发信息。
「寂.」没事,我这个点一般还没睡。平时睡觉的话手机也会关机,你想发的话直接发就行,不会打扰到我。
「柴可夫斯基二世」:哦好。
「柴可夫斯基二世」: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任务量,所以熬到这么晚,但是你怎么也这么晚还没睡啊?
「寂.」:我一般周三都是在一点半到两点睡的,写完作业我还会写些其他自己布置的任务。
卷王啊学委,任青痕在心里默默地想。
「柴可夫斯基二世」:对了,我今天回家路过一桥了,江边还真的挺好看的。
「寂.」:嗯,下次有时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晚上的江岸,沿江那一带的景色我觉得也不错。
「柴可夫斯基二世」:行啊,那提前麻烦学委了。说真的,你头像真的挺不错。
「寂.」:你也是。
我,也是?
任青痕愣了一秒。
他的头像是在琴房拍的,那天他终于把肖邦的《革命练习曲》拿下,窗外的夕阳正好,他便把琴谱散落在琴键上,拍下来作为纪念。
也是在那天……
「寂.」:其实上海的教育资源要比襄阳好很多吧,你怎么会来襄阳上学?
那天,他接到了暂停所有通告的通知。
这也没什么,一个没用了的艺人罢了。
但,其实有的时候吧。他却又真的觉得不甘心,自己那些过往,实在苦涩地难以言喻。
「柴可夫斯基二世」:我爸工作调动,就来了。
而那天,张诚则接到的是离职待命的通知。
襄阳,这里是张诚的老家。
任青痕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张诚,本来自己离开的机票都买好了……
那天他的心情糟透了,天气却是格外的晴朗,冬日里的阳光照在他拉着行李箱的手背上,有一种就快要把他皮肤都灼烧了一般的痛感。
就快要到登机的时间了,任青痕从等候区起身,准备去安检。
突然间,窗外响起了一阵雷声。
天气竟是说变就变,马上下起了倾盆大雨。
窗外的雨声稀稀拉拉地下着,机场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清清楚楚的“航班延误”几个大字。
任青痕默默叹了口气,觉得里面实在太闷,便出了机场大门。
雨下的竟然越来越大,他的视线被氤氲的水汽模糊开来,雨中,他好像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小任!”
是张诚。
可那天任青痕明明确认过,张诚下午有个很重要的会要开是出不来的。
“你怎么来了?”任青痕感觉心脏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般,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张诚,“你怎么知道我,”
“我不来,你就自己跑了是吗?”张诚出来时也没料到会下雨,现在是完全是一个落汤鸡的模样。
任青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心里乱的很,是应该问问他今天下午的会他有没有去,还是该问问他为什么会过来呢。
“对不起。”思来想去,任青痕只说出了这么一句。
他也只说得出这么一句了。
“你没有错,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任青痕的泪腺终于控制不住了,眼泪和雨水一同下落。
“我可不觉得你是个麻烦,”张诚拍了拍他的脑袋,“有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是我的骄傲。你别忘了,我可不止是你的经纪人,我还是你爹。”
任青痕抬头去看张诚,想起他被张诚领养的这些年,他因为别扭从来没有叫过张诚一声“爸”。
想到这里,他又马上收了收眼泪,惭愧地低下头。
“你还没成年呢,我得管着。”张诚见他好了一点,摸了摸他的头。
“我申请调职了。”
“调职?!”任青痕又开始急了,“你明明在上海工作的那么好!”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老家么?”张诚笑着道,“我们去襄阳吧,离开家乡多年了,我还挺想回去的。上面领导也批准了,说是让我带你先在襄阳学习。这个老狐狸还算是对你有愧疚之心。”
“跟我走,别一个人,好吗?”
岁月这把钝刀,虽然让张诚的脸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容光焕发了,但这次他给任青痕的笑容,在任青痕看来,这是和任青痕六岁时第一次见到张诚时,一样温柔的笑。
“谢谢你……”
“爸……”任青痕一咬牙,把这个早已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的称呼,终于说出了口。
谢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的宽容和照顾,也谢谢你,总能在我无助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
“好!”虽然是养父,但听到儿子第一次叫自己爸,可把张诚乐坏了,“那就这么定,下个月,我们就回襄阳。”
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把任青痕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傅容寂的信息。
「寂.」:晚安。
任青痕赶紧看时间,发现已经快两点一刻了。
完了完了,今天不仅自己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