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凉的地下黑市中，一个人急匆匆过来八卦：“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安府禁区昨晚出现了浑身缠着锁链的......九、九一？！你还活着？”
“没死。”九一正倚在公告栏旁吃冰棍，“你认识我？”
“你不是接了去安府禁区的悬赏吗？”那个人搓着手走到九一面前贪婪的笑，“看见什么没。”
“不知道。”九一将木棍丢垃圾桶中，抬眼去扫羊皮卷，思绪却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那人不死心地往前蹭了半步，喉结上下滚动：“高材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听说禁区地下埋着......”
九一突然扯住他的衣领猛地一拽，将人拉得踉跄跪地。
“九一？地下？高材生？”九一抬脚猛踹在他身上，“你知道的不少。”
喧闹的黑市突然死寂，围观者们像被按了暂停键，那人被踹得蜷缩成虾米，狼狈的爬起来：“你、你做什么！”
九一双手插兜看着他：“近来秦川失踪的无异能力者全来自黑市。”
“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人强撑着后退，“凡事要讲证据吧？”
“证据？你都叫我高材生，不知道我可以看见你身上沾染的腐烂波动？”九一逼近半步。
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那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瞳孔猛地收缩：“你......你不可能破除我的......”
“当然不可能，我就说点胡话。”九一摊开手看向不远处阴影里的录像设备，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不过你刚自己承认了。”
“你敢诈老子？！”男人青筋暴起，他伸手去摸身后的武器，却在触及九一身后人威慑眼神时僵住。
两米多高的壮硕身形笼罩住全场：“你敢拿黑市的活人去献祭？”
“她刚对我动手了！”男人扯着渗血的领口指着九一嘶吼道，“怎么不处理她！”
“我没看见。”狼头面具人轻而易举将其拎至半空，男人随着大力被甩到奔腾的排污池里。
“现在，滚出黑市。安府和夏大小姐就在外面等你。”
“去吧。”狼头人转身将那个录像机塞到九一手上，一本正经道：“异能事务所的小家伙？需要写封表扬信吗？”
“不了。”九一单手拎着录像机挂在栏杆上，“纪检部和我负责人会弄死我的。”
底下人哄笑开，九一推开井盖翻上地面时，几个安府守卫正合力将浑身污泥的男人从污水池拽出。
那人剧烈挣扎间散出腐烂的腥气，异能禁锢器精准扣住对方手腕，为首的人暴喝一声：“老实点！”
守卫押运犯人的时候，夏御雪正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抬手轻捂口鼻。拎着录像机的九一走近她：“钱。”
夏御雪指尖一顿，垂眸睨向九一：“钱？”
“从头到尾的证据都有，包售后。”九一扬了扬手中的录像机，“现在给我报酬。”
夏御雪愣了片刻，随即伸指在空中划了个数。
九一低头将录像机的播放键按得咔嗒咔嗒响：“不够。”
“坐地起价？”夏御雪由着她装模作样，“安府的名誉可不关我的事。”
“我不管。”九一夸张地耸耸肩，压根不畏惧：“反正给我钱。”
夏御雪原本冰冷的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又很快恢复如常：“开价。”
九一刚要开口，身后传来脚步声。
为首的安府守卫目光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风帽人：“这录像机里的证据，能否让我们先查验一番？”
九一将录像机抱在怀里往后退一步：“查验？白嫖吧。”
那人猛地抽出腰间长刀，额角青筋随着怒吼跳动：“你敢揣测安府？！”
刀锋未至，九一的呵斥先砸过去：“你敢揣测我！”
气势汹汹的质问让守卫身形微滞，他盯着九一面无表情的脸，缓缓将刀收回，眼中多了几分迟疑：“你？”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您、您是......？”那人被吓的冷汗直流，唯恐眼前这位是什么大人物。
“谁都不是啊。”九一见他真凑近辨认，飞快抽出匕首抵住他下眼睑：“神经病。眼睛给你戳瞎。”
“够了。”夏御雪被吵得脑仁疼，索性打断争执，“录像内容属实。”
其余守卫面面相觑，九一懒洋洋的将匕首收回，刚刚叫嚣的人抹了抹额头的汗，立刻附上谄媚的笑容：“夏大小姐，这黑市都是些见不得台面的东西，万一买了是假的......人再跑了......”
夏御雪冷眼扫过几名守卫：“我说了内容属实。”
暖人的日光斜斜地洒在污水池旁，守卫们埋头嘀咕着退到不远处。
九一靠坐在砖墙旁，灰色瞳孔倒映着屏幕中闪动的画面。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拍拍沾灰的裤子，将录像机递到身旁的夏御雪面前：“喏。”
夏御雪低头查看录像：“开价。”
九一倚着砖墙，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石子：“别传回事务所就行。”
夏御雪在备份器的触控屏上轻点：“为什么？”
九一盯着远处还在嘀咕的守卫，满不在意：“负责人会收拾我。”
夏御雪眼底快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声线依旧冰冷：“谁？”
“爱谁谁。”九一嗤笑道，“安府那群饭桶，我进出五六次都没发现。”
夏御雪将备份器收起来后侧头看向九一：“这样说来，你认得地下的路。”
九一还是抱臂看着远处，嘴上敷衍道：“没空。”
夏御雪向前半步挡住她的视野，九一皱眉抬眼的瞬间，撞进对方结着霜的目光中。
“现在，带路。”
九一与夏御雪对视三秒，突然低笑出声。她抬手撑墙借力，迅速越向另一边：“你也配。”
九一顺势滚进路边冒着热气的小吃摊。摊主和游客都被不速之客吓得一抖。
九一视若无睹的从旁买了瓶矿泉水，晃悠悠地离开。
她故意挑最绕的小巷子走，多次确认身后空无一人后，她开始哼着调调转瓶盖，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枯叶碎裂的轻响。
她飞快转身，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巷道。
“啊？”
九一转回来，正对上夏御雪近在咫尺的冷脸。
她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手里的矿泉水瓶“啪嗒”掉在地上：“你有病是不是？！”
夏御雪看看脚边滚动的水瓶，又看看炸毛的九一，薄唇轻启：“带路。”
九一弯腰捡起矿泉水瓶狠狠拧开，仰头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故意吓我。”
夏御雪上前小步：“十分钟前你绕进死胡同翻墙过去，五分钟前在同一家便利店进进出出三次不买——你是在确认我有没有跟踪，还是盼着我追上来？”
“啧。”九一不耐烦的将空矿泉水瓶砸进路边的垃圾桶，“少往脸上贴金。”
清冷的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扑面而来，夏御雪抬手挥过九一帽顶的木屑：“是吗？那你走这么慢。”
“无聊。”九一越过她继续往前面走。
穿过巷子后，九一把她往桥洞下带，两人贴着结薄冰的河道疾行时，九一抽出匕首精准刺入石缝。
桥底露出暗洞，土腥混杂潮霉味扑面而来。九一拉起衣领遮住口鼻，声音在黑洞里嗡嗡回响：“黑市三个月前新修的通道，直通安府山脚。”
九一熟练转动打火机的砂轮，火苗窜起照亮洞壁上的苔藓，她颔首示意夏御雪腰间：“玉佩遮起来，黑市人不待见世家大族。”
夏御雪伸手将微微晃动的玉佩别到西裤里：“你呢。”
“我打两份工。”九一踮起脚尖，单手扣住头顶的铁环。厚重的石门轰然落下，将日光彻底隔绝在外：“两份钱，双倍骂，正好都是我要的东西。”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灯光，夏御雪屈指弹了弹石壁，潮湿的苔藓应声掉落：“听起来身不由己。”
九一抽出匕首在石壁上滑动，“你不也为了公务钻到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夏御雪望着前方九一左手上缠紧实的绷带：“如果你同时得罪了两边，会怎么样？”
九一难得多话：“纪检部部长会把我做成标本挂在事务所大门口，黑市会把我剁碎了冲进排污池。”
“纪检部部长？”夏御雪挑眉。
九一不屑的嗤笑：“屁事多。”
“歪七扭八，瞎子挖的吗。”九一踢开挡路的碎石，金属打火机在指间灵活翻转。
迎面不时走来一两个黑市人，夏御雪紧跟在她身后：“能直通安府山脚，倒也会修——不过要是被那个代理家主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洞，怕是要气炸肺。”
“死了最好。”九一抬脚跨过横在路中间的朽木。
夏御雪注视九一单薄的后背：“你很讨厌安府。”
“还行。”
夏御雪弯腰避开低垂的树根，平静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不过你说五六次......你对安府的漏洞很熟悉？”
九一脚步未停，靴底碾过碎石：“听得多。”
九一垫脚拨开高些的蛛网，左手绷带随着动作滑落些许，她又垂手去整理：“管辖帝国心脏的府邸，烂事早就在黑市传开了。”
“可有些事，是打听不来的。”夏御雪的目光扫过九一刻意遮掩的伤口，“你能凭传言毫发无损进出禁区？”
洞外突然传来闷雷声，震得头顶碎石簌簌掉落。
“你这话，倒像我是安府人。”九一用力揪着绷带末端，像是要把某种情绪也一并勒进伤口里，“安府人连呼吸都带着檀香，我这身廉价沐浴露味，得了吧。”
“每一次涉险，我正好赢了。”九一将打火机合拢收起来，“前面出通道。”
她将掌心抵在凹陷处，石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升起，潮湿的山风扑面而来。
走出通道，夏御雪终于能立直身子：“运气不会永远眷顾赌徒。”
“尤其是在帝国。”夏御雪伸手接住头顶滴落的凉水，山间雾气浓重，安府巍峨的墙若隐若现。
值守的护卫瞧见夏御雪腰间的玉佩，纷纷躬身放行，两人就踩着青石板一路向上。
九一冷笑一声，将缠着绷带的手按在廊柱上精美的鎏金纹饰上。
“别看太久。”夏御雪出声惊散九一的回忆，“人生就是如此。”
“有病。”九一将手放回衣兜。穿过无数长廊，两个人来到昨晚事发的位置。
“那人活祭地点选在安府禁区——”夏御雪顿了顿，垂眸看向已经恢复如初的地面，上面还残留着安府的封印：“要么是邪祟要求，要么......”
搞臭安府名声？
夏御雪掌心悬在封印上：“你每次是怎么进献祭场的？”
九一平静开口：“每拖进去一个活人，空洞会暂时开放一段时间，我就跳下去了。”
“胡闹！”夏御雪猛地转身，“我要让你负责人收拾你。”
“啊？”九一困惑的看过去，见对方刻意回避，她更困惑了。
啊？
不是说好了不告状吗？
夏御雪找回惯有的冷冽：“你早就知道活祭的事？”
“来的那条路不多人走，但夜里还是有人隔着土层听见微弱的惨叫。”九一望着转阴的天空，长叹口气，“我猜帝国各个州都有无异能力者失踪。”
九一直接了当甩出重磅炸弹：“有人在用无异能力者批量制造锁链人。”
“失踪者全来自黑市？”夏御雪已经对着屏幕快速敲击。
黑市位于地下。
路上的行程或许需要中途下车，但各州的黑市以纵横交错的地下管道直接链接。
通缉犯、黑户等这些被主流社会排斥的人，在一座座小型地下城市中生活并被直接庇护。
除此之外，黑市对所有敢于拉开井盖的人都敞开诡异的怀抱。
公告栏上贴满的羊皮纸，既藏着追捕逃犯的血腥差事，也有盗取禁忌古籍的隐秘任务。
黑市如同连接光明与黑暗的扭曲桥梁，让每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冒险家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不。”九一伸手摘下帽子，将整张脸完全暴露出来。上面不见半分伤痕，整体却无端透出被命运反复磋磨的忧郁。
她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