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又让你想到什么了。”
简暖阳很久没说话，徐千审批完两份合同才注意到她。
安慰人可不是徐千的强项。
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像今天这样，直接了当地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如果是不好的往事，那很抱歉。往好处想，恨和厌恶不需要理由，爱和喜欢也不需要理由不是吗。”
“嗯，我会记住的。”
简暖阳有些不好意思，居然在工作时间让上司抽空安慰她。
以后再也不能软弱了。
不然受气一次，徐千帮她出气一次，不提徐千会不会不耐烦，简暖阳自己更受不了一直耽误别人的时间。
相比起业务型岗位，秘书更偏向服务型。
上周五，简暖阳就规划好了徐千的本周行程，周三需要出差。
酒店是和公司签约的，月底会统一把账单寄到财务部，司机和机票简暖阳都准备好了。
这次出差不需要简暖阳陪同，她没有太多服务空间。
简暖阳摇摇头，这样下去可不行。
有目标，有方向，简暖阳是很愿意干活的。
徐千算是她这么多年来，除了老师以外，唯一一个愿意给她成长空间的人，简暖阳很感激。
简暖阳愧疚地燃起斗志。
她一定会服务好徐千这个好上司的！
简暖阳拳头一握就是学习。
很多人认真做事时和平时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徐千一直都知道，简暖阳是很容易沉下心去认真做事的。
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
从上午到下班，徐千不受控制地看了简暖阳好几眼。
以前也认真，今天也认真。
但徐千总感觉，简暖阳今天，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燃。
下班前，徐千忍不住又说：“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总秘的活，真的不多。
最琐碎烦人的活有行政部代劳。
也只有简暖阳这人，能在混到这份上之后，还被胡子薇们欺负。
想了想，徐千又觉得好笑。
“我上午还觉得，今天的事传出去会很丢脸，后来我反应过来了。”
“符合丛林法则的事，横看竖看都合理。”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走到丛林顶端了，何必自轻。”
言语已经无法表达简暖阳的感激了，她抱着包，弯腰鞠躬，“我知道了。”
在她走后，徐千蹙起眉。
太过了，哪怕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她今天也做得太多了。
徐千拨通私人医生的电话，“四天之内把我要的抑制剂准备好。”
挂断电话，徐千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文件上。
却怎么也读不进去。
‘你不可能不被我的情绪影响。’狐狸娇纵的话语在徐千脑中回响。
是吗？
徐千冷冷勾起嘴角，起身打开酒柜。
为了不受信息素的控制，她宁可承受巨大痛苦和风险都要剥离出一个精神体来，怎么会甘心接受这个结果。
.
简暖阳白天不止在学习。
她在便签里写了很长一段文字。
和赵从露倾诉过之后，那些组成大山压在简暖阳心头的小石子们，彼此的空隙就松动了不少。
赵从露建议她，多向外发泄。
和别人倾诉也好，把痛苦写出来也好，不要憋在心里。
简暖阳选择写出来，然后定期去找赵从露聊天。
把事件写下来还很方便复盘。
这样简暖阳就知道该在哪个地方改了。
虽然一时半会做不到，但简暖阳还是想试试。
她会努力，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
就如赵从露所说，简暖阳真的，真的很积极很主动在自救。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徐千今天会这么直接干脆地帮她出气，完全在简暖阳意料之外。
简暖阳终于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
她就是活在他人评判体系中的。
简暖阳深切地人知道这一点。
不管是哪个情感博主都一定会说，跳出他人的评判活着，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简暖阳一直都想问，跳不出来怎么办呢？
在彻底被抛弃前，简暖阳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得到父母的夸奖。
被抛弃之后，简暖阳又想，等我成功了，他们肯定会后悔。
每次帮同事干活，她觉得，同事们应该会对她多一点点好感吧。
可是事实每次都和简暖阳设想的相反。
这次也是。
不过，这次是好的相反。
简暖阳伸手推推黑框眼镜，把小红往旁边挪了挪，给微微发麻的腿换了个方向。
狐狸崽越来越重了。
小红每天都要把食盆里的兽粮分批次叼到厕所去，然后按水冲掉。
这些食物它能吃，但不爱吃。
小红基本只咽简暖阳亲自给它喂到嘴里的食物，所以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长胖增重，还是每天都往简暖阳怀里蹲。
简暖阳也很纵容它，遭罪的只有简暖阳的腿。
谁让小狐狸长得漂亮还是个嘤嘤怪呢。
简暖阳本来就不擅长拒绝。
为了暂时给腿争取来一点休息环节，简暖阳双手给狐狸大王顺着毛。
手机铃声却打断了她。
简暖阳有些困惑，腾出一只手来。
这是来电的铃声，自从设置好，简暖阳就没听它响起过几次，尤其在下班时间。
是陌生来电，IP在国外。
简暖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接通键。
她平时都不接陌生来电。
“喂？你是？”简暖阳示意小红噤声，自己则小声问。
简月柔没想到会这么快接通，愣了几秒钟，并没有直接说自己是谁，“最近还好吗？”
“还、还行。”
人声经过手机传导，多多少少会有些失真，简暖阳下意识回答对方的问题，脑子里却在悄悄琢磨对方是谁。
声音有点熟悉。
但是太久没听见过了，简暖阳不敢确认。
她不擅长聊天，对方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着。
“还和以前一样啊。”简月柔笑了下。
简暖阳咬住下唇又松开，“大姐吗？”
“是我，我过段时间要回国对接一个项目，找个机会见一面吧。”
确认身份之后，简暖阳更沉默了。
她暂时，不想见到简月柔。
简暖阳不想见到任何一个所谓的家人。
恍惚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备忘录的最后一行写着，可以试试拒绝让自己不舒服的事。
简暖阳嗫嚅着，小小声说：“不用了吧。”
等待半天的简月柔又是一愣，她问：“什么？”
“我说，”开了这个头，简暖阳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见，不好出尔反尔，“我最近工作很忙，不想和你见面。”
说完，害怕等到下一句质疑的她，直接挂了电话。
简月柔捏着手机，脸色铁青。
简暖阳不知道啊，她长长出了口气，再度把小红举了起来，抬眼看它。
客厅的大灯有些晃眼，简暖阳眯起眼睛。
“小红，我做到了。”她有些得意。
因为简月柔是姐姐，又是比较强势的Alpha，简暖阳一直很怕她，从来都不敢拒绝她的要求。
简暖阳没少因为听从她的指挥而挨骂。
她隐约能察觉到，自己是简月柔精心挑选的对照组。
对于仅剩的四个家人，简暖阳都是既渴求又抗拒的。
如果是以前的简暖阳，或许还会期待这次见面。
可是简暖阳已经认清现实了。
她需要的是心理医生和陪伴，不是施暴者们的爱。
认识不到两周的徐千，虽然嫌弃自己掉价，但还是会主动帮她出气。
赵从露听她絮叨一大堆，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
简暖阳想，自己不要被留在原地了。
她一定会走出去的。
和简月柔见面，多半又要被骂几句，听几句没有任何含金量的唠叨，然后收获几天坏心情。
简暖阳未来可忙着呢。
工作日白天在公司好好上班，陪徐千出席活动，晚上和周末要么写点东西，要么和小狐狸倒在一起睡大觉，要么去医院找赵从露聊天。
总之，简暖阳就是不想见到这个姐姐。
失神的空当，小红已经偏着脑袋，把简暖阳的整个手背都舔.湿了。
像是在询问原因。
简暖阳干脆关了电脑，抱着小红走进卧室，“听我慢慢给你讲。”
反正都是倾诉，和小红说也是一样的。
她花了一晚上向小红介绍自己的家庭。
讲的过程还是有点难堪，但小红总是跟着她的话发出短促的叫声，还会做出各种动作帮她打抱不平，简暖阳又觉得没什么了。
光是讲完父母的发家史就花了一晚上。
简暖阳打了个哈欠，把小红按进枕头里。、
“欲听后事如何，明晚再来吧。”
“嘤嘤。”小红点点脑袋。
它知道，简暖阳明天还要上班，睡眠很重要。
大洋的另一端，简月柔被挂了电话之后，还不可置信地看了好几眼手机屏幕。
她很想再拨回去教训简暖阳一顿。
可那样太没面子了。
简月柔想了又想，给了有好友的赵从露打了个视频电话。
她想问问赵从露，简暖阳有没有提到过她的最近。
没有别人在背后撑腰，她不可能会这么做。
赵从露倒是秒接。
可惜简月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屏幕中的赵从露就翻了个白眼。
“哟，那天太忙了，忘记删你了。”
赵从露说完，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等简月柔再发消息过去，就看见了红色感叹号。
简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