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冲击造成的眩晕叫人脑中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几秒钟后，叶凌撑起身，抖落背上的碎石。这些棱角锋利的石块在她脸上身上划出深浅不一的伤口，刺痛感与微甜的血腥味让她的理智回笼。
“嘶……”
手指抚过鲜血淋漓的面颊，叶凌摸到了一块五六厘米长的碎石，正刺在面中的眼睛里，用了些力气才拔出。
令人奇怪的是这块石头上不仅有暗红色的血迹，还有金色的粘稠液体，叫叶凌不禁担忧：莫不是它刺到了脑子，沾了那些被腐蚀的脑浆？
也正是此刻，熟悉的痛感袭来，右眼顷刻间又涌出一股暖流，和血液混杂，在废墟上淌成一副意味不明的抽象画。
叶凌赶忙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站起身，正好瞥见不远处的浅褐踉跄爬起。
这位神明的四肢关节处有外骨骼保护，就伤势而言要轻许多，阴郁双眸中依旧满是憎恨，可叶凌现在却无暇顾及。
因为有一个更危险的家伙正盯着自己。
持镰刀的古怪神明就落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歪着脑袋打量，似乎对叶凌很感兴趣。
“请您随我回去。”
巫歧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古怪的僵局，只见她站直身体，对着神秘人做了个行礼动作，继续说道：“红山大人说过，她愿意与您商量。”
“我不愿意与她商量。”神秘人将视线从叶凌身上挪开，发出一声戏谑的笑。与此同时浅褐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她慢慢扭过头，揉了揉依旧思维混乱的脑袋，指着巫歧骂道：“红山……你……你们……欺人太甚！”
巫歧只当做没听见，依旧劝解道：“您这样红山大人会动怒的。”
“呵……她动怒便动怒，我又不怕她。”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压根不在乎她人。见自己被无视，浅褐心中愈发气愤，但她很清楚自己实力远不如巫歧，便又把矛头对准了叶凌。
“你也是红山的人……玛尔大人一定会……”
叶凌打断了她的话：“会如何？你的玛尔大人在红山面前又算什么？”
这些狠话其实是拖延之举。此刻叶凌的大脑正在飞速思考：印象中她只对深蓝说了红山的名字，可在浅褐到达前她明明已经死了，又如何告知？
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鬼魂存在？叶凌心中疑惑，却听得身旁传来一声冷笑。
神秘人冲她举起镰刀，问道：“你也是红山的人？”
该回答什么？是或不是？叶凌的视线在面前三个神明身上来回扫视。巫歧与红山关系密切，神秘人和红山结有愁怨，至于浅褐，她的目标就是杀了自己，若与红山撇清关系，那么以后玛尔便只会追杀自己一人……
叶凌忽然意识到，如今这副局面，不管说是或不是，自己都将陷入到极为被动的境地。
“你犹豫了。”神秘人冷言，镰刀刃口缓缓下移，径直指向叶凌胸口。她判决：“该死。”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眼见着锐不可当的神兵袭来，叶凌急忙侧身躲闪，可神秘人来势汹汹，大有几分不把自己砍死不罢休的架势。
“我不是红山的人，对你也没有威胁！”
这种情况叶凌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先应付过去再说。她迅速拔出从深蓝那抢来的弯刀，勉强抗下神秘人的招式。
“你不是红山的人，刚刚犹豫什么？”
“我……”叶凌哑口无言，慌乱中操纵神力制住镰刀，扑面而来的巨大的压力叫她不禁咬紧牙关，神秘人却显得无比从容，显然还没有动用全力。
在战斗之余她甚至扭过头，冲巫歧喝道：“我不会与你去见红山。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留下来，和这家伙一起被我砍杀，二是快点滚，回去禀告红山，就说除非她亲自来，不然谁都别想找到我。听明白了吗？”
巫歧面露难色，但她最后还是选择妥协，凭空打开一扇光门，瞬间消失不见。
趁着神秘人分心的空档，叶凌松开左手，在闪避镰刀的同时甩出弯刀朝她肩膀刺去，身体侧转，毫秒间便顺利脱身。
不过神秘人的反应速度也极快，猩红色的神力即刻锁住叶凌手腕，将她手中弯刀夺去，同时再次挥动巨镰，眼看就要将她拦腰斩断！
“凛夜！”
一块石头朝着神秘人脑袋飞去，在暴虐的神力面前，这种攻击可以说的上可笑。果不其然，它尚在空中就化为齑粉，变为一阵无害的灰色沙尘。不过神秘人也因此停了动作，隐在斗篷下的眼睛里出现了几分好奇。
投掷石头的正是刚刚赶到的西斯，她的嘴唇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右手依旧紧紧抓着一块碎石，冲神秘人喊道：“我……我劝你赶紧放开凛夜！不然……不然我还会动手！”
“哈哈哈哈……就凭你？”废墟之上回荡起刺耳的讥笑。
“还有我。”
岩罗从一墙断壁后走出，默默站到西斯身侧。她是惜命自私，可当西斯质问的时候，那颗素来只为自己跳动的心脏却像是被钳住，一种熟悉的异样情绪渐渐充满胸腔，最后化为眼角的酸涩。
她想起很多事，想起矿洞里浴血奋战的凛夜，背着自己在黑暗中奔跑的凛夜，还有通道里用身体隔绝爆炸的凛夜……
也正是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纵使过往种种夹杂算计，凛夜早在她心中占据了无法取代的位置。
她怎能放弃凛夜第二次？
“呵……”
神秘人似乎是不屑于击杀两个眷族，只是拍出一掌神力，将她二人推远，依旧专注于与叶凌的战斗。
这人神力不算强，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古怪。神秘人思索着，暂时看不透眼前人的来历。
又是几招过去，神秘人突然刀锋一转砍向叶凌肋下，可她却没有阻挡，反倒是将手中仅剩的一把弯刀掷出，刺向……
高举棱锥的浅褐！这位神明认出了一旁的西斯岩罗，便想趁叶凌无暇顾及时先将她二人处死！
“凛夜！”
棱锥被弯刀击偏，扑了个空，并没有伤到西斯分毫，但是镰刀却是实打实扎入叶凌腹部，连神秘人脸上都出现了一抹惊骇。
她没想这样的……
此刻，叶凌像是没有痛感，用力抓住了镰刀刃部，鲜血在白衣上晕开，又很快被吸收干净，像一只附着于皮肤的寄生物，随她的呼吸起伏。同时一股磅礴的力量正从刀刃渗出，在她的体内与血肉融合，形成了一个无法分割的扭曲整体。
似乎是看出不对劲，神秘人急忙抽出镰刀，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我的……”
叶凌面无表情，她举起被鲜血染红的手掌，用力一握，镰刀便甩开神秘人，稳稳落到她掌中。
不过几息，她周身的气势暴涨，脸上仅存的三只红眼像是要滴出血来，上衣洁白如骨，镰刀寒气森森，右眼下渗出的一抹金色又增添了神性，使得如今的她看上去就像是死亡在人间行走的化身。
在这片几近固态的血色中，红眼死神微笑：“你们……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