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包厢静得落针可闻。

连自认跟着老板见惯了大场面的陈信，都不由地屏住呼吸。

包厢的隔音效果一般，大厅舞池的喧闹从未停歇。

白清筠什么都听不到，脑子里嗡嗡的，只不停回荡着一句话——“我每一个前任都比你真诚”。

每一个？

那这里面，有包括他吗？

他开始觉得思考能力断崖式的下降了，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久久得不出准确答案。

抬起双眼，茫然地看向陈信，“她说的前任，包括我吗？”

陈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推了推桌上的白水，“老板，要不，回吧？”

白清筠点头起身，没再开口，他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周末结束。

从那以后，陈信发现老板似乎屏蔽了所有情绪，他再也没见过老板在策行上班时的那种鲜活。

新的周一。

白石集团董事会，白清筠第二次公开出席。

会上，赫连董事长正式公布了白清筠继承人的身份，自愿退居二线，表明只负责海外业务部分，包括海外的内部管理都不插手。

白清筠的继任发言简洁有力，董事会基本同意，几个看他不顺眼的老头也只是嘴炮了两句，就很快散会。

他开始频繁在总部大楼出现。

白清筠的办公室在顶层，办公室占了一层楼一半的面积，另一半是两间会议室。

办公室只有黑白灰三色，简约低调。前厅是办公区，后面是起居区，起居洗浴、健身娱乐包括厨房，各功能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稍小的室内泳池。

可见其奢华。

跟赫连若山的交接期只有一个月，大会连着小会连轴转，白清筠接任以来经常宿在公司，很少离开大楼一步。

各分部和海外高管也频频到总部出差，各项业务的交接看起来有条不紊。

大部分人对白清筠的身份认知，还停留在顾明瑛男朋友上。少数跟他开过会的领导们，也只知道他是白石集团的副总。

虽然他们听说过一则离谱谣言，说这位白副总好像是私生子，但谁也不敢求证到本人面前，传了一段时间也就销声匿迹了。

如今，白清筠忽然上任成为新董事长，很大一部分人只是表面服从。背地里依旧我行我素，大小邮件和汇报，通通求证赫连若山的意见和指示，哪怕已经超出了她的业务范畴。

白清筠对此没什么公开表态，照常上班开会。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遇见顾明瑛之前的样子，冷静理智，条理井然，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顾明瑛是周一开会等人到齐的时候，看到的新闻头条。

【白石集团继承人正式继任，赫连若山退居二线】

封面是一张白清筠戴着墨镜走进大楼前，侧着头看向镜头方向的抓拍照。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继任了，除了这点惊讶，顾明瑛没多少反应。

反而是策行的众人炸开了锅，尤其是夏瑶和技术部的同僚。

会议刚结束，夏瑶就凑到顾明瑛跟前问来问去，伍总也跟在她后面，无外乎是想知道，她是不是早就知道白清筠身份。

两人一直跟进了办公室，顾明瑛才开口，“嗯，我知道。”

夏瑶脱口而出，“你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顾明瑛放电脑的手一顿，抬眸反问，“为什么要告诉你？”

夏瑶一噎，情绪不高地嘟囔了一句，“瑛姐，我以为我们关系挺好的。”

顾明瑛无视她的话，“伍总有事？”

伍总看了一眼夏瑶，没作声。

顾明瑛：“夏瑶你还有事吗？没事出去。”

夏瑶摇头离开，伍总才问，“顾总，他是白石集团的人，那他之前插手我们的业务，还知道了那么多内幕，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明瑛沉默。

转身走到身后的柜子前，拉开柜门拿出三个文件盒，放在伍总面前，“签了保密协议。”

“这么多？”伍总被惊了一下，文件盒明显能看得出塞得很满。

顾明瑛坐下，开始处理工作，“还有事吗？”

伍总道，“顾总有准备就好，我先去忙了。”

她喊住伍总，“谢谢伍总关心，他的事，帮助叮嘱大家别随便乱说。另外，帮我喊法务主管过来一趟吧。”

伍总离开。

法务主管根据顾明瑛提供的白清筠工作内容和曾参与的项目，认真审核了一遍所有的保密协议，足足两天才给出回复，没有问题，甚至条款规定都有利于公司。

顾明瑛看过一遍就有预料，但她对法律毕竟不够专业，这个结论从专业人的口中说出，她心里还是颇有触动。

她以为坦诚的把人骂一顿，小狗能脑子清醒点，乖乖回到自己身边，没想到从周一等到周五，竟然一条消息都没有。

反而频频出现在新闻头条和采访里。

往日在她眼中活色生香的俊脸，被镜头放大数倍，只剩下冷漠这一种表情。

无论是跟其他集团达成的战略合作，还是海外油田开发的竣工，顾明瑛从他眼中看不到一点笑意。

难道是因为她当时骂过头了？

应该没这么脆弱才对。

感情虽然不顺，好在公司发展还算可以，给了顾明瑛一些安慰。

策行的网红业务发展势头极好，好到旗下一位从矩阵文化挖来的小透明博主，短短几个月成为了专注内容的优质千万博主。

顾明瑛非常赞赏她对旅游和文化结合的内容深耕，打算以她为锚点，正式招募优质的内容博主。

网红业务部的主管是业务部临时抽调过来的，但脑子灵活，听到顾明瑛的构想，仅仅两天就快速开放了内容博主的报名渠道。

不出一周，不少体量小曝光低的博主纷纷报名，甚至出现几个搞笑赛道的网红公开喊话策行，要谈合作。

业务部又推波助澜了一把，一时间策行的口碑隐约有出圈的势头。

可拖延欠款的客户群体，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顾明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口碑上扬的风口不借白不借，策行办了一场线□□验活动，网络同步直播，由策行旗下的几个网红现场主持。

顾明瑛本不打算去。

可自从策行出圈以来，她过往感情史之丰富，被网友们东一块西一片地拼凑了出来。

连带着皇甫星和文浩都被八卦的网友们艾特求证。

更多人在疯狂圈策行和白石集团的官号，因为听说顾明瑛最新一任男友是白清筠，全都在两家官号下求证两人的感情的真假。

夏瑶觉得这个机会不能放过，想让顾明瑛在一个游戏环节出现一下，然后喊话客户打钱。

点子是好的，但顾明瑛没什么心思参加，推脱了好几次，反被其他主管一起劝说，她只得同意。

直播当天。

线□□验活动在天泉某商场进行。

六层的商场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周边的几条路直接开始交通管制。

线上的观看人数也再创新高，后台都挤得卡顿，工作人员只好几个平台全开直播。

顾明瑛是在线上抽奖环节出现的，被直播人数吓了一跳，网友们的热情将她淹没。

她当场宣布追加奖品，每个平台各追加一百套沿海城市两人豪华六日游套餐。

网友兴奋不已，隔着屏幕尖叫狂欢，甚至前来问八卦的狗仔们都开始偏离初心，加入抽奖行列。

线下更是热闹。

现场的抽奖屏幕时不时就要滚动，参加现场游戏的观众非常热情，围观的人挤满了每一层。

顾明瑛抽完两轮奖，就到了下一个游戏环节。

主持人男：【接下来的游戏是纸杯传递！请报名的观众朋友们依次上台。】

主持人女：【第一场的传递物是小糖果。这次我们将派出公司的顶梁柱，一定能胜过大家！】

话音落下，公司一个新签不久的男生走上台。顾明瑛正站在台侧准备看热闹，没想到主持人忽然叫了她。

主持人女：【接下来有请我们公司的顶梁柱，顾明瑛上台！我们瑛姐可是玩游戏的高手，相信这一场我们一定能一雪前耻！】

顾明瑛惊了一瞬，看着台上的小男生，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忍笑的夏瑶，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

她整理情绪，笑着走上台，抬手跟大家打过招呼。

白石集团顶楼办公室。

白清筠冷漠地盯着顾明瑛身边的新人，眉间郁色几乎要藏不住，两人甚至低头说了什么悄悄话。

他看到顾明瑛弯了弯唇角。

砰——

桌前那杯冰水被他猛地砸向米色的皮质墙壁。

玻璃碎了一地，混着冰块分不清谁是谁。

外间办公的陈信正编辑一封邮件内容，旁边电脑放着策行的直播间，听到里面的声音，手一顿，立刻看向直播间。

果然！

紧接着清洁工犹犹豫豫走了过来，陈信拦住对方，接过工具，“给我吧，我去。”

打发清洁工离开，他看着直播等了足足半个小时，直到游戏那个结束，顾明瑛消失在直播间里，他才敢敲门。

“白总？”

“嗯。”

白清筠的声音传来。

陈信缓缓推门，低着头走进去。

地上的碎玻璃折射出窗外的阳光，五颜六色地映在皮质墙面上。冰块已经完全化成了水。

他默默清理完，又倒了一杯冰水放在桌前，准备离开。

“陈信，调查一下这个人。”

白清筠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乍一听好似没什么变化。

陈信后背一凉，仿佛感受了冬季的第一缕西伯利亚寒气，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想。

犹豫了好一会儿，陈信转身低声问，“白总，他是策行新签约的博主，您要对策行……”

“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