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济被他一把掼到检验科大楼墙角，这里被一圈绿植包裹，很难被外人发现。

后脑勺贴着掌心，江济瞪眼问：“储彰，你到底想干什么！”

储彰叫他的名字，“江济。”抬手轻轻爱抚着下颚角，往上，触碰他纤长的眼睫。

江济冷脸拍掉他的手。

储彰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低头道：“我要去前线了。”

江济怔了怔，心脏本能停滞，而后狂烈跳搏，“你…你开玩笑的吗？怎么可能。”

随后想起来那份保密档案，他迟疑了。

“储彰，你别开玩笑了。”江济有种不好的预感。

储彰摇头，“是真的。我爷爷也同意了，最近帝国在边境地区集结了大量武.装，军队需要…”他想起江济不知道他曾入伍，顿了顿，继续，“作为军校生，参加战斗是我的责任。”

他神情慎重，不似有假，江济也曾听教授提过几嘴前线战场近况，前几年战况胶着。但最近帝国有大举进击的势头。

江济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去？”

储彰淡淡道：“大概就这几天。”

这么快，江济又问：“那什么时候能回卡士？”

储彰摇头，“不知道，”自嘲一笑，“也许永远回不…”

江济气愤地打断，“闭嘴，你又不是没回来过。”

“你……”储彰拧眉，“你什么意思？”

江济和盘托出，“在学校兼职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档案。”

“原来如此。”储彰又抬手去触碰他眼角，这一次，没有逃离，但他只轻轻摸了一下，便离开了。

即使是元帅储行的孙子，在前线战场也不会有优待，生死未卜的未来，他只想同江济告别，别的早已不奢望。

江济眼眶发热，抓住他带着薄茧的指肚，笃定说：“储彰，你一定会回来的。”

储彰笑，“好久没见你了，那一夜，是我的错，我不该仗着是alpha，因为信息素强制你，结果……”

听见这儿，两人不约而同笑了。

江济抚上他下巴，修正道：“其实也不算强制，是你臣服我。我的信息素虽然是A级，但恰好可以抵抗你。所以，我并不认为信息素会让人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储彰愣了愣，榆木脑子，没明白什么意思。

江济捏着他的下巴，青茬微微刺痛指腹，他猛力推开发怔的储彰，离开这个幽冷的角落。

“下次见。”江济没有回头，抬高手臂挥了挥，白大褂在绿荫中摇晃，荡漾在储彰眼中。

*

五年后，拉马星临时野战医院。

联邦与帝国的战争越发激烈，五年的消耗，双方都陷入兵微将寡境地，最近几场战争两方几近拼尽最后一分战力，殊死一搏。

处于前线战场的拉马星物资贫瘠，现有电力只能供给军队战斗，而受伤将士们的急救工作，转为人工操作。

军队向军区医院和军校抽调了大量人力，维持前线的基本医疗保障。

研二临床医学就读的江济，跟随导师来到前线医院救助伤员。

江济正在给从舰载机上抬下来的伤员进行紧急处理，评估后，根据伤情登记选择送往后方医院，或是就地处理。

今天是他抵达的第三个月，血腥、腐臭、焦糊是他每天应对的常态，开始很不习惯，现今应对自如。

前线战况急如星火，遇上大规模机甲激战后，抬下来的伤员血肉模糊。今天又是一场机甲战，他们提前腾出一个空病区，接诊伤员。

“快，舰队回来了，大家做好准备。”急救主任招呼着大家，迎来一大波伤员。

洁净的病区瞬间被血污笼罩，江济干净的白色手套上布满鲜红血渍，检查、包扎的程序重复无数次。

好不容易歇口气，在门口赶紧喝几口葡萄糖，补充能量。

外面喧嚣、脚步声再度响起，他一口闷了，把空袋子扔进黄色垃圾箱，赶紧往外跑。

抬着担架的士兵朝他冲过来，江济赶忙搭一把手，顺利把人送入检查区。

他俯身快速检查这位面目全非的伤员，身旁送人来的士兵焦急询问：“医生，我们的指挥官怎么了？”

江济觑了一眼他的肩章，才发觉这是一位高级将领，他平静地说：“外伤问题不大，内伤需要上机器才看得出。”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另一个小兵很不服气，指责道：“你会不会治病呀，他要是……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江济起身，看向那人，解释，“这里是临时医院，只能处理外伤，我只能给他做紧急处理，稍后再转入医疗条件较好的后方医院。”

那人双目瞪圆，但也不再呛声了。

江济弓身，拿纱布和生理盐水替他清创，那张脏污的脸逐渐露出真实面貌，他的手也忍不住猛烈颤抖起来。

身后的小兵叫嚷， “医生，你到底会不会清理。手抖得这么厉害，碎片都扎进去了。”

江济起身，低着头说：“稍等，我让我老师来处理。”

那几个士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攥紧了拳头，这里要不是医院，他们肯定要狠狠教训这个丢下病患的无良医生。

江济忍着爆发的情绪，请来了老师。他站在病区门口，不敢入内。

那张脸，他怎么能不认识。他的头发推平了，皮肤也黑了许多，棱角分明的脸庞，是被战斗洗礼的痕迹。

五年了，储彰一直在前线战场冲锋，战事未结，归期未定。江济和他也渐行渐远。

江济抹了一把干涩的眼眶，重新回到病床前。老师已将创口全部清理干净，正在包裹纱布，江济捏着拳，一眼不眨盯着那人看，待他脸全部裹上纱布。

老师侧过脸，对他说：“接下来，你来照顾。”

江济还未应好，那几名士兵早嚷道：“不行，给我们长官换一位医生。”

老师替他说话，“这位医生认识你们长官，他照顾，合适。”

那几人瞠目结舌，瞪着双眼打量江济。

江济点头，口罩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此时，外头喧嚣又起，这一次，传来的却是联邦战争胜利的讯息。这一场缠绵了数十年的星际战争，终于就此落幕。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