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昼?!
郁之的惊讶溢于言表,他表情呆愣,一身战损装,全身不管哪处都血迹斑斑,像是力气被抽干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凌昼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他居高临下地吹了声口哨,用枪口一把挑起郁之的下巴,“吓傻了?”
郁之还是不说话,他表情淡然,只有双眼渐渐盈出水光。
真狼狈啊,像个被弄坏的破布娃娃。
凌昼眼神一暗,他附下身,手拖到郁之的屁股下面,单手将人抱起,他掂了掂手上的重量。
抱起来还没那把枪重。
郁之顺势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他看着凌昼近在迟尺的脸,眼眶一红,“你怎么才来啊……”
声音委屈又可怜,郁之吸吸鼻子,无助地将头埋进他肩膀,“我都快吓死了……”
凌昼轻笑一声,任由郁之将眼泪全蹭到他身上,他随即手上用力捏了下,郁之察觉到异样,抬头茫然的看着他,鼻尖上还挂着泪珠,满脸的失魂落魄。
“替我把烟拿出来。”男人声音有些哑,“在左边的口袋。”
郁之撇撇嘴,他想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趴回去,可凌昼却手上一松,要把他放下来,“那我自己拿?”
“不要。”郁之抱他抱得更紧了,他盯着男人故意使坏的脸看,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伸出手在凌昼左边的裤子口袋中一阵摸,把人家的大腿肌肉都从里到外摸了个便,“没有啊。”
“在上衣兜里,之之。”
“哦……”郁之小脸一红,把手从他腿上拿开。
以防他再使坏,郁之干脆把烟掏出来放进他嘴中,直接给他点上。
烟草味顿时盖过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直到这时,郁之才终于放松下来,他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有了还活着的实感。
凌昼把机枪挎到身后,匀出一只手来拿烟,他抽了烟后嗓子更哑了,“受伤了吗?”
受伤?郁之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总之他全身上下哪哪都疼,于是他又抱住凌昼的脖子开始哭唧唧,“受伤了,疼死我了,你再晚来一会就见不着我了。”
“给你尝一口。”
见凌昼把烟递过来,郁之下意识向后躲,他摇摇头,“我不会抽。”
“止痛的。”
郁之眨眨眼,在凌昼晦暗的目光下,最终将信将疑的张嘴含住烟嘴,仅仅吸了一口,烟味就呛得他直咳嗽。
他红着眼睛别开脸,不舒服的喘着粗气,凌昼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抱着他向外走。
郁之将头埋在他身上,声音闷闷地,“外面没事了吗?”
说话间只听砰的一声,凌昼放下手中的枪,一只异种应声倒地。
凌昼随即察觉到怀中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他便不怀好意的笑了下,开口吓他,“你安静一点,不然一会把异种招来了,它们就把你撕成两半,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郁之听完果然不再说话了,他只是把头埋的更低,凌昼感受着肩膀处的布料被一点点洇湿,郁之滚烫的眼泪渗进他的皮肤中,他有些后悔刚才说出那句话了。
他低头想哄哄郁之,可只看见他毛绒绒的头顶,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涌上来,凌昼语气不满,“爱哭鬼。”
郁之咬紧下唇,一直到被凌昼抱到救援队的车上时也没再开口。
他身上披着毯子,小脸紧绷着环顾四周,还好,还是有幸存者的,他刚想找找罗恩又的身影,可下一秒,他的脸就被凌昼掐着转了回来。
两人四目相对,郁之的脸都被他掐的变形了,软肉全都挤在一块儿。
凌昼已经把面罩重新戴上了,只剩一双眼睛泛着寒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郁之。
把郁之盯得心里发毛,就在他以为再在这么冷战下去凌昼会转身就走时,鼻子却突然被捏了一下。
“鼻子都哭红了。”凌昼眯着眼睛替他揉了揉,他声音温和,好像刚刚甩脸色的人不是他一样。
郁之本来只是以为凌昼有双重人格的,可现在看着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郁之没忍住打了个哆嗦,看来他是有三重人格。
“冷?”
“有一点。”郁之伸手拢了拢肩上的毯子,心里盼着凌昼能赶紧走。
“怎么戴这种东西?”
“嗯?”郁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落到自己手腕处的手链上。
这其实不是条手链,是那条小鸡吊坠,因为罗恩又非要给他戴choker,所以他才摘下来缠到手上了。
他晃晃手腕,小鸡也跟着一晃一晃的,他猜凌昼肯定会为了哄他夸他的小鸡好看的。
可凌昼只是按住他的手,声音亲昵,“下次我送你个好的。”
“你什么意思。”郁之小嘴一撅,不满地把手抽出来不再让他碰。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呢。”他别过脸在凳子上转了个圈,只给凌昼留下一个圆圆的后脑勺,“你赶紧走吧,我要去治病了。”
身后半晌也没有声音,就在郁之准备回头之时,脑袋突然被人按住,头上的大手用力揉了揉,头顶的声音有几分不舍。
“我下次再来见你。”
“凌……”郁之察觉到头上的温度消失,他转过头想将人叫住,可凌昼只留给他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郁之抿紧嘴唇,他有些无措的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小鸡,手指怼着鸡屁股就按了下去。
「恭喜啊~23时34分的你也还活着呦~」
明明就是很可爱。
随后郁之跟着一众伤者一路被送到医疗中心,从上到下里里外外都做了个全身检查。
郁之不禁感叹自己身强体壮,这么折腾一晚上居然一点外伤都没受,但意料之外地,被检查出了一道陈年旧疾。
脸带无框眼镜的医生敲了敲手中的片子,低头在病历上写了几笔,他声音冷淡,“这颗牙要拔掉。”
“啊?”郁之并紧双腿,他有些局促地拽了拽上衣的下摆,这件外套是还是刚刚一个护士姐姐拿给他的,穿起来又松又大,但好在能遮住他里面那件破破烂烂的小背心,他声音温吞,“就这样吧,不用拔了,平时也不怎么疼。”
医生从病历上抬起头,好整以暇地打量他,郁之被他看的心里发虚,完全不敢直视他镜片下泛着冷光的眼睛,光是坐在这,他嘴里就有那股钻牙时的异味了。
“牙根都烂了,你平时居然不疼吗。”医生从椅子上起来,他抽出一次性的橡胶手套戴上,橡胶和皮肤接触时发出一声脆响。
郁之立刻正襟危坐,他看着医生走到他身前,不用对方开口,他便顺从地张开嘴。
口罩下似有似无传来一声轻笑,郁之甚至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可下一秒,便听他说。
“你们小孩就是喜欢弄这些东西,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他话里听不出生气,甚至还带着笑意,郁之舌头轻微颤抖了一下,连同舌头上的舌钉,那颗钛钢的小球也一起跟着打了个哆嗦。
“明早八点后禁食,十点来这里找我。”
“真的不用了,我平时不……”
“谁让你动了。”他声音突然变得严厉,郁之眨巴下眼睛,只好把话咽下,重新张开嘴。
男人从桌上拿起镊子,向他口中探进去,“嘴张大,小心把棉球吞进去。”
棉球被顺利夹出,却在经过舌头时,镊子冰凉的尖头刮过舌钉,惹得郁之舌头又颤了下。
郁之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可男人表情淡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他瞥到男人胸前的铭牌——沈桓。
沈桓把棉球夹出来丢掉,然后便拿起笔再次填写病历本。
郁之大张的嘴角隐隐有口水要流下来,他见沈桓不理自己,只好用力哼唧两声,等到沈桓看过来,他才张着嘴巴用目光询问。
在得到他点头应允后,郁之这才把嘴合上。
他接过男人手中递来的纸巾,边擦嘴角边乖巧地说道,“谢谢你,沈医生。”
沈医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扔给他一个出去的眼神,“去休息吧。”
于是郁之麻溜滚回了病房,他进屋便一下扑倒在床上,膝盖被床边的铁措不及防磕了一下,疼得他抱起腿直吸冷气。
等疼劲缓过去他才躺好,郁之不舒服地折腾了几下,这床可比宿舍的硬多了。
他今晚接收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身体上累就算了,郁之脑袋里还是像搅着浆糊一样的混乱。
他努力想从中找到答案,可越想越乱,到现在他的状态简直是亢奋了。
刚刚的状况不适合问,可他现在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通,凌昼为什么会以国防军的身份出现在那。
他不是应该在学校吗?况且,凌昼当时能够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还能一边杀异种,枪枪爆头,弹无虚发……
怎么看都不像他们口中说的劣等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