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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有事相求,美人妩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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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三伏已过,天气还是没有凉下来的意思,纾纾越见懒惫,有时日上三竿才醒,或是拈着书册懵然睡一下午。

要不是请医正来瞧过,真要怀疑自己有了孩子。

“娘娘,有大姑娘的信。”秋棠急奔。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能让她高兴好几日。纾纾展信一看,倒没别的什么,只说她新打出一杆好枪,取名作“银雪”。

那字迹笔随意行,挥洒舒放,光看着就能想到缨缨欢呼雀跃的模样。

纾纾妥善收好信笺,招丫头们帮忙做成一碗金橘雪泡。之前,张克弱有意同余有庆攀些交情,此刻派上用场。

“托余内官呈给陛下,就说我亲自做的,望陛下喝了能心头舒爽,政事再忙也需注意身体。”

岑湜何等聪明人,这是提醒他来见自己。纾纾这就重新沐浴上妆,备好他喜欢的茶食菜品。

夏风多暖意,树木有繁阴【1】。今宵好风月,独此晚庭趣【2】。

写下这几句,纾纾觉得不满意,便将诗反扑压在镇纸下头。庭中风徐,吹得秋千微微晃动,梧桐一片,竟就这样轻巧落在千椅上。

“娘娘,秋天要来了。”秋桐还记得当初《淮南子》中那句。

两人抬头望向繁茂树盖,这才发现,不少叶子已染上一层鹅黄。纾纾不知怎的也怅然起来,突想到若是没有这些风波,她此时,应该是郑家新妇。

“别扔。”拦住秋棠,她捡起那片脱叶,“入宫以来第一个秋季,做个纪念吧。”说着随手夹进书卷当中。

正此时,背后传来岑湜微小轻重的脚步声。纾纾听得多,便能分辨。

“陛下。”她转身行礼,末了缓缓将头仰起。

纾纾很少拜得这样低,岑湜想伸手,却看见她双瞳中有一丝悲愁,转瞬之间又散去,仿佛是错觉。

站起身,她又换上一脸柔美的笑,“今夜月色正好,臣妾备了一些菜肴请陛下吃酒散心。”

她亲昵挽起岑湜的手臂向凉亭中走,桌上有翡翠面、凝露浆、蝴蝶酥和几样冰镇果汁,都是夏日晚间的可心宵夜,既不丰盛隆重也不寒酸敷衍。

岑湜自然欢喜,薛玢很少为他精心准备什么,每次来顺安宫都是最朴实模样,她该做什么就在做什么。

早猜她有事相求,但心头仍是管不住的偏爱。

“淑妃也一同品尝。”他坐下执箸,边吃边看向对座佳丽。

显然这人也是用心装扮过的。着一身翡翠间裙并粉蓝色薄衫,玉臂缠红。脸上虽褪素妆、出黛眉,却又在额心贴上花钿,犹若画龙点睛。雾鬓云鬟,没有多余珠翠,落入眼中,更如一阵清风拂来,沁人心脾。

纾纾倒满一杯冷酒,镯子与杯壁叮咚作响,似泉水激石,她会心一笑,“看来陛下福气盈身,顺安宫里的样样都会说吉祥话。”

岑湜抹净唇边,眉角一扬,直端起她手边刚喝过的酒杯,“我来尝尝纾纾的嘴,看有什么话要说。”

“嗳......”她垂首叹笑,谁能逗弄得过他。

岑湜仔细将杯沿一扭,这酒要顺道吃了她的口脂才算没白喝。

“陛下,是何滋味?”纾纾支肘探问,神情似有挑衅。

难得的狡黠况味让岑有些得意。

“比过花蕊,甜过糖霜。”他眼眸一撩,手指拨她下巴,嗓音低沉,“不知在纾纾唇上,是否更胜一筹?”

秋棠早臊得慌,有些站不住,这便领众离去。顷刻,院中就剩他们两个。

纾纾这才放声大笑,站起一个旋身就坐进岑湜怀里。

“小机灵鬼,又打什么主意?”他果真往纾纾唇上尝,咂咂嘴好像无甚区别,又掐紧她的腰肢细细往里品。

纾纾被亲得酥软如泥,手上无力,只听叮当乱响,桌上杯盘倒下一片。

“陛下。”她嗔怪着轻轻推开他,分明只喝了一小口,脸却红似醉酒。

岑湜展颜微笑,禁不住揉揉她的脸颊。

如桃花含怯,霞云掩羞,近在咫尺,那抹娇滴滴的红化了他心扉,凝眸相望,竟软出一腔甜蜜柔肠。

纾纾当真不讨厌他,他温柔体贴,聪明勤奋,不经意间总有些细心关怀,虽缺许帝王威严之气,却罕见地慈悲悯人。做个平常夫君,确是极好的。

可心底隐隐不安,便是因为那藏在极深处,一丝看不出的狠厉果决。她总是看不透,所以一边害怕,一边侥幸。

“纾纾?”岑湜的声音让她猛一醒神。

原本搁在梨花木桌案上的白宣纸突然翻飞哗响,不知哪儿来的一阵凛风险些吹翻笔架。

薄衫不禁寒,纤手挂颀颈。纾纾箍住岑湜肩膀,瑟缩一抖。

“我去叫人收了书案,一夜秋来,以后晚上莫在院中久留。”他抱起她往屋中走去。

肌肤相亲,温香软玉。岑湜念念不忘方才她一片迷蒙羞涩,重重将人安抚一番,这才屏气凝神揽在怀里。

她似一滩水,光裸裸不着寸缕流在床上,微微喘息。

“卓娘子的事宜可都备妥?”

“差不多。”

他们老是同床共枕说着别人的事。纾纾靠在他颈窝间,很是舒坦,岑湜也有一下没一下绕着她的秀发。

一室无声。

“怎么?还不开口?”他淡淡道。

怎么说呢,这确实是纾纾第一次正经求他办事,还真有些难为情。是先戴个高帽儿呢,还是先陈述一番自己的功劳。

岑湜见她愁眉不展,轻笑着点点她的鼻尖,“直说。”

“陛下。”纾纾作出娇柔讨好的一声,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臣妾,有个亲姊妹,您知道的,薛璘。她自小习武,颇有些本事,个性嫉恶如仇,爱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心观察岑湜神色,未见不快,纾纾继续说道:“京兆府尹张大人,也夸她巾帼不让须眉,还专门请她吃过酒,感谢她平日在市里街坊见义勇为。陛下您看,家父与臣妾,也算是尽心尽力为陛下办过些事,臣妾为阿姊,有一个请求望陛下应允。”

她进宫这么久,岑湜也里里外外将薛府摸了个透,虽猜得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想看看她如何同自己谨慎周旋。

“说来听听。”他用力捏了捏她的臀肉。

纾纾微微蹙眉,“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臣妾薛玢斗胆,想为同胞长姐薛璘谋一个军中小兵的差遣,不知朝廷可有女子从军的编制,又有什么条件可供瞻览?”

岑湜沉吟一番,“我的姑姑镇安长公主当年有一支娘子军,也曾率之大胜过罕罗国的精兵,可惜她芳华早逝,那支娘子军也早已解散。”

心下一沉,看来是不同意。

“不过,我朝律法从未不许女子参军入伍,只是制度不明,官秩缺少,更不知她女人之身如何在营中立足?”

纾纾也正烦恼此事,有皇帝准许是一回事,可缨缨当真去军营又是另一情形。男女有别,终是不便,难道能为她专门设一个编制不成。

“陛下,臣妾有一个折中之策。陛下可否静心一听?”她将手掌抚在他心口上。

“你说。”

“女子孤身入营,不说合不合法,就是父亲和臣妾,也是不放心的。如果陛下肯赐臣妾这一恩典,能否将阿姊放在莫少将军麾下?”观岑湜仍是波澜不惊,她又道:“也别给她什么官职,充作莫少将军的一名亲卫即可。莫少将军近来在帮陛下做事,查案侦探有时需要接触女眷,有阿姊在,更为方便。再者,京城不似军营沙场,生死攸关的时刻少,臣妾也更放心。若是阿姊做得出色,经得住朝廷考验,再让她去营中试炼,也说得过去。陛下以为如何?”

她轻轻将脸贴在岑湜胸前,听得他心跳由平稳慢慢加快,又缓缓复归下去。

岑湜晓得她要提莫偃戈,每一提,心间都不得意,仿似睫上有一粒擦不去的灰,碍眼、多事,惹得人心烦意乱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就这么放心莫偃戈?”他抬起纾纾下巴。

她莞尔一笑,“陛下将这么重要的事都交给莫少将军,既然陛下信,我自然也信。”

盯着她双眸,岑湜想从每一缕眼光中看出什么细节,纾纾却笑得很坦然,终是兴致缺缺。

刚想放过,可转念不知为何,眼前又冒出那场宴会上莫偃戈如饥似渴望着她的神情。

他是装醉了,装得狂妄冒失了,但与自己的眼神交汇中,那清晰的锋芒并不是臣下对君上的挑衅,而是男人之间的战前叫阵。他居然惨败,因为西南形势,不得不忍气吞声,这实在让人抑郁不平。

纾纾感到腰间的手劲忽然加重,就像要把她碾进他身体里。

“陛下。”她只能埋头抱紧。

岑湜听到颤声轻哼这才回过神来。

“你......就听你的罢。”他惋然道,转而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顶,好像耐心极了。

暗自松了口气。

万幸和莫偃戈终究没做什么,否则都无法自信能够经住他昭然一视。

发间的手掌温柔,额角却如针刺般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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