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诺没有把这点小小的疑惑问出口。

直到两人走远到看不见，Sigrid才说话。

“你冷吗？”

很突然的话题，但结合现下的情景又是很自然的内容，原本有些冷的身体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开始暖起来，他沉默一会儿，“不冷了。”

姜辞没有追问他这个有些奇怪的回答，他不冷了，自己倒是坐了没一会儿身上都冷了下来，手也冷冰冰的，她搓了搓手，“我有点冷了。”

杨一诺偏头，看不到她眉毛下的眼睛，只能看到她有点红红的鼻尖，他撑在瓷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姜辞眼睛扫了一圈，站起来道：“我请你喝热可可吧。”

杨一诺看她两眼点点头，进了店点好东西后本打算付钱，但摸了摸口袋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带手机。

看着店员做着热可可，他突然说道：“那么晚了喝这个，热量很高吧？”

姜辞心里一梗，差点没想打人。

他一个那么大高个的青春期男生，看起来身材也还行的样子，居然就要担心会长胖的问题，反倒是自己，大晚上的居然也没多想，点了个热量炸弹。

她有些无语，“那你别喝了，我喝两杯。”

杨一诺低头对上她的眼神，不知道她的脑回路怎么跑的，顾虑着她的面子委婉道：“我是担心你为了陪我牺牲自己，喝这种高热量的东西。”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阴阳怪气，“噢，你是觉得我应该减减肥吗？”

杨一诺眨了眨眼睛：“我是怕你为了照顾我。一般女生晚上好像都不怎么吃东西。”

姜辞无语，“没关系，我不是女生，我是阿姨，阿姨不需要忍耐。”

杨一诺终于没忍住笑出来，“你算哪门子阿姨。”

在店里好歹比在外面吹风要舒服得多，姜辞看旁边的人穿着一身单薄的外套和带帽卫衣，甚至连毛衣也没有穿。

没带手机，看刚刚的情形，好像连钱也没有带，也不打算回家的样子，虽然他已经成年，但放着不管显然也不太行。

他的状态不太对劲，虽然后面又变成了最近的模样。

姜辞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刚刚见到他时的第一眼，和上个月他第一次来上课时很像，都带着些冷漠的距离感。

姜辞挺熟悉这种状态，每次她回家也是这样，而每次都是多亏了于琪。

但刚刚他相比之前又要更可怜一点。

“今晚回家吗？”姜辞问道。

杨一诺一怔，她不是问“什么时候回家”，也不是问“怎么还不回家”，而是“回家吗”。

他抿紧双唇，“不回。”

“那你今晚住哪？你有可以住的朋友家吗？”

“不记得他们的电话了。”

“身份证呢？”

“没有。”

姜辞有些头疼，她叹了口气，思来想去半天，犹豫道：“那……要不……你今晚先来我家凑合一下？”

杨一诺看过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身上奇异的开始变热，他嘴巴开合好几次，“方便吗？”

“还行，不方便也不能放你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吧。”她眼神坦然。

“我已经成年了。”

“不是才刚刚成年吗？”

杨一诺没再拒绝。

拿上热可可，姜辞带着他往停车场走，上车后的空间比在外面看着的更宽敞，车上也没有过多的装饰，都是冷硬的商务风。

杨一诺看向坐在驾驶位上显得更小只的人，“这是你男朋友的车吗？”

“啊？”姜辞扫了停车码，听到他的话被逗得笑起来，好半天没点好车牌号。

“这是我爸淘汰下来的车。”

“这样。”

杨一诺垂下眼，跟着笑了笑。

车子平稳驶上马路，明天是周末，虽然现在时间并不早，但路上车子明显比工作日多了不少，安静的车内只有从门窗缝隙里传进来微弱的呼呼风声。

杨一诺第一次知道，原来和一个异性同坐主副驾座，是一件让人有点儿紧张的事。半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交融在一起，虽然隔着中间操控台的不远距离，但温度仿佛都能简单传递。

还有一点，他的心跳声，莫名大声得有点儿吵。

他暗自深呼吸两下，试图平复呼吸，偏头看向窗外时，却意外透过车窗玻璃的反光看到她，并不太清楚，却又能清晰看到街灯斑驳闪过她的眉眼。

杨一诺没有多看，很快撇过眼。

姜辞余光看到他扯了扯领口，“是暖气开太大了吗？”她把暖气调小，又把窗户开了一条缝。

“有一点儿。”杨一诺不再乱动，但吹进来的一些冷风确实让他感觉舒服了些。

姜辞在红绿灯间隙点开了音乐，车上的音响好像专门换过，刚好又是首很适合此刻的时间和地点的歌。布鲁斯，好像也有点R&B？她跟着轻轻哼着，温柔又惬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随意打着拍子，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听完一首，姜辞说可以放他喜欢的歌，杨一诺说不用，“你的歌很好听。”

“我也觉得。”语气带着些小骄傲。

车子很快开进小区，两人从地下车库电梯直接上到12楼，姜辞拉开门锁的密码盖，杨一诺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

她低着头，头发顺从地滑向两边，纤长的脖子从半高领里露出一截。

门被拉开，入户灯没有关，映入眼帘的玄关地垫又大又可爱，她的鞋靠墙放着，留下中间一条，像是小小的过道。一旁的的柜子上有几瓶香水，还有防蚊虫喷雾和几个娃娃。

“家里有点乱。”她把车子钥匙丢在柜子上的小碟里，打开客厅灯弯腰给他找拖鞋，杨一诺放眼望过去，客厅餐厅尽收眼底。

还有一点她的味道。

他的身子莫名又热了起来。

“没有。”他说道。

她一边找鞋一边喃喃：“这双好像有点儿小了……这双好像还行？”

有点儿小了，脚跟漏出来了一半，“可以了，谢谢。”他说。

她没有买长沙发，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圆形的小茶几摆在地毯上，对着一面白墙，地上摆着好几幅大小不一的画，还有几本堆得很随意的书，墙角放着几盆高大绿植。

不大的两室一厅，但布置得挺温馨。

杨一诺刚把包放在茶几旁的地上，便听到她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快来洗手。”

他乖乖去洗了手，照着她的指挥认完了洗漱用品，看着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次性牙刷。

“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找被子。”她忙个不停，没一会儿她从房间空着手出来，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又匆匆进了房间。

杨一诺捧着姆明的马克杯，转着看了几眼，喝了两口后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毛巾和其他用品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买好，姜辞让他先去洗澡，但杨一诺不听。两人合力把临时小窝在客房的地上铺好，姜辞要把电热毯给他铺上，被杨一诺阻止了。

“会冷的。”姜辞坚持。

“电热毯对我来说太热了。”杨一诺也坚持。

姜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放弃道：“好吧。”结果没过一会儿又抱出一床茸茸的毯子，“但是这个毯子必须得要。”

杨一诺接过这一床不轻的分量，笑道：“好吧。”

虽然是地铺，但垫子暖和，被子柔软，他把毯子抖开铺好，一手舒服的触感。

也带着一点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