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传来一声叹息。
卧室门打开，燕依依慢慢从房间内走出来。
杨嫚嫚坐在单人沙发上，跟燕依依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看起来是一个有些腼腆羞涩又有点小偏激的女孩。但此时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无尽的沉寂。
燕依依坐到另一个沙发上，过了好久，她轻声问：“你还好吧？”
“他不要我了。”她的眼睛失神地看向某一处地方。
“不是的。”燕依依思索着怎么跟她讲，“他不是讨厌你，而是被你的样子吓到了，嫚嫚，我之前也被你吓得半死，这是人之常情，你不要去怪他...”
杨嫚嫚转过头看向她：“但是在我最吓人的时候，你却答应和我做朋友。”
燕依依一时语塞，是啊，在床底下她和杨嫚嫚面对面时，那是杨嫚嫚嘴恐怖的时候，她愿意和她做朋友。因为她知道，无论杨嫚嫚是什么样子，展现出来的只是一副皮囊，而皮囊之下是一个无助又绝望的女孩。
“可能我比较大胆，你的大志哥可能胆子不够大...”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牵强的理由。
其实燕依依也不清楚大志到底有多爱杨嫚嫚。当爱人变成一副丑陋甚至恐怖的样子时，真的还会去爱她吗？即使爱，还能持续多久？
这似乎是一个关乎人性的问题，让她不敢去深想。无论爱或不爱，她都不能去给那一方下定论，断定他是好人或者是坏人，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残酷。
所以燕依依也不打算去评价大志。
她看着杨嫚嫚，向她伸出手：“如果你的大志哥不再回来，还有我呢，我一直会是你的好朋友。”
杨嫚嫚也看着燕依依，慢慢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你变成我这样，你的爱人会被吓跑吗 ？”
听到这个问题，燕依依一时有些失神。喜欢的人？她现在好像没什么喜欢的人。讨厌的人倒是有一个，就是裴歌。
杨嫚嫚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便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我不再去怪大志哥了。”她轻声说。
*
从101出来后，燕依依像是放下了千斤重的担子。她之前本以为这个偏执的女孩会因为她未婚夫的离去而更加崩溃，但是杨嫚嫚并没有。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也许当她见到大志那惊恐且厌弃的眼神时，就已经明白有些事情永远都回不去，只不过那时她一直不敢承认。
燕依依对杨嫚嫚的遭遇也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猜测。她应该是在发觉霞姐的企图后想要以上吊来威胁，可能是不小心踢翻了椅子。估计当时霞姐也是惊慌失措，没能及时把她救下来。
之后霞姐为了不引起他人怀疑，把杨嫚嫚绑在了卧室的床底，再把床垫和床单铺回去。那个时代的木床，两边床板都比较宽，会遮挡住床底的一部分。如果只是蹲在床边向床下看，不太容易看出床底的景象。再加上长长的床单垂下来，根本看不出床底下还绑着个人。若是服务员打扫房间，也不会刻意钻到床下面打扫。
然后霞姐第二天一早就另找来一个跟杨嫚嫚差不多的小姑娘，穿上杨嫚嫚的衣服，跟她一起退房，让旅馆老板间接做个目击证人。估计旅馆老板根本就没仔细看过杨嫚嫚的模样，也不会想到还有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事。
当天晚上杨嫚嫚的未婚夫大志住进了这间房，也许他就是睡的杨嫚嫚的床铺。那晚他彻夜难眠，却不知道她就在他的背后。
本来不久之后，杨嫚嫚的尸体就会发出味道而被人发现，但这时旅馆却失了一场大火。大火之后旅馆老板应该是发现了杨嫚嫚的尸体，但他不知道是出于害怕还是别的原因，并没有报案，而是在重新装修旅馆之后匆匆把旅馆兑了出去，举家搬走了。
那他是怎么处理杨嫚嫚的尸体的呢？燕依依想到了那个开着牵牛花的坟墓，那片墓地在一座小山上，山下不远处是一座座黑色的城市，那个城市看起来很眼熟...
......
站在101房间的门外，燕依依又注意到了旁边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她之前就看见楼梯被铁门锁住，上面被撞开了一条一人宽的缝隙。这是谁干的？她从缝隙中向下面看去，下面漆黑一片。
她又走到楼栋紧锁的大门前，看着旁边贴着的入住规则。就是这个规则，让这栋楼的邻里之间变得如此冷漠。每家每户都紧闭自己的房门，对门外的事充耳不闻。这栋楼的管理员制定这个规则到底有什么目的？她抬起手，把这张告示从墙上撕下来，折几下揣进兜里。
仗着自己随时能退出游戏，燕依依决定继续在这栋楼里逛逛，给裴歌找点食物吃。
她一层层走上楼，一边走心中一边算计。2楼和3楼好像没有什么危险了。4楼的话...燕依依站在自己所住的楼层，她的目光停在了401，那是李奶奶的房间。
......
走上前，敲响了401的房门。
敲了一会儿，一个沉闷的声音在门后响起：“谁呀？”
燕依依清了清嗓子：“我时404的邻居，最近刚搬来的。”
“你有什么事吗？”
“我捡到一只小猫崽，是你家的吗？”
她说完这话，门内便没了动静。过了几秒，咔哒一声门开了。一个老太太出现在门口。
她身材瘦小，佝偻着背，整个人像是脱过水一样，干干巴巴缩成一团。她的皮肤看起来像是石头一样硬，脸上挤满了皱纹，眼睛发出狡黠的光芒，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虽然她的模样和现实中的李奶奶颇有差距，但是神态仪容却有说不出的相似。
燕依依刚和她对视一眼，系统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亲爱的404住户，你已经触发L级任务：猫和老鼠的游戏。任务提示：当老鼠比猫大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燕依依听完，随即笑起来：“奶奶，我叫燕依依，您贵姓啊？”
“我姓李。”老太太说着向她身后张望：“你不是说捡到一只小猫崽吗？”
“是啊，是您丢的吗？”
“是的，我家养了一些小猫，最近刚跑出一只，你捡的那只小猫在哪？”
“哎呀...”燕依依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刚才遇到六楼的邻居，她家有个一小女孩，很喜欢小猫，所以我就把小猫借给她玩了。”
李奶奶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那你来问我干什么？”
燕依依依旧笑眯眯：“我先来问问嘛，一会儿我就把猫给你送过来。”
李奶奶神色稍缓：“那你一会儿再来吧。”
她正准备关门，燕依依赶紧说：“李奶奶，你不是还有小猫吗，我非常喜欢猫，能进来看看吗？”
她的眼珠在狭小的眼睛里转了几圈，把门开大了点：“那你进来吧。”
“那谢谢啦！”
燕依依刚走进房间，差点没吐出来。一股潮热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这个房间很久都没有开窗通风了。
她皱起眉头：“李奶奶，你这房间不通风吗？这空气质量也太差了，我去给你开窗通通风吧。”
她说着就向阳台走去。
“别！”李奶奶赶紧制止，“我身体不好，不能吹风。”
“哦，那你家的小猫呢，在哪里？ ”她表现出一副蠢蠢欲动的欣喜之情。
“在...在卧室。”李奶奶犹豫了一下，指指卧室门口。
“好的！”燕依依走到卧室门口，刚要转动把手，却觉得有些不对。
刚才李奶奶的神情很奇怪，她的表情有些紧张，又有些难掩的兴奋，似乎在期待什么。她干瘪的嘴不停地在砸吧着，像是很饥渴的样子。而且她从进门到现在，始终没听到房间内有猫叫的声音。
燕依依松开手，转身又走了回来。
李奶奶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失望：“你不去看了？”
“我想了一下，我还是先去把你的小猫找回来再说。”她找了个理由。
“你要不还是先进去看看，花不了多长时间。”她的声音变得急切，完全没有刚才要把燕依依拒之门外的冷漠。
燕依依的表情有些为难：“5楼的小女孩还准备找我家的小朋友玩呢，我可能要先回去。”
听到这话，李奶奶紧凑在一起五官顿时像舒展开一样，甚至渴望地舔舔嘴唇：“你把两个小朋友都带到我家来玩吧，让他们跟小猫一起玩。”
燕依依听了笑靥如花：“太好了，李奶奶，你人真好！”
......
出了401，裴歌提醒她：“依依姐，这个老太太对你不怀好意。”
“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燕依依对着空气翻白眼，“在101的时候，你为什么用头发遮住我的眼睛？”
“我怕吓到你，那个姐姐，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能操纵我的头发了？”这才是燕依依关心的点。
她的头发凭空飘起，伴随着裴歌得意洋洋的小声音：“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你看。”
那语气像是在等待燕依依的夸奖。
干笑一声，燕依依想到的却是：这家伙在附在自己头发上的时候不能太惹到他，说不定他可能用她的头发把她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