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最近开始流行于折青蛙，大的小的蓝的粉的到处都是。
午休时间，折好的青蛙这跳过来那飞过去，还有只荧光绿青蛙跳到了正在无聊哼歌的孟栖梧椅子下，看得她内心蠢蠢欲动。
从抽屉里抽出张废弃草稿纸拍到桌上，桌椅轻轻一震，沈沅湘闻声寻去，就见孟栖梧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沈沅湘手指蜷缩了下，问。
孟栖梧嘻嘻笑了两声，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将椅子挪得离沈沅湘更近，长发轻扫了下对方的手臂，“你会不会折青蛙？”
沈沅湘闻言一顿，小时候去奶奶家探望时，她的奶奶总会慈爱的摸摸她的头，教她折各种各样的东西，小船，纸箱，青蛙……都不在话下，算是个实打实的折纸高手。
她犹豫片刻，缓缓点点头，“会吧。”
“会……吧？？”孟栖梧眉梢一挑。
“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沈沅湘抽过废纸。
“听你这意思，是愿意教我了？”孟栖梧单手托着脸，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沅湘精致的脸。
沈沅湘抚平稿纸，回忆着以前奶奶教她的内容，手下一动，没一会儿，一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青蛙便诞生了，沈沅湘将青蛙推了过去，开口道。
“教你可以，不过要约法三章，算是教你的学费吧。”她将青蛙推了过去，双手交叉，整个人放松的靠在椅背上。
孟栖梧“啊”了声，整个人泄了气的弯下背，扁扁嘴，心想着就折个青蛙还要约法三章，但最后又沉着气问：“那你说说学费内容是什么？”
“第一，上课不能折青蛙，第二，上课不要发呆，第三，认真上课。”
孟栖梧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点头同意，反正平日里上课沈沅湘也像个老妈子一样管这管那的，她早就习惯了，这点根本不算什么。
“我发誓我绝不违规。”孟栖梧三指合拢，一脸真诚，“沈老师，你现在可以教我了吗？”
沈沅湘斜眼瞥了眼手表，又撕下两张干净的白纸，递给对方，“速战速决，马上要上课了。”
“好哒。”孟栖梧接过纸，乖巧应声，眼里亮闪闪的有光在动，一头倒在沈沅湘肩膀上，垂眼看着对方的动作时，她还能感受到沈沅湘肩膀的耸动。
沈沅湘则任由孟栖梧靠着，温热的肌肤相贴，她做一步，孟栖梧就跟着学一步，短短几分钟，两只青蛙就又被孕育出来。
孟栖梧盯着青蛙上下打量，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很快，她拿起笔为白纸点睛，青蛙显得更呆了，孟栖梧眯起眼笑笑，手中的笔蓦地被人抽走，想都不用想是谁。
于是，她转头，去看那人的动作。
沈沅湘握笔，发丝挡住她一半的侧脸，只看得到眼，她提笔在一只折的更呆的青蛙上写下“小孟”，又在另一只上慢慢写下“小沈”两字。
沈沅湘把两只纸青蛙摆在一起，放在桌前，看着看着就笑了。
“你折的那只青蛙真的好呆。”沈沅湘眉眼弯弯，“不过和你长得倒有几分像。”
“你说屁呢，它连眉毛，鼻子嘴都没有哪里和我长得像了。”孟栖梧简直要怀疑沈沅湘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沈沅湘望望纸青蛙又望望孟栖梧，“明明就是很像。”
上课铃匆匆响起，盖住了沈沅湘的说话声，孟栖梧只能依靠对方一张一合水润嫣红的唇来判断沈沅湘说了什么。
不知孟栖梧想到什么，她脸一红，扭过头“切”了声，也回了句：“你和你折的青蛙长得也很像，不，是超像！”
沈沅湘失笑。
随即，打开桌上的课本，仰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孟栖梧转转眼珠把泪水逼了回去，手臂冷不丁被人碰了下。
她斜眼，就见沈沅湘往她手里塞了颗薄荷糖，又点了点桌上的数学书，“上课要认真听哦，你答应我的。”
孟栖梧应声，“知道了。”就抬手撕开薄荷糖的包装，扔进了嘴里，舌尖触碰到糖果，霎时，一股清凉直冲脑壳子，她张嘴，呼出口凉气。
孟栖梧拍了拍沈沅湘，想到了什么，“我觉得你不应该当老师了，你应该当幼师。”
沈沅湘眼睫一颤，对方嘴里薄荷糖的味道在她的鼻息周围萦绕，她疑惑问：“为什么？”
“因为你有时候跟我说话很像在哄小朋友，就像刚刚。”
沈沅湘抬眼和走上讲台的数学老师对视，继而又转向孟栖梧，伸手将她的手臂放到桌面，贴心的把黑笔塞到两指中间。
“好的孟栖梧小朋友，快点好好上课吧。”
——
认真上了一天课的孟栖梧脑容量极速告急，后脑勺一下一下的钝痛，她抬手拍了下脑袋，停下手中的笔痛定思痛，一定是她用脑过度导致的。
“沈沅湘，沈沅湘，沈沅湘。”孟栖梧连续叫了她同桌三次。
“我在，我在，我在。”沈沅湘回了她三次。
“还有多久下课！”孟栖梧侧头，在略显吵闹的班级问。
沈沅湘于是低头注视那小小的表，几秒后她答：“还有五秒，四秒，三，二，一。”
下课铃应声响起。
“你手表这么准？！”孟栖梧惊异。
成功装了一个逼的沈沅湘笑了笑。
班级里更闹腾了，后桌泡软的方便面味源源不断的传入孟栖梧的鼻腔，她倏地想起经常窝在学校石像上的大黄，自己确实很久没去喂他了。
见一旁的人正收拾着书包，她头一歪，差点冲到沈沅湘怀里，沈沅湘准备拿书的手一顿，反而用手包裹住隔板翘起来的尖锐一角，就见孟栖梧从抽屉里掏出根火腿肠。
“走走，陪我去喂大黄，我都多久没去了，它不会饿瘦吧。”
沈沅湘一哂。
见人终于舍得直起身，她才缓缓收回手，“我昨天还看到保安大叔在喂它吃罐头，吃得挺圆乎的。”
“……那怎么了，孩子乐意吃就吃呗，我去给它加餐。”孟栖梧抓起书包，执意要去。
沈沅湘拿她没办法，只得跟着她走。
大黄算是学校风云人物了，橘身圆眼，长相呆萌，它是这几个月来寄宿的，经常就窝在学校石像那里打盹，不咬人，不凶人，短时间内收获了无数人的芳心。
包括孟栖梧的。
“大黄大黄，嘬嘬嘬。”孟栖梧拿着火腿肠，声音比平日里细了不少。
沈沅湘抿抿嘴，脸色有些怪异，眼神一言难尽的看着全身自带花瓣特效的孟栖梧，脑子里又想到上午折的纸青蛙，嘴角忍不住上扬，无声笑笑。
果真是……一模一样。
好呆。
孟栖梧未觉，满心满眼都是大黄，眼见要到石像那里了，步子便越加轻飘。
大黄依旧在打盹，夕阳把它的身子拉的长长的，橘光照着它身上的绒毛，活像个神庙里的小神使。
孟栖梧盯着小神使嘿嘿笑了几下，举着火腿肠就凑到它跟前，嗅觉敏锐的猫科动物瞬间睁开眸子，看见熟人时，琥珀色的瞳立马柔和下来，用脸亲昵的蹭了蹭孟栖梧的手。
“啊啊啊！沈沅湘你看到了吗它在蹭我！啊啊啊，好萌！”
“……看到了。”
大黄闻言似是听懂了，更加卖力的卖起了萌，孟栖梧举着火腿肠的手就这样僵在那里，听着不是，放下也不是。
正当大黄一个翻身打滚，露出白花花的肚皮时，沈沅湘眯了眯眸子，眼神缓缓落在了大黄的私密部位。
她嘴巴张了张，看看孟栖梧又看看大黄，几度欲言又止，沉默几秒，沈沅湘才找回声音，告诉了孟栖梧一个沉重的声音。
“它是公的。”
孟栖梧的手一怔，如遭雷劈，手中的火腿肠的掉落，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大黄，又移向沈沅湘平静的脸，颤着手指着大黄。
“它它它它……它居然是个带把的？！”孟栖梧伸手薅住猫头，“好啊你，长这么可爱居然是公的。”
大黄无辜的眨着眼看着孟栖梧，又埋头去啃掉在石像上的火腿肠了。
沈沅湘带着四平八稳的声音去哄还张着嘴的孟栖梧：“唉，没事儿，认不出很正常，公猫本来发腮就比母猫严重，脸圆了，看着就可爱了。”
孟栖梧若有所思点点头，望着面前毛茸茸的脑袋，她叹了口气：“可不能让它去祸害其他小姑娘，要不……”孟栖梧抱臂靠近沈沅湘，“咱俩把它拐到宠物医院绝育了吧。”
正在吃香肠的猫身一僵，嘴里的肠掉了块下来，眼神呆愣的看着她。
沈沅湘摩挲了下下巴，“也不是不行，没了那个不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孟栖梧注意到宛若被静止的大黄，喉咙里隐隐冒出了笑意，“哈哈哈哈哈，它好像听懂了，放心啦，我们没那个闲钱阉了你。”
沈沅湘本也只当孟栖梧是开个玩笑，可大黄像是当真了，绵长的“喵——”了声，甩甩尾巴，背过身去，和众多石像融为一体，不再去理会孟栖梧。
孟栖梧见状，稀奇的“呦”了声，将脸凑到大黄跟前，“真生气啦，小猫也听得懂人话？”
“万物皆有灵，更何况还是只活猫。”沈沅湘耸耸肩，“要不你哄哄它。”
“怎么哄？我不会啊，我记得我幼儿园的时候有个非要在家里打扮半天结果迟到的小孩，站在班门前哇哇哭，我过去就安慰了句‘别哭了，反正你长得也没多好看。’结果她哭得更凶了。”
沈沅湘：“……哇塞。”
孟栖梧皱皱眉，“额…你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石像大黄不语，只一味的生气，尾巴一摇一甩的。
孟栖梧无奈的目光在沈沅湘身上打转，下一刻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小沈老师发挥一下特长，你哄哄它。”
沈沅湘：“……？小猫又不是小孩儿。”
“嗨，一个道理嘛，快快快。”孟栖梧拉了下沈沅湘的手。
沈沅湘注视着石墩子，缄默半晌，憋出了句：“给你找条母猫。”
大黄一下转过身，眸子一瞬不瞬盯着面前这位说要给它找配偶的人类，尾巴翘的能飞天。
“我靠，这都行，男人果然都一个样。”孟栖梧啧啧称奇。
“你讨厌男人？”沈沅湘反问。
孟栖梧不置可否，少顷又道：“也不能这么说，我讨厌我爸那种男人，讨厌那种喜欢揩油，偷拍女性裙底的男人，更讨厌懦弱无能回家打老婆的人。”
沈沅湘了然点点头，“那你只是讨厌坏人而已。”
“嗯……也不能这么说，我对男人没感觉，之前有个男的跟我表白我都嫌膈应，说不定我真是喜欢女的？你呢？”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沈沅湘的大脑懵了一瞬，“我什么？”
“你喜欢男的女的？”
“不好说。”
“你喜欢人妖啊。”
“……”
沈沅湘缄默，又接着道：“这东西靠感觉吧，感觉这东西说来也奇怪，看不见摸不着，像个信号，还有可能是错误信号，但我一般都选择跟感觉走。”
“那……如果你的感觉告诉你，你喜欢一条狗怎么办？”孟栖梧追问。
“喜欢分很多种。”
“就对爱人那种喜欢。”
“我没那么饥不择食。”
孟栖梧“噢”了声，又回到先前那个话题，“我要是喜欢女人，那我肯定会爱上你，太特么有魅力了。”
沈沅湘的侧脸被夕阳镀上层金光，眼里映出即将落幕的太阳，闻言，她忍不住咧开嘴笑笑，带着点痞气。
“那我要是坏女人呢？你也爱我啊。”
孟栖梧瞥了对方一眼，孟栖梧此刻左眼眼尾的痣此刻显得妖冶，杏眼蒙上了层水雾，白皙的皮肤和天边流动的云差不多。
“都说是假如了，再说了，你又不是什么坏女人。”
孟栖梧抬手又摸了下大黄，补了句：“就算你是，那我也爱你。”
沈沅湘的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眼里都染上了浓浓笑意，转头看看要消失在地平线的太阳，抬手牵上孟栖梧的手。
“时候不早了，走吧，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