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翩跹,秦越清清楚楚目见宋予娇羞地由着叶潭扯着衣角,脸含蓄地笑成花,一股子娇夫面貌。
分工明确,秦越交涉,宋予文本,叶潭技术。
整场合作平稳推进,投资方嬉笑嫣然,拿起笔便签下合同。
“你会打台球。”出来时,叶潭收好合同,向宋予提问。
这次的投资方是叶潭早早中意的培生游戏。
培生旗下以小游戏开发为主,题材是当下最爱的休闲,与叶潭的重启人生高度吻合,早早被叶潭列入第一选择。
但与此同时,叶潭也知道以他大一新生的无背景无经验的身份拉投资是白日做梦。
抱着试试心态的叶潭遇到了台球局,投资人江堰以球会友,他和宋予秦越三人轮流陪试。
轮到宋予,他一句话也没跟江堰说,一声不响地打出了一杆清台的破天局,激得一直说着囫囵话的江堰连连叫好,当场签下合同。
而在上一场,宋予不能说打得好,那根本就是球杆都握不稳。
刻意的隐瞒?叶潭看不透,一眨不眨地凝着宋予,站姿轻飘。
“会,那天脑子有点迷糊。”
刚在台球室展示魅力的宋予缩头乌龟地躲避目光,仿佛丝毫未闻秦越不屑的神色与叶潭明里暗里的试探。
“给我看看手。”走到门外,叶潭垂眸,沉闷的板鞋音立在走廊,宛如命令的哨声。
“啊?”宋予懵然,身形微动地愣了少顷。
“别动。”下一秒,叶潭不问自取地攥住宋他的手腕,将手心摊开,眯起眼,“手没事就行。”
这对叶潭似乎是个不错的消息,他甩下宋予手呼吸都平稳不少。
“我呢?”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醒回廊,被忽视的秦越红着眼在身后蹦蹦跳跳, “叶潭,我讲的也很累的。”
秦越扯着叶潭的衣角,叶潭被迫转了过来,好脸道,“你确实可以,来做我的翻译怎么样?”
“就这样?”秦越难以置信,透过叶潭看着他身后瞬间变脸讥讽的宋予,咬牙,“算了……我同意了。”
讲完这句,秦越将嘴角一抹,每个字都抑扬顿挫地朝着叶潭。
“那以后我就和他就都是你的手下,我们两个加一起总能比过你的白月光了吧。”
十月的天可以是橘红也可以是乌黑,白月光一词像是一颗蛰伏已久的地雷瞬间将叶潭激怒。
脚步停缓,叶潭眉眼阴翳,狠戾地扫视着秦越,语气阴沉,“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
“有什么不能说的?”叶潭威慑的脸立于眼前,秦越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毫无顾忌地挺起腰板直直对上叶潭。
“喜欢他就这么让你羞耻吗?”秦越正色逼问,瞳孔全然被眼黑笼罩,俨然是在为叶潭施压。
回应秦越的只有叶潭错乱的脚步声,他走开的时候给宋予带了一句,“跟上。”
可这次,宋予没有听叶潭的话。他立在原地,脑袋安直,两颗眼珠眨也不眨地看着叶潭,刀锋眉暗压着面色,霎时冷凝。
“你要留这儿?”觉察到未有脚步声的叶潭转过头问,目不转睛地盯着宋予。
也就一会儿功夫,刚知道白月光消息的脸色骤变的宋予等叶潭回头又转瞬收敛,回避着默下声,跟在叶潭身后。
秦越见宋予这副德行也是眼界大开,跟随着一路小跑,不认输地朝宋予喊着,“他可有白月光,你还要跟着他?”
被叫嚷的宋予直接躲开秦越,径直跟在叶潭身后,乌黑睫羽下晦暗不明的眼珠静静注视着秦越的一举一动。
处于话题中心的叶潭同样在观察宋予。
在他与宋予的短暂接触中,宋予统共有三种表情。
一种是食堂初遇瞳孔微缩的震惊,一种是被于沣责骂眉目微蹙的难过,还有一种便是现在嘴角拉平眼眸淡淡的阴暗。
三种总结下来,叶潭得出仅从神色上几乎没人能看出宋予喜好的结论。
这在叶潭所有暗恋者中都算少见的,想到这的叶潭在消声处微扬嘴角,等待着宋予回答秦越。
“我也有。”宋予目光愈发坚定地目向叶潭,声音落下来暗暗地道,“所以没什么。”
“你无敌了。”宋予说完,秦越立马睁大眼睛走到宋予身边,给了个大拇指。
他对宋予颇为赞叹地贴脸道,“这你都能忍,不愧是能混到他身边的人,我认可你是我对手了。”
吞了一口口水,他开始说下一句,“其实白……”
“去吃饭吧。”叶潭出手打断,他的身影总在最前,只要是飘着的,宋予就去追,进而也将秦越的话彻底堵住。
“哎。”秦越喊住叶潭,侧到叶潭耳边,窃窃私语,“你为什么不让我说?”
叶潭慵懒地扫他一眼,“那我刚刚没让你说你凭什么说?”
“行。”被怼回去的秦越脸色青紫,替着宋予说道,“那他真误会怎么办?”
三人走到餐厅,停在门口的叶潭将公文包从肩上移到手中,推开门瞥着秦越,道,“与你无关。”
吱呀,正忙活晚饭的叶霖紧赶慢赶地揣着几个橘子迎接门外人。
“回来了,你们玩得开心吗?”
推开门,叶霖将橘子分给叶潭又分给秦越,满脸喜色在见到叶潭的扑克脸及秦越委屈后转变为担忧,问着,“怎么了?”
“没事。”叶潭回,进门先看向杂物间,问,“香还是原来位置吗?”
“对。”叶霖跑回厨房看火,自顾自告知着,“你爸今天加班要晚点回来。”
忽然,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试探地问着叶潭,“你要去看外婆吗?”
厨房的玻璃门将叶霖和叶潭彻底隔开,叶潭在杂物间搜寻着金元宝和蜡烛,很轻地嗯了一声。
也许是叶霖耳力卓群,也许是其他。
听到叶潭答复的叶霖慌慌张张将火关上,掌心抹了一把眼角,擦拭着珍珠落线的眼泪,携着哭腔说,“你外婆一定很开心。”
厨房是哭咽的声音,杂物间是叶潭翻箱倒柜的声音。
由于叶潭基本不进杂物间,不了解房间布局,许许多多童年玩具被连带翻出,其中占比最多的是五颜六色缠结的花绳。
而这些花绳真正的主人来自叶潭的外婆:叶凤霞。
父亲beta公务员,母亲beta糕点师,叶潭不过来自最普通的一个家庭。
不同的是,在叶潭幼年时,由于父母工作繁忙常常照顾陪伴他的是外婆叶凤霞。
叶凤霞在叶潭初二因脑癌去世,距今已经过去五年。
脸盲的叶潭早就记不清外婆的容貌,外婆的记忆他却一点没忘。
为他做早餐,陪他玩花绳,唱民谣哄他睡觉,乃至如何一针一针帮他缝制旧衣服都记得清。
然则,诸如种种,每年10.21日叶凤霞的忌日,叶潭一次都没去祭拜过。
叶霖和祝风没责怪过他,但在外人眼中,早就将叶潭当作没心没肺的代表人物,广大宣扬。
分化成alpha,考上离大又怎样?这孩子一点都不孝顺,居然对这么爱他的外婆都这么凉薄,根本不是人!
亲戚们如此评价,叶霖祝风半分不动摇,干脆与那些亲戚断联,久而久之他们这一家也成了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独户。
叶潭家并不需要什么外来社交,一家人外表和谐,尽管,他们对上叶潭什么话也说不上。
“我帮你拿点吧。”筐筐袋袋的祭品被叶潭抱在怀里,边走边漏,秦越看不过去了帮着拿。
这次他跟叶潭回来倒不是他不要脸,是叶霖听说他俩在一起发语音叫他一起吃饭。
恭敬不如从命,秦越自然也愿意见未来婆婆。
可这气氛……不用秦越说了,早知道是这样,他巴不得赶紧走。
“我先下楼。”叶潭左手提着祭品,右手提着贡品,对着叶霖道。
半晌,听到叶霖诶了一声,他立马下楼。
叶凤霞墓地离他小区左不过五公里,叶潭和秦越打了个车快速到墓园。
遍野的绿树木植包围石碑,叶潭一个个找过,最终停在一个野花盛开的墓前。
石碑中的陶瓷相片依昔记录了叶凤霞年轻时代的样貌,那是一个穿着大红袄子梳着麻花辫的女孩,与叶潭记忆中的外婆并不重叠。
可长长一段生平介绍和大大的叶凤霞又让叶潭确认这就是叶凤霞,他将祭品贡品拿出来放在墓碑前。
烛火吹起,叶潭纹丝不动地目视着墓碑。
叶凤霞,生于1942年,卒于2020年,短短的两行字叶潭看了又看,像是叶凤霞对面又卧了一座石碑般沉寂秋风。
等到烛火半燃,他也终于回过神,转身看向叶凤霞右侧的墓碑——这一方是他自己立的,白月光叶昳的墓碑。
“我说你为什么半路要去买鸡肉,原来是……”秦越抿着嘴,不忍再看这两方墓碑。
发小两个字意味着太多事,譬如叶凤霞去世的那天他在,叶昳去世的那天他也在。
要说现在最能感同身受的,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