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玉珩看着睡觉,幼青还是有些不自在,但合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睡意还是慢慢涌上来。
房间里很安静,幼青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了窗户开合的声音,外面街道上贩夫走卒的声音隐隐传进梦里,最后却都变成了一地的鲜血同尸首。
幼青被困在噩梦里醒不过来,正挣扎着,一个声音刺破了噩梦变得清晰起来。
“幼青。”
幼青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床边坐在玉珩,他正低头看着她。
大抵是已经到日暮西沉的时候了,房间里没有点蜡烛,光线昏暗,照的玉珩的神情也晦暗不明。
幼青的噩梦还没完全褪去,一时间竟觉得玉珩像是来索命的玉面修罗。
不过在她惊叫之前,玉珩先开口问:“做噩梦了?”
幼青回过神来,慢慢点头。
玉珩的手伸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幼青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出了点汗。
她往旁边躲了躲,抓着被子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玉珩回答,“若是睡醒了,就起床去用晚膳吧。”
幼青连忙点头,“我这就起来。”
她顿了顿,又小声说:“其实公子可以叫醒我的。”
玉珩从床边站起来,语气淡淡的说:“不打紧,让贺雪青等着又何妨。”
玉珩敢让贺雪青等着,幼青可不敢。她连忙起身梳洗,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她收拾整齐和玉珩一起出门。
贺雪青已经在酒楼等他们了,据贺三说,贺雪青这一下午就没回过客栈,只在半个时辰前差人传了话过来。
贺三这次直接驾着马车将玉珩和幼青送到酒楼门口,下午的酒楼同中午的酒楼不是同一家,门面看着要稍小一些,但装潢的却更雅致。
玉珩同幼青一走进去,就有穿着讲究的跑堂迎上来,带他们往二楼雅间走。
幼青心里有些奇怪,但心想应该是贺雪青提前同店家打过招呼了。
等走到雅间门口,跑堂替他们敲门,里头说“请进”的却不是贺雪青,而是祁洛旸的声音。
房门推开,祁洛旸坐在正对着门的主座上,左手边坐着贺雪青,右手边的位置则空着。
玉珩先冷冷的看了看贺雪青,贺雪青连忙挤眉弄眼的告罪。
但玉珩已经移开了视线,走进门朝祁洛旸行礼,“殿下金安。”
幼青突然觉得玉珩的礼仪也是学的乱七八糟的,怎么每次请安的话都不一样呢。
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她还是跟着照做,“殿下金安。”
“不必多礼。”祁洛旸抬手比了比自己右手边的空位。
玉珩和幼青都落座之后,幼青才看到桌上几碟下酒小菜都吃了大半了,贺雪青手边放着一壶酒,祁洛旸的手指则只是一个茶杯。
看来在他们来之前,他们已经在这儿吃了好一会儿了。
幼青心下羞窘,忍不住暗暗怪玉珩不叫醒自己。让贺雪青等等这下都还好了,让六皇子等她算是什么事呢。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的六皇子本人倒是没什么不满的,还拿起茶杯对玉珩说:“以茶代酒,感谢玉公子今日的救命之恩。”
贺雪青连忙帮玉珩倒上茶水,玉珩拿起茶杯,语气里没什么恭敬意味的说:“愧不敢当。”
一口茶喝完,玉珩和祁洛旸一前一后放下茶杯,贺雪青帮幼青的茶杯也倒上了茶。
雅间里的气氛古怪的很,贺雪青放下茶壶,轻咳了一声,“我去催催菜。”
他正要起身,房门被敲响了,正是来上菜的跑堂。
这下贺雪青也没了出门的理由,等菜上好,贺雪青坐立难安,玉珩倒是风轻云淡,唯一和他一样忐忑的只有幼青。
幼青埋头吃菜不说话,玉珩自己不怎么吃,动筷也只是为了给她夹菜。
过了一会儿,祁洛旸总算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
“崔小姐说已经联系了镇远侯府,但镇远侯府尚未回信,我会再命人快马加鞭送信去镇远侯府,同时安排信得过的镖师护送崔小姐北上,只不过我的人在找到崔小姐时,她还提出了一个请求。”
祁洛旸的话顿了顿,看向玉珩,“崔小姐想见你一面,玉公子。”
气氛陡然变得比刚才还要古怪了。
按理来说,崔袖袖就算有要事要谈,也应当找贺雪青,而不是找玉珩。
崔袖袖和玉珩的交集实在称不上多,但幼青也听了不少话本故事,能估摸出崔袖袖的心思。
虽然贺雪青也救过她,但贺雪青是她五叔,正妻是她的姨娘,平日里又是一派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作风,尽管长得貌美,却也很难让人升起旖旎的念头。
可玉珩就不一样了,既武功高强,又姿容过人,带着的所谓妻子在崔袖袖看来又是不堪入目。玉珩英雄救美,想让崔袖袖不少女怀春都难。
尽管幼青不喜欢崔袖袖,却也能体谅她现在孑然一身害怕无助的心情,不过见不见也轮不到她说了算。
玉珩看起来就是半点不待见崔袖袖,祁洛旸刚说完,玉珩就冷淡的说:“不见。”
这话说的一点不客气,贺雪青摇了摇扇子,当作没听见,也没有一点要为自己侄女出头的打算。
祁洛旸自然更不会勉强,他会掺和到这件事情里,也不过是因为玉珩的一句话而已。
至于玉珩打得什么主意,祁洛旸虽不能完全猜到,但他好歹也是在阴私遍地的皇宫里成功长大成人的皇子,也能猜到个十之七八。
无非就是想让他搅进这趟夺嫡的浑水里而已。
可惜祁洛旸对储君之位没有一点想法,他现在只想保全自身,如是有余力,再考虑为天下苍生谋些福祉。
只不过现在他连自身都保不全,后者就不必想了。
也是因为知道玉珩的打算,祁洛旸在让自己的心腹去找崔袖袖时,还特地说明了他是受玉珩所托,送她北上投亲。
祁洛旸向来不是个仁善之人,若是他真的仁善,现在他的坟头草都该有几尺高了。
玉珩想算计他,他也不介意给玉珩制造一点小麻烦。
而且在他看来,玉珩同幼青实在不般配。
祁洛旸的思绪回到玉珩说的“不去”上,“既然如此,我只能让人回绝崔小姐了。”
玉珩淡淡的说:“有劳殿下。”
这话说完,贺雪青生硬的打断话题说:“这儿的菜还不错呢。”
祁洛旸还算给面子,尝了一筷,不紧不慢的附和一句,“是尚可。”
这段饭吃的食不知味,幼青好不容易熬到散场,跟着玉珩身后走出酒楼时,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
要是顿顿都这么吃,她怕她不仅会越吃越受,还会越吃越折寿。
好在接下来两三日都是风平浪静,玉珩就待在客栈里鲜少出门,贺雪青整日不见人影。
玉珩还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笔墨纸砚,在客栈里教幼青认字写字。
幼青在这方面实在称不上有天赋,而且又过了认字最好的年纪,玉珩教的不厌其烦,幼青学的反而羞愧难当。
她看着被自己那狗爪子按出来一样的字糟蹋的上好宣纸,在心里默念罪过。
玉珩反倒是乐在其中,尤其是在站在她身后,将她圈在怀里,用手裹着她的手,教她如何行笔时。
两人挨得太近,偶尔幼青都能感觉到身后的人抵在她后腰上的硬物。
玉珩通常会自己忍着,但若是在晚间她泡过药浴之后,他则会顺势写完这个大字,放下毛笔,轻轻吻她的脖颈,将她压在案桌上胡作非为。
幼青这时候总是尤其的紧张与羞涩,轻声喊着让玉珩吹灯到床上去。
玉珩则只会听前半句,后半句是不听的,等弄完了一通,她身上总会沾上些未干的墨水,玉珩又会耐心的拿沾湿的汗巾替她擦干净。
幼青同玉珩足不出户的在房间里厮混了三日,第四日天还未亮,她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躺在身边的玉珩起了身,去开了房门。
房门发出细微的一声“吱呀”,紧接着幼青隐约听到了岐天老人的声音。
但她昨晚被折腾到快四更天,现下实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又听到一声房门关上的声音,她还是抵不住困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身边玉珩已经不见踪影,也不在房间里。往常玉珩虽然也起的比她早些,但她一睁眼,玉珩要么坐在桌案边读书写字,要么站在窗边饮茶。
幼青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照常洗漱梳妆,等她都收拾好了,还在想是在房间里等玉珩回来,还是去敲贺三的房门问问玉珩的下落,房门先被推开了。
站在门口的正是玉珩,他见到幼青已经起了,也不意外。
他走进门来,反手带上门,才说:“岐天来了,现下他已经去县令府上给六皇子看诊了,崔袖袖找到了这儿来,此时正在贺雪青房里,今日大抵事多而繁杂,我们先出去吃点早点。”
幼青虽不知道为什么事多繁琐要先出去吃早点,但还是点头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