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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四处奔波,舟车劳顿,顾其斐三人回到家中,已是身心疲惫。
这些日子东奔西跑,顾二斐能看的专家都看了,甚至知名老中医也看过不少,依旧没有恢复的迹象。
他越来越阴郁,脸上更是没有了以往的幸福感,每天坐在轮椅上,呆呆地望着窗外,没有只言片语,又回到了车祸刚醒来的状态,心门紧闭,不愿跟任何人交流。
在此之前,顾其斐和顾小斐还能说些有意思的话逗顾二斐开心,让他有个好心情,说保持积极的心态有助于恢复。
现在,家里没有了半点欢声笑语,他们每次说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顾二斐敏感脆弱的伤口,不仅是腿伤,也是心理的伤,他可能真的要一辈子坐轮椅了。
家中的气氛一下变得很压抑沉重,顾其斐和顾小斐依旧是一个白班一个晚班,寸步不离轮流照顾顾二斐。
白天,顾小斐在客厅给顾二斐开了电视解闷,自己则在厨房洗菜准备做饭。
顾二斐木木地独自坐在客厅,听到厨房的水开了,“小斐,我要喝水。”
顾小斐立刻给他到了一杯水端过来,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水很烫,凉一会儿再喝。”然后又回到厨房继续炒菜。
顾二斐端起水杯,面无表情地将滚烫的开水缓缓倒在没有知觉的腿上,感觉不到疼痛,怎么还是感觉不到疼呢?
“呀,盐没了。真是糟糕,忘记买盐了。”顾小斐关了火,准备下楼买盐。
他刚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二斐用开水烫他自己这可怕的一幕,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走顾二斐手里的水杯,大惊道:“二斐,你这是干什么!”
“永远都不会再有感觉了,我就是个废人。”顾二斐已经到崩溃到了极点,情绪激动地用力锤着自己的双腿,不停地说着:“我是废人。”身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不住地发抖。
“二斐,你别这样,求你别这样。”顾小斐被吓哭了,惊慌失措地紧紧抱住顾二斐,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客厅的动静惊醒了在卧室补觉的顾其斐,这些日子他的睡眠总是很浅,晚班照顾二斐,白天稍微睡一会儿,他不敢睡得沉,连忙起床到客厅,就看到顾二斐情绪崩溃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二斐在伤害自己,他刚刚用滚烫的开水浇在自己的腿上。”顾小斐心疼地说道,“大斐,你快把药箱拿来。”
顾其斐大惊失色又心如刀绞,赶忙拿来药箱。
顾二斐不让他们处理烫伤,眼里都是痛苦,“处理了干什么!我又感觉不到痛!”
“二斐,别这么说,会发炎的。”顾小斐小声劝道。
“发炎了又怎么样,已经不能走路了,我还要这腿干什么!”
顾其斐看着这一幕,心痛万分,二斐的心理状态已经极不健康,只怪自己没有及时察觉。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现在就放弃了,以前受的罪就白受了,是不是?”顾其斐把顾二斐抱进怀里,安抚他的情绪,让他平静下来,“国内不行,我们还可以去国外找好的医生,世界这么大,我们总会找到能治好你的人。我已经托译衡帮忙打听了,他以前在美国留学,认识很多领域的朋友,一定会找到合适的医生,我们再试一试好吗?”
“别再费心了,哪里的医生又有什么区别,所有的医生都说我已经不能恢复了,就算去了国外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再次失望,一次次的失望,我也累了。”顾二斐眼里没有了光。
“二斐,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要放弃。”顾小斐宽慰他,“先让我给你处理伤口好不好?”
情绪爆发后,顾二斐也疲倦了,渐渐平静下来,顾小斐用剪刀小心地剪开他的裤腿,被烫的地方已经起了好些水泡,触目惊心。
一边给他处理烫伤,一边想着烫成这样一定很疼很疼,可是一想到二斐没有知觉,顾小斐心里更疼了。
顾二斐的心理状态急需看心理医生,不能再耽搁下去,可是他拒绝接受任何心理治疗,顾其斐束手无策,也只能从医生那儿给他开了点镇静安神的药。
趁顾二斐吃完药睡着了,顾其斐和顾小斐悄悄把家里的利器都藏了起来,任何有可能造成人身伤害的物品全都被置换了,他们连吃饭的碗都换成了塑料的。
“对不起,我没有看好二斐。”顾小斐难过地垂下了头。
“不怪你。”顾其斐愁容满面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托苏译衡帮忙打听国外的医生,目前还没有消息,经历多次失望,他也害怕失望,更害怕二斐承受不住又一次失望的打击。
此后,他们二十四小时轮流照看顾二斐,不敢有松懈,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眼睛一秒。
之前在求医期间,顾小斐跟一个老中医学了推拿,每天给顾二斐按摩双腿,促进血液流通,也防止关节僵化,肌肉萎缩。
又到了每天推拿按摩时间,顾二斐一下推开了顾小斐,不让别人靠近自己的腿,因为治疗没有效果,长时间压抑的情绪到了爆发点,他有了自残倾向,每天自暴自弃,现在也不让顾小斐再给他做按摩,他已经彻底放弃了。
顾二斐这个样子让顾小斐心疼又难过,在他面前甚至不敢提“腿”、“走”这些字,大家每天都精神紧张。
今天顾二斐又闹了很大的情绪,到深夜总算睡了,顾其斐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一夜不敢合眼。
二斐,你要好起来,就算以后不能再走路了,我们就做你的腿,你想去哪里,我们都会陪你去。
一个星期后,苏译衡带来一个好消息,他拜托在美国上大学时的教授帮忙打听,总算找到了一位这方面的专家,顾二斐这样的病例曾经有过成功治愈的案例。
“那位医生现在在瑞士,我已经把二斐的病历资料发过去给他看过了,可以先去面诊。”
顾其斐听了激动不已,还是有希望的。
苏译衡又接着说道:“但是有一点你需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越难治愈,医生也说过没有太大的把握,所以……如果失败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其实这么多次的希望与失望,我也已经习惯了。”
这时,顾其斐接到中介打来的电话,通知他对方约了明天看房子。
“怎么,你要卖房子?”苏译衡问道。
“我打算把爸妈留给我的那套房子卖了,给二斐的治疗就像个无底洞,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是我不想放弃。”他也不能放弃,看到二斐这个状态,他哪里敢放弃,放弃了治疗,等于让二斐放弃了求生意志。
“你缺钱怎么不告诉我呢?”
“这段时间你帮我们也够多了,我不想再拖累你。”顾其斐像是一夜间成长了。
治疗这么久,父母留给他的上百万存款快支撑不住了,去国外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那套大房子现在也能值几千万,先卖了应急。
“你有困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苏译衡诚恳地说道,“房子先不要卖,钱的事暂时不要操心,我会帮你解决。”
几天后,苏译衡拿来一张银行卡交给顾其斐,他所有的钱都在里面了,“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说。”
“这——”顾其斐实在收不下来。
“拿着吧,总有用到的时候。”苏译衡把卡塞到他手里。
“谢谢你。”
“跟我何须客气,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多个人想办法多条出路。”顾其斐突然多了两个弟弟,苏译衡觉得他比以前成熟稳重了许多。
……
幸好还有顾小斐这个身份可以用,办理好出国手续,顾其斐带着顾二斐在苏译衡的陪同下前往国外治疗,而这次顾小斐只能独自留在家中,但他们每天都会视频报平安。
既然暂时用不到租住的房子,顾小斐回到了原来的家里,还是自己家里好,只是现在家里只剩他一个人,太冷清了,真是好不习惯。
他每天祈祷,二斐这次能成功治愈,他们能早日平安归来。
贺谦行到处找顾二斐,久久没有音讯,终于在最近让人查到了“顾其斐”的出境记录,可是也仅此而已,他不知道这是顾二斐还是顾其斐本人出国了,如果顾二斐去了国外,茫茫人海更是难找。
这天,派出去的人向他汇报了一个好消息,说近几天顾家有人在,他决定立刻去看看。
晚上,顾家的灯亮着,家里有人,二斐会在家吗?贺谦行带着期待又紧张地心情上楼。
顾小斐吃完饭在家打扫卫生,听到有人敲门,朝猫眼看了一眼,这人怎么这么眼熟,打开门问道:“你找谁?”
贺谦行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那是一张许久不见日思夜想的脸,心里一阵激动和欣喜,不过瞬间又平静下来,他清楚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顾二斐,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这两人长得再一样,他也能一眼辨别是不是顾二斐。
“二斐在家吗?”
顾小斐一下想起来了,是贺谦行!
虽然只见过他照片,但那是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顾小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和苏译衡不相上下,难怪二斐被他迷的五迷三道,可惜是个坏胚,居然有脸来!
“不在!”顾小斐没好气地说完立刻关门。
贺谦行一下挡住门,“我一直找不到他,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里,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就一眼。”
“说了不在就不在,去去去,要找去别处找去,别把我家弄脏了。”顾小斐用力把贺谦行往外推。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辞职很久了,到现在都杳无音讯,如果他不在家,你们就不担心吗?”贺谦行不信顾家的人不知道他的下落。
“我家大斐曾经说了,二斐选择了你,就永远不要回来,他去哪儿我们也不再过问,二斐为了你已经跟我们断绝关系了,我们也不再来往,你要找上别处找去,别来骚扰我们。”
“我不信他从来没回来过,你让我进去看看。”贺谦行说着就要挤进去。
“你这是要私闯民宅吗?我报警抓你!”顾小斐把他挡在门口不让他进来。
“你就是报警,我也要进去看看,二斐,二斐你在吗?”
“你走不走,你走不走!”顾小斐被他烦得很生气,抡起扫帚把他打走了,对着被赶到楼梯间的贺谦行说道:“别再让我看到你!”
随即碰得一声把门关上,心道真是晦气,不要以为仗着一副好皮囊就能蛊惑他家二斐。
幸好二斐不在,不然又要被这个坏东西纠缠上,等大斐回来,跟他商量下,是不是该搬家比较好,别再让贺谦行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