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宿崩溃之后,迟到地想起禁令。
满脸的汗湿和眼泪还没干,心中又是一凉,手忙脚乱想要拭去蹭在殷蔚殊身上的眼泪口水,双手甫一落在殷蔚殊颈侧,又被满手地湿滑粘液止步。
完了!
邢宿背过双手,红着眼眶,手足无措跨坐在殷蔚殊身上,还把殷蔚殊也弄脏了!
悲凉袭向心头。
灰暗的未来在招手。
不乖的基础上又增战绩,叠在一起数也数不清……这下好了,殷蔚殊还要他吗。
但没人要的小孩一天就会变成灰扑扑的脏团子,他遇到殷蔚殊之前连口饭都吃不上,孤零零一个人,后来跟着殷蔚殊见过太多惨兮兮瘦巴巴的丑小孩,那些小孩殷蔚殊一个也没捡…如果变成这样,殷蔚殊肯定也不要他了!
被赶出门之前离家出走来得及吗。
邢宿想到了飞机上掠过的云彩和一块块灯火通明的城市略缩图,这个世界又大又拥挤。
他坐在车上往外看,人行织流,气味驳杂,摩天大楼堪比万重山,让他辨不清方向,也没有源源不断的污染区为邢宿提供能量,他很好用的鼻子都要失灵了,甚至分辨不出家的方向。
伤心事太多太多,将邢宿重重击垮。
所有人都在欺负他,可恶的工作,讨人厌的开会,视频里叭叭叭不停的讨厌鬼,还有那面映出他的狼狈的坏镜子。全世界除了殷蔚殊没有一个好东西。
邢宿鼻根猛猛一酸,用全身上下,将浑身唯一还算干燥的发顶扎进殷蔚殊颈侧,枕上就是一阵乱蹭:
“我不要离家出走!我不认识回家的路,要是走远了你找不到我怎么办,我走丢了以后你来养谁?再也没有人比我喜欢你更多了,不对…不许有人比我喜欢你。”
他将自己越说越绝望,忽然意识到殷蔚殊这么好,说不定自己走后,立马就有人装乖送上门来养,自己已经犯错了,万一新来的人更听话。
“不行!”
那人死定了!所有装乖的讨厌鬼都死定了!!
邢宿小口呼吸,以此止住啜泣,他默默咬牙,心中有一个毁灭世界的小计划,渐渐想得入神了,哭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血雾无声无息向外蔓延,除了这间书房,整栋房子都一瞬间陷入阴冷的环境中,且有逐渐蔓延的趋势。
穿行的佣人们打了个摆子,默默调高温度调节器,翻来覆去也找不到先生今天穿回来的外衣。
去哪了呢?
书房内,怀中的人呼吸终于平稳不少。
殷蔚殊松开扶着邢宿的手,擦拭掌心沾上的湿润,邢宿先是惊吓又是在这种情况下强制高潮,身上出了不少汗,拖曳发尾黏糊糊贴在细颤的窄腰上,不再灵动。
他像是先前收卷细链那般,将长发挽在掌心绕了几圈,掀开邢宿仅存的背心衣摆将其褪去,细致淡漠地擦拭。
光溜溜的人身上果然一身薄汗,修长的身体健康劲瘦,肌肉脱衣才显现,背肌轮廓漂亮光滑,这具身体的主人也被捏着后颈提了起来,正瞪着水光潋滟的眼尾茫然配合。
赶走之前,连衣服都要回收吗……
邢宿委屈地无以复加,殷蔚殊就是小心眼!他就要说!眼泪再度夺眶而出,他不止要大声说还要和小羊和好!小羊不会克扣零食也不会工作。
“还没哭够?”殷蔚殊抖开毯子,和地上那张同款,他披在邢宿身上简单包裹,遮住结实肌肉之后,怀中的人一下子显得瘦挑,脸上懵懂的表情看起来也更蠢了。
他按在邢宿的下颌捏了捏脸。
没用的小色鬼。
随后取下耳机,所谓的‘视频会议’戛然而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邢宿甚至没有发现,半个小时间画面已经重复了第三次,他再哭一会就能开始第四次循环。
殷蔚殊将镜子倒扣,虎口微一用力,镜片应声碎裂,上面残留的白点连带着桌面上溅落的狼藉也被一杯水泼去,至此物证痕迹消失一空。
邢宿来胡闹一场,他的整个书房地毯、书桌都要换新。
殷蔚殊抱着邢宿换了身位,让他坐在办公椅,自己起身随手推开窗,打开房间的换气,不远不近停在窗边,指尖轻敲窗台,漫无目的地等候。
窗台前的身影略显孤冷,自窗外透进来的日光将其染上一层薄光,却仍无法镀上那层暖意,反倒将温暖羲辉,也连带着变得清冷若即若离。
殷蔚殊看着飞舞尘嚣在流动的时间上跃动,他也在邢宿身上无声无息消磨许久,他效率至上,待人待己都严苛,唯独对邢宿,只能放低要求。
好在邢宿足够让人满意。想到这里,殷蔚殊转眼看过去。
一抬眼,对上那双湿红微惧,小心翼翼看向自己的赤瞳时,眼底幽光微动,对这次利息收的勉强还算满意。
他不说话,邢宿也不敢再哭,刚才那不冷不热的短短一句,也让邢宿意识到自己哭得不讲道理,黯淡的目光落在殷蔚殊不知何时解开,空荡荡的手环上。
真的不养了?
再闹就不体面了。
他要伤伤心心地离家出走,戴上坚强的面具一个人默默流泪,消失在殷蔚殊不知道的雨夜。
以后变成不哭不笑不闹也不可爱的懂事机器,临走前还要让殷蔚殊感受到他的决绝,让殷蔚殊以后再也养不到像他这么乖的小孩时忽然想起他的好,然后,然后……
不管怎么然后,邢宿的硬气都只能到这里了。
他瘪嘴移开目光,就连在脑中放狠话都想不出来说什么,只一个让殷蔚殊后悔莫及都不舍得。
最后恶狠狠想:在殷蔚殊道歉之前,他肯定不会笑的,还要少吃一半的饭让殷蔚殊心疼。
房间中的气味终于差不多消散,殷蔚殊提步回到办公桌前,他居高临下漠然俯视。
邢宿被裹在羊毛毯中,眼圈红红,薄唇也被他自己咬出几个小口子,一双澄澈水洗过的赤瞳垂落在虚空处,像是脑中空空的走神了。
此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乎在傻笑?
他忽然嫌弃,无声皱眉捏起邢宿的下巴,指腹轻按在唇角,那股冒泡的傻气终于没了,审视的冰冷目光转而落在他的脖颈间。
项圈其实很合适,他哭起来也可爱,所以一不留神把人欺负的看起来凄惨,殷蔚殊抬手落在邢宿后颈处摩挲项圈边缘,压下想要收紧掌心,看他哭得更惨的冲动。
纤长的细链随着动作轻晃,一直垂到薄毯深处,偶尔几声清脆的撞击声传入耳中,那并不清晰,被毛毯裹起来之后显得发闷。
和现在的邢宿一样。
潮湿又绵软,气势可怜兮兮,细链上闷脆的铃声像是邀请。
于是他顺应邀请,抽出细链拨弄一下,将空荡荡的手环触碰邢宿的唇角,语气也冷,“咬。”
邢宿张开口,迟疑咬上去,这双殷红湿润的薄唇很适合半张不张的咬上点什么,并未移开微向上试探的视线。
听到殷蔚殊似乎轻笑一声后,邢宿高高提起的心这才小小落下一寸,咬紧手环挺身跪坐起来,想要靠得更近。
他咬得很紧,那两颗锋利犬齿已经将皮质手环刻下两个凹印。
“错了。”
却听殷蔚殊淡淡纠正,指腹按进邢宿的齿缝,捏开更多的缝隙说:“牙要收起来,用舌头托着,喉口放松。”
舌面被强硬压下。
邢宿喉间反射性的想要吞吐。
闻言又扬起脖颈,艰难地继续含着手环,压下喉间一瞬间的异物入侵感,只抽动几下嗓子就很快适应,学得很努力。
殷蔚殊习惯将指尖沾染的涎水银丝抹在邢宿唇角,拍了拍脸颊鼓励:“做的不错。”
随后连带着毯子一起将邢宿抱起,细链清凌凌摇了几下,邢宿将下巴小心翼翼枕在殷蔚殊肩膀,口中轻咬不敢松懈,眼珠困惑地转了几下。
和好了吗?
算是吧……
他双腿环在殷蔚殊腰侧被稳稳托起,背后的手也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邢宿眯着眼懒懒趴在殷蔚殊身上,想一直被这样抱着。
可是殷蔚殊把人弄哭了还没道歉!
邢宿想到自己压根没有说出来过的豪言壮语,他觉得不行,这次说不笑就不笑,要等殷蔚殊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变得心如死灰让殷蔚殊心疼,只能每天亲亲抱抱来让自己恢复如初。
小书房内的另一扇门直通殷蔚殊的卧房,他单手推开房门,脚步顿了下,侧目下移看了一眼邢宿雀跃晃动的小腿。
又在一个人高兴什么?
邢宿越发坚定郑重的目光并未被任何人看到,殷蔚殊将人放进浴缸,抽出手环时扫了眼表面,发现最早的凹印已经复原,而邢宿后来果真没有再用力。
学得很快,态度有好。他不吝夸奖,摸了摸邢宿的发顶顺手拆散长发,给邢宿一点甜头,“自己洗还是我留下。”
出乎意料的,邢宿居然点头,目光诡异地幽幽盯着殷蔚殊许久,看起来几乎将后槽牙咬碎,艰难地说:“我自己洗。”
这么乖?
“那就自己洗。”他转身离开,并未多想。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邢宿无声伸手,幽怨无所遁形,咬紧薄唇不甘心地抠了抠掌心,趴在浴缸边缘脑中疯狂打架,捶胸扼腕占据绝对的高峰。
坏脑子!!怎么就拒绝了!他本人没有这么有原则的。
现在好了,他真的再也不会开心了!
“我现在就离家出走,”邢宿抹了把一脸的口水,这次真的硬气了!闷声给自己打气,“殷蔚殊不懂我,他都不坚持一下,根本就不在意我,这次我要走很远。”
“特别远。”他看着房门,绷着脸隔空喊话,然而声音小到随时可以撤回,“远到,起码要让殷蔚殊担心一个小时。”
而且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