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优劣的转变,也就在一瞬间之内。
谢璃本以为胜券在握,谁成想褚颢昀只是因为生理性的疼痛而皱了一下眉,而后目光竟然就坚定了起来。
谢璃本能地觉得不对,但在他想要后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沈映悠哉悠哉地拧开了保温杯,哗啦一下,杯里的液体泼了他全身。
这味道……
“你们居然带了汽油?”谢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
到底谁才是反派啊!
这都是什么损招!
沈映耸了耸肩,欠嗖嗖地单手翻开打火机,还不嫌事大地轻轻吹了一下火苗,“我劝你别动啊,虽然在扔东西这方面,我肯定没有你扔的准,但你离我这么近,我怎么也能让火苗撩到你。”
这一下,保镖都不敢动了,纷纷求助地看向谢青黛。
谢青黛冷冷地扫了一眼谢璃,在谢璃期待的目光下,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别管那废物,把东西给我抢回来!”
谢璃原本是非常期待的,听到这一句话后,一颗心沉到了湖底。
但这些人没了谢璃,也没有魏雁行这种真正的高手,虽然有无敌的体质,对褚颢昀来说也只是乌合之众而已,三两下就全都撂倒了。
褚颢昀一手拿玉佛头,一手拿铁锏,撤离前还不忘对明梵林说:“东西可不是我砸的,我是帮你抢回来。这两样我买了,要卖多少钱你说。”
明梵林被他这强买强卖还理直气壮的气质震慑了片刻,愣愣地说:“三……三百万?”
沈映翻了个白眼,掏出一张卡给他:“卡里是二百万,足够买你这玉佛了,至于那铁锏值多少钱,我相信明老板心里有数。”
明梵林拿过银行卡,立马鞠躬:“慢走,不送。”
沈映:“……”
心虚到这个程度的也是少见哈。
谢青黛眼睁睁地看着盟友倒戈,气得两眼冒青烟,心里却想着要鱼死网破,“都给我动手!今天必须抢到玉佛头,否则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她的人都很听她的话,事已至此仍然要动手,可才刚迈了没几步,一阵通天巨响的警笛声闯入展览厅,准确无误地钻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事已至此,宾客们已经全都跑了,现场只剩下看着一片狼藉发愁的明梵林,还有酒店收拾卫生的工作人员。
“你们……很好!撤!快撤!”谢青黛惯会审时度势,在这种情形下仍然不想暴露身份,大手一挥就带着众保镖撤离。
褚颢昀瞥见谢璃也要走,铁锏当即横到他面前,“你走不了了。”
谢璃顿住脚步,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眷恋地望着谢青黛,却只看到了谢青黛的一记白眼,和不管他死活的决绝背影。
真绝情啊……
多年付出仿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谢璃自嘲一笑,愣在原地,一颗心久久不见归处。
沈映反手合上打火机,看着谢璃,揶揄地说道:“相识多年,故人一场,就别着急走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
云阳市某高档小区。
浴室水声不断,客厅里,沈映正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在厨房里忙活的褚颢昀。
他的房子本来还算大,但自从谢璃这瘟神被带进来,浓烈的汽油味就充斥着整个屋子。
“应该可以了吧。”谢璃洗完第三遍澡出来,抬起胳膊左闻闻右闻闻,不确信地说,“没味了吧?应该没味了,你这太呛了,能不能用个体面点的方法啊,我嗅觉都要失灵了。”
“是失灵了。”沈映嫌弃地指了指浴室,“再洗一遍,求你了。”
“你怎么这么多事呢!真矫情。”谢璃的耐心到了极点,当场就要发作。
话音刚落,就看见褚颢昀端上来一个果盘,上面各色各样的水果被切开,精心摆盘,期待地推到沈映面前,好像谢璃根本不存在一样,“尝尝。”
谢璃穿着褚颢昀的睡衣,一边擦头发一边坐到沙发椅上,看他这样就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是谢青黛知道她的仇人每天过得这么高兴,她一定会气死的。”
“她是你什么人?”沈映拿牙签扎上来一块猕猴桃,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谢璃沉默了。
沈映早料到他的反应,也没想能得到他的回复,自顾自地说道:“她是你母亲吧。”
心事被说中,谢璃更加忧伤了,头发都不擦了,捂着脸不想看他。
“别掩耳盗铃了。”褚颢昀喂了沈映几块草莓之后,忍不住嘲讽,“鉴于你没做过别的违法乱纪的事,所有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伤害行为都发生在我俩身上,我俩作为被害人就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了,但这不证明你就是无辜的,把你的情况老实交代出来。”
谢璃嘴角一扯,“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们呗。”
沈映牛逼呵呵地说:“不用磕头谢恩了。”
“我去你玛德!”谢璃强忍着没把茶几掀了,“我他妈打你两次怎么了,你还想抓我啊。”
褚颢昀淡然一笑。
诚然,上辈子三个人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前几次动手确实不算问题。
沈映懒得继续开玩笑,直接挑重点问:“你是怎么来到一千年后的,你这没有痛觉的体质又是怎么回事?”
“实话说,我不清楚。”
谢璃坦然道:“我只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有现代完整人生经历的,但我,是直接从自己的这副身体里复活的。”
“谢氏家主谢恩隆曾任县令的时候,征战南疆,对南疆散步了瘟疫病毒,最终南疆忍受不了而投降,向谢恩隆投降,而谢恩隆就在那时同南疆达成了一个协议——”
“他收下了南疆的三件神物,同时留下了治疗疫病的药方。据说,得到这三件神物,就可以获得不死之身、富贵之荣、万年之承。”
自己散布疫病威胁对方,还要让对方拿出至宝来换,属实不要脸到了极点。
时过境迁,沈映已经不愿意评价历史人物的是非功过,而是抓紧问:“是哪三件神器?”
谢璃面露为难:“我真不知道,上辈子谢家根本不拿我当人看,你们不也知道吗?我只知道,谢家控制死士的蛊虫就是三神器之一,叫明月魄,不听话就死,其他两种我完全没接触过。”
“明月魄……”
“‘既死明月魄,无复玻璃魂’。”沈映念起了诗,嗓门高了八度,“这句诗的意思是,明月已经死去,就再也不会显现光辉,玻璃破碎,它的灵魂再也无法复原……怪不得她有那么多怪物手下,现在看来,这蛊虫就是三神物之一,有死而复生的功能,是‘不死之身’。”
“你脑子是真好使。”谢璃打了个响指:“这蛊虫确实有保尸身千年不腐的功能,千年后我被谢青黛唤醒,蛊虫就修复了我的肉身和记忆。被修复着醒过来之后,我就没有痛觉了。”
“真是反人类。”褚颢昀撇嘴,“看来当初谢恩隆只知道这蛊虫能让死士听话,而不知道这个隐藏彩蛋,否则一定会用在自己身上。”
追求长生不老的上位者没有永生,被上位者下蛊利用的蝼蚁却获得了长生,真是可悲又可笑。
沈映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看来我们现在这个状况,都和南疆神物有关了。我们用的就是另两种神物吧。”
“是。”谢璃是彻底叛变了,把知道的全都吐露出来,“谢青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重生的,她开乾坤舍捞了不少钱,捞钱的同时也是在找东西。据我所知,她收集夔螭铜锁、掌心凤玉、谢氏官印、沈氏玉玺这四种东西,都是为了开启一道门。”
“门?”
谢璃看着沈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一道位于青湖市沙漠里的古城门,那里藏着她想要的东西。”
听到这个地名,沈映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褚颢昀扶住他,“时熙,怎么了?”
沈映手脚冰凉,冷冷地说道:“这是我当初,流放谢氏余孽的地方。”
整个屋子都静默了。
姓谢的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沈映在心里痛骂当初的自己,怎么就没把谢家赶尽杀绝呢!
谢璃闭了闭眼,半晌后嗤笑了一声,正色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青湖。”
沈映没说话,低下了头。
他伸手在玉佛头周围绕了一圈,最后按下了两块翡翠凸起中间的机关。一阵机关枢纽声过后,佛头缓缓打开,其中的玉玺显露出真容。
玉玺手掌大小,由南疆最上等的琉髓白玉制作,手执处雕玉为龙,玉龙双目迥然,神采飞扬,玉质透明如玻璃,透得仿佛能从这边看到另一边,历经千年却焕然如新,神圣庄严,高贵而不可侵犯。
千年前,只这一副小小的玉玺,沾上红泥,印于黄绢之上,动辄就能定人生死。
沈映曾经将天下大权握在手中过,也做过那九五之上的至尊帝位,现在回头再看,其实那也就是一把黄金做的椅子,也就是贵点,没什么更独特的了。
“我用这尊玉玺,盖过很多圣旨。”
沈映自顾自地说:“归田于农,赋税减半,征兵买马,取消科举中的门第推荐……经我之手的每一道圣旨都是利国利民,功在社稷的,唯有两道圣旨不是出自我本心。”
褚颢昀心底泛起一弯涟漪,试图阻止他:“沈时熙。”
“我有悔。”沈映声音坚定,“封后不是我本意,我对不起谢芷,褚家下狱也不是我本意,我也对不起你。”
褚颢昀递水果的动作一顿,不知在想什么。
沈映正色地看向他,轻声说道:“等一切都真相大白了,我会好好和你解释当年的事,现在我必须和她做一个了断,得到属于我自己的答案。”
深夜漆黑,天际无边。
沈映拿走他手中的水果,握住他略有些冰凉的手,神色郑重地问:“你愿意陪我一起去青湖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