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的旋转光束卡在东北偏角。谢昀借着这束凝固的光，看见潮间带躺着个金属箱体。箱面藤壶的排列方式很诡异，像极了他接受声带康复训练时，心理医生画的恐惧指数折线图。

"是新型投放装置。"顾隐宵用树枝戳了戳箱体侧面的排气孔，涌出的淡紫色雾气在海风里凝结成母亲遇难那天的日期。他忽然想起父亲实验室总锁着的冷藏柜，门把手上也沾着这种荧光涂料。

谢昀的喉结动了动。刚恢复的声带发出沙哑音节："退潮还剩二十分钟。"两人拖着金属箱往礁石区转移时，听见远处新生鲸群的鸣叫突然变调，像是被掐住咽喉的孩童哭声。

箱体密码锁是瞳孔识别的。顾隐宵对着采集镜面哈气，水雾中浮现旅游公司老板的虹膜纹路。谢昀突然抓起把海砂抹在镜片上，伪装成角膜翳后，系统竟发出错误提示音——这根本不是生物锁，而是利用深海恐惧症患者瞳孔收缩频率设计的陷阱。

"让我来。"谢昀扯开防水绷带裹住眼睛。当黑暗笼罩视觉，童年溺水的记忆反而让心跳趋于平稳。他摸索到锁芯处的温度感应区，用冻僵的指尖轻触三下。箱盖弹开的瞬间，顾隐宵将他扑倒在礁石后。

上百只机械水母从箱内升空。半透明的伞盖下悬挂着注射器，针头随着他们的呼吸频率调整角度。谢昀认出这是声呐实验室淘汰的"情绪诱捕器"，当年父亲就是用类似装置测试虎鲸的焦虑阈值。

顾隐宵的后背被荧光涂料灼伤。他忍着痛翻开箱底的操作手册，发现内页夹着母亲常吃的抗焦虑药说明书。谢昀用礁石棱角磨开注射器外壳，里面装的不是毒素，而是浓缩的珊瑚虫信息素。

"它们要唤醒恐惧记忆。"顾隐宵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手术疤痕——父亲在他八岁时植入的"情绪监测芯片"。当机械水母群开始播放低频鲸歌时，他膝盖重重磕在礁石上，童年目睹虎鲸表演事故的画面在视网膜上闪回。

谢昀的□□在颤抖。他划破手腕用血腥味吸引机械水母，却发现这些机器生物在接触血液后开始变异。伞盖裂开伸出骨刺，正与他七岁那年噩梦里的海怪重叠。

"去沉船残骸！"顾隐宵拽着他跳进潮水坑。泡烂的货舱里漂浮着抗干扰磁石，谢昀用铁链缠成简易法拉第笼。当机械水母群俯冲时，顾隐宵引爆了生锈的氧气罐，冲击波将半数机械体卷进漩涡。

残存的水母开始融合。它们在月光下拼接成父亲的脸，用合成语音复述忏悔录像里的台词。谢昀突然发现，每只水母的驱动核心都是星盘碎片，上面刻着母亲未完成的珊瑚保育方案编号。

顾隐宵在爆炸残骸里找到神经阻断剂。当他将针头扎进合成人脸的下颌关节，机械巨像突然僵直。谢昀趁机攀上金属骨架，从"眼球"位置拔出主控芯片——正是用父亲实验室珊瑚毒素培养的生化处理器。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新生鲸群再次靠近海岸。谢昀将芯片插入声呐浮标，播放母亲修复的原始鲸歌。机械水母群突然调转方向，在浅滩组成巨大的沙漏图形，倒计时指向当年镇海闸关闭的时刻。

"是赎罪程序。"顾隐宵跪在及膝的海水里，看着水母群自毁成荧光粉末。最后一波浪潮退去时，沙滩上浮现父亲用贝壳拼的道歉信——每个字符都嵌着他童年收藏的玻璃弹珠。

谢昀捡起被潮水打磨光滑的星盘碎片。阳光刺破云层的瞬间，他看见碎片内部封存着母亲的笑脸，那是用纳米级珊瑚虫排列的全息影像。顾隐宵对着海面举起阻断剂空瓶，折射的光斑正好补全了星盘缺失的北极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