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筏的指南针疯了似的打转。谢昀盯着海面下蓝荧荧的珊瑚虫群，它们正用触须拍打出某种节奏。顾隐宵突然扯开急救包，把止血钳扔进海里——金属落水声竟让虫群排列成等间距的圆环。

"是声呐残留频率。"他撕开绷带包扎流血的虎口，"这些虫子还在响应海底基站信号"。谢昀摸出母亲那枚婚戒，戒圈内壁的划痕在月光下显出刻度——正是珊瑚虫摆动的波长数值。

东边海平线泛起鱼肚白时，摩托艇的引擎盖突然弹开。检修时顾隐宵摸到冷却管上的咬痕，锯齿状缺口与他七岁掉的那颗乳牙完全吻合。这分明是父亲实验室失踪的试验艇，当年他说"被鲨鱼咬坏了"。

"看这个。"谢昀用戒指划开发动机编号贴纸。底下覆盖着更早的钢印：CM-X07，正是父亲论文里提到的"珊瑚声波传播试验船"。仪表盘残留的导航记录显示，最后一次航向是前往"鲛人海沟"。

下潜到三十米时，压力表开始报警。谢昀的氧气余量显示还能撑四十分钟，但他还是跟着顾隐宵游向那片蠕动着的荧光蓝。靠近才发现那不是珊瑚虫群，而是数以万计的发光藤壶，正吸附在某座金属建筑的表面。

"声呐中继站。"顾隐宵的呼吸器喷出一串气泡。建筑顶端的螺旋状天线，与父亲设计的便携式声呐仪如出一辙。谢昀用□□刮下块藤壶，壳内竟嵌着片老式芯片——正是母亲潜水电脑的存储部件。

进入气密舱时，顾隐宵的头盔撞到舱壁的鲸鱼解剖图。泛黄的图纸右下角标着日期：2013.8.17，母亲遇难当天。谢昀突然扯开图纸，露出后面布满抓痕的金属墙，那些深浅不一的凹痕组合起来，竟是摩斯密码的求救信号。

主控室的电脑还在运转。顾隐宵输入父亲常用的密码"coral0715"，系统突然播放段诡异音频。起初是鲸歌，接着混入机械噪音，最后变成母亲断续的呼喊："不要相信...珊瑚...谎言..."。声波图显示这段录音被篡改过十七次。

谢昀踢开控制台下的废纸堆，找到本防水值班日志。8月17日的记录被撕去，但下一页残留着圆珠笔压痕。他用铅笔涂抹纸面，浮现的文字让呼吸凝滞："14:25启动应急声呐阵列，目标已进入鲛人海沟"。

"我妈是被声呐驱赶到那里的！"谢昀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顾隐宵突然指着监控屏幕——某个闪烁的红点正从海沟方向逼近中继站。他们套上装备二次下潜，手电光束里赫然出现艘沉船，船身印着旅游公司的logo。

沉船货舱里堆满密封钢罐。谢昀撬开锈死的阀门，涌出的不是珊瑚毒素，而是成捆的鲸鱼追踪器。每个装置都刻着父亲实验室的编号，内置存储卡存着虎鲸表演场的监控录像。顾隐宵在其中一张卡里看到五岁的自己，正隔着玻璃抚摸表演鲸鱼的伤口。

"它叫小海。"他摸着屏幕上模糊的鲸鱼背鳍，"父亲说送去疗养了"。谢昀突然将追踪器贴到声呐接收器上，仪器显示这头鲸鱼最后出现在母亲遇难的海域，声纹图谱与伪造遗书中的鲸歌完全重合。

海沟深处传来低频震动。他们跟着声呐信号游向黑暗，手电筒光束突然照到个巨大的金属笼。笼内白骨森森，从盆骨结构判断是头未成年的抹香鲸。顾隐宵发现笼锁上挂着父亲的手表，表面早已被腐蚀得面目全非。

谢昀的氧气警报开始尖叫。他扯过顾隐宵的备用呼吸器，却在换气时瞥见笼底的反光物。那是母亲失踪的潜水镜，镜片用血画着个坐标：与星盘悔罪坐标相差三海里。

浮上海面时夕阳如血。顾隐宵用匕首在摩托艇甲板刻下新坐标，刀刃突然被磁石吸住——船体钢板夹层竟铺满吸波材料。谢昀撕开防滑垫，露出底下父亲的手写备注："此处接收鲛人海沟次声波，频率与珊瑚虫共鸣"。

夜色降临时，他们用鲸鱼追踪器改装成信号发射器。当第一段摩斯密码发出，海面突然升起无数荧光气泡。每个气泡炸裂都释放出段鲸歌，组合起来竟是母亲最后时刻录制的真相：

"声呐系统会诱发珊瑚虫分泌毒素...顾博士被迫执行...小昀记住，真正的密码在鲸鱼..."

录音被剧烈的撞击声打断。顾隐宵突然指着西边海面，有背鳍划破波浪向他们冲来。谢昀举起应急信号棒的手突然颤抖——那分明是小海的背鳍形状，只是布满珊瑚状的增生组织。

当虎鲸庞大的身躯浮出水面时，他们看见它额隆上嵌着星盘碎片。月光下，鲸鱼的眼角滚落珍珠状分泌物，在接触到海水的瞬间凝固成母亲戒指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