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刺穿鱿鱼标本的瞬间，顾隐宵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生物实验课的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同桌女生突然尖叫着跳开——他手里解剖的鱿鱼内脏正渗出荧光蓝的汁液。

"顾隐宵！"老师夺过手术刀，"说过多少次不许带违禁品进实验室！"他盯着鱿鱼腹腔里发光的器官，突然想起谢昀泡鲸肋骨的玻璃罐。后颈冒出冷汗时，有人从窗外扔进个纸团，展开是张便利店小票背面画的简笔鲸鱼。

谢昀蹲在图书馆古籍区的梯子上，《海错图》残卷的霉味熏得他眼睛发酸。指尖抚过"海月水母"条目旁的批注，突然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摸出刻刀小心刮开，泛黄的纸页里竟嵌着片半透明的鳞，上面用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字体写着：样本07导致声带变异。

楼下传来管理员推车的轱辘声。他把鳞片藏进校牌夹层，转身时碰落一册《声律启蒙》。书页在空中散开，某页被血渍染红的"宵"字刺痛瞳孔——正是顾隐宵撕碎的那版诗集。

顾隐宵把自行车锁在游泳馆后门时，夕阳正把泳池染成血红色。他贴着更衣室的瓷砖墙挪动，消毒水味盖不住储物柜里飘出的腥气。第217号柜的密码锁沾着黏液，按下"0721"时，柜门弹开的力度震落柜顶的壁虎。

防水袋里装着母亲实验室的工作证，塑封膜上有道指甲划痕。翻到背面，原本贴着照片的位置只剩胶渍，却用红笔写着串坐标：北纬30°14'，东经122°30'。手机地图显示这是片远离航道的海域，去年有艘科考船在那里失踪。

更衣室突然断电，黑暗中传来防护服摩擦的沙沙声。顾隐宵把工作证塞进泳裤暗袋，摸到柜子里的除氯剂喷雾。当第一个银色人影扑来时，他对着那人面罩喷射，尖叫声中炸开浓烈的次氯酸味。

谢昀望着天台上晾晒的床单在风里鼓动，像无数挣扎的幽灵。他从书包夹层掏出那片鳞，对着夕阳转动角度。鳞片边缘突然显现出指纹，与顾隐宵在螺壳里发现的完全一致。

手机在裤兜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段模糊视频：七岁的自己在实验室玩耍，冷藏箱里蜷缩着个皮肤泛蓝的男孩。背景音里有母亲焦急的喊声："小昀别靠近！那是失败品......"

阁楼的老式收音机突然自动播放天气预报："今夜有强对流天气，请市民远离海滨。"谢昀抓起刻刀冲向楼梯，发现每级台阶都粘着银白色纤维——和顾隐宵在海洋馆门缝发现的相同。

顾隐宵趴在救生圈上随波起伏时，月亮已经升到中天。他右腿被防护服的人用电击棒灼伤，咸涩的海水刺激得伤口火辣辣地疼。母亲的工作证在防水袋里泛着冷光，塑料膜上的经纬度正指向三海里外的礁石群。

远处传来汽笛声，他咬牙翻上最近的浮标。生锈的铁架上缠着团渔网，网眼里卡着个玻璃药瓶，标签残留着"样本07"的字样。突然有灯光刺破夜幕，搜救艇的探照灯扫过海面时，他看见礁石后闪过银色反光。

"在这里！"顾隐宵挥舞手臂呼喊，却呛进口咸腥的海水。救生艇调转方向时，他清楚看见驾驶员穿着印有"蔚蓝海洋"logo的制服。

谢昀把自行车蹬得链条都快冒火星，海边公路的护栏飞速后退。防风林里突然冲出辆黑色轿车，车灯晃得他栽进绿化带。膝盖擦破的伤口渗着血，他摸到那人扔在副驾座的文件袋——里面是母亲实验室的火灾报告，起火点标注在样本储藏室。

手机在此时收到定位共享请求，地图上闪烁的红点正在近海移动。谢昀想起视频里那个蓝色皮肤的男孩，突然意识到顾隐宵锁骨处的疤痕形状，和男孩颈侧的缝合线完全吻合。

顾隐宵蜷缩在救生艇底舱时，听见驾驶室传来争吵。"直接沉海算了""不行，他爸还没套出密码"。湿透的校服贴在背上，他用指甲在舱壁刻摩斯密码，突然摸到行陈旧的刻痕："样本07幸存者在......"

艇身剧烈摇晃，有人拽着他的头发拖上甲板。月光下，他看见为首者掀开面罩，赫然是物证科那个总帮他查资料的师兄。"你妈当年偷走的样本，该还了。"男人举起注射器，针头泛着诡异的蓝光。

谢昀翻进废弃造船厂时，暴雨倾盆而下。生锈的龙门吊在闪电中像只狰狞的骨架，他循着手机定位找到搁浅的救生艇。甲板上的注射器滚到脚边，针管里还残留着荧光液体。

底舱传来重物倒地声。顾隐宵被铁链锁在管道上，额头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半边脸。谢昀摸出刻刀撬锁时，发现对方掌心攥着片带血的鳞——和他藏在《海错图》里的一模一样。

"他们...要抓的是..."顾隐宵剧烈咳嗽，吐出带着蓝丝的血沫，"我们俩都是样本..."

船体突然倾斜，谢昀拽着顾隐宵滚进污水池。追赶者的脚步声在头顶炸响，他摸到池底有个潜水镜大小的金属盒。掀开盒盖的瞬间，幽蓝的荧光照亮池壁密密麻麻的盲文，全是重复的"快逃"。

顾隐宵靠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左腕缠着绷带。警察做完笔录离开后，他摸出藏在袜子的鳞片。消毒水味里，他听见隔壁病房传来新闻："昨夜查获的非法捕捞船中，发现大量受辐射变异的荧光海月水母......"

手机弹出谢昀的短信：【明晚八点，海洋馆地下库】。锁屏壁纸不知何时被换成他们七岁时的合照，背景是母亲实验室的冷藏箱。照片角落有个被截掉半边身子的人，白大褂胸口绣着"谢明远"的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