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有花既刺激又紧张。
在这个时代即使未婚夫妻也是不能近距离接触的,更何况让两人独处。
有花想知道里面的状况又被身份压制着不敢偷听,只能左顾右盼着,希望没人路过这里发现端倪。
弥月的确是想和这位未婚夫好好聊聊的。
毕竟这可是在她偷窥到危险世界一角后能够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
只不过在她站稳身体后,青年已然收回手重新站在了屏风后,弥月也只来得及匆匆一瞥,虽然没记住对方样貌脑子里却响起了两个字——够劲。
刚刚使用的拙劣演技不好在用第二次,而且也容易引来对方的怀疑。
在片刻的沉默后,少女向他道了谢:“贺茂君送的符我会好好保管的。”
青年似乎没听出她话里故意透露出的亲昵态度,反而温声嘱咐:“不过是举手之劳,至于这道符,如若病愈,即可烧毁即可。”
弥月有种抛媚眼给瞎子看的错觉。
想好接近的话反而不好说出口了。
她干巴巴地应着,又慢慢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努力将话题扭到想要听的事情上:“不知算不算冒犯……贺茂君身为阴阳师,京都最近是否有发生什么怪事?”
对方显然没猜到她问这一类问题。
相较于其他待字闺中的贵女,弥月还是第一个询问这种问题的人。
他有些愣住,随即猜测弥月是否遇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怪事这才有了这一次密谈。青年斟酌着开口:“也有。”
他替不少贵族提供庇护,除了某些山林中成精的鬼怪外,其中不乏也有某些家族的密辛。
多半是可怜之人死后不甘作恶,这些不管是贵族封口或是自身的职业道德都不好在旁人面前吐露,哪怕是即将成婚的未婚妻面前。
但对方的确好奇,他也不能以无法言说这样的话让两人疏远。
“山中不乏有恶鬼作祟,青面獠牙、蛇吐人语,为引诱人而化作女子也不在少数……”说到这里贺茂忠行的话下意识停顿下来。
平日里同他交谈这些事情的多半是同僚,一时竟忘了对面是一位年岁还小的未婚妻,此刻说出口了才觉不对来,一时面色泛红,即使弥月没看到他的面庞也能听出他口中的羞愧:“一时失言,月姬还请原谅。”
弥月甚至都没意识到他为什么要道歉,这些话让她毫无波澜,甚至比不上和闺蜜日常交谈的情.色程度。
时代不同,弥月沉默了片刻,轻声回了一句无事。
贺茂忠行为自己的话感到羞愧,甚至不等她再细问就已经礼貌拜别了。
不是……她还什么都没问呢!
弥月还在想怎么挽回让他多说一点,指不定就透出一点有用剧情给她了,门外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
守在门口的有花也被朝生吓了一跳,在弥月面前他展露出来的都是活泼的一面,而在有花扭头的瞬间,稚童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姐姐在哪里。
她自然无法违背产屋敷朝生的命令,只是希望在告诉他之后会离开,却没想到最后朝生君依旧要求见月姬。
“月姬,朝生君来寻你了。”
弥月很明显地看到走出屏风后的青年松了口气。
她也不再强求,待有花拉开门时青年已经重新走到了屏风后,只是在对上男孩看过来的目光后,他却因第一回和未婚妻单独相处而产生的心虚表现得稍稍僵硬。
朝生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
那是一个和他父亲一样高大的男人,但却年轻俊秀许多。
他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自然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姐姐的未婚夫。
听起来和霸占姐姐的兄长一样讨厌。
心里莫名产生了危机感,他并未第一时间跑到姐姐身旁,而是天真地望着屏风后的青年开口:“你为什么在女眷的殿中?”
仿佛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
青年垂在身前的手掌握拳,被女方家的幼弟问得愈发坐立难安起来。
有花连忙再次提醒了贺茂君的身份,朝生懵懂地点头,随后小跑着扑到了弥月的怀里。
“姐姐陪朝生玩。”
反正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弥月也暂时放弃了对未婚夫的追问:“贺茂君,那我们下一次再详谈。”
他倒是答应了她的要求,随后匆匆离开,脚步都有些踉跄。
弥月低头看向抱着她的小孩,戳了戳他的脸蛋:“朝生想玩什么?”
京都能玩的东西不多,为了逗弄小孩,弥月偷偷带着他玩了不少现代的游戏。
朝生每次都玩得浑身冒汗,最后扑到她怀里咯咯直笑。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说游戏的名字,而是仰着脑袋注视着弥月,问了一个很成人的问题:“姐姐要成婚了吗?”
“算是吧。”弥月思索着,按道理她现在算是半脚踏入婚姻的人,这样说也没错。
小孩嘟着嘴有些不高兴。
“那以后是不是不能陪朝生了。”
现在是走婚制,按照设定她应该还是住娘家来着。
“怎么会呢,”产屋敷月彦都能哄住,哄一个五岁的小孩简直易如反掌,“即使我成婚了,我还在和你住一起。”
朝生显然还不太理解婚姻,但他知道多了一个人插进来势必要减少和姐姐相处的时间。
“那他呢?”
弥月理解了朝生口中的人是她的未婚夫。
她张口就来:“他只有晚上来,天一亮就走。”
有花听到这一句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侍女踉跄着连忙上前捂住了朝生的耳朵,两眼瞪得滚圆低声制止:“月姬,不可再说了!”
这些哪怕是女眷间也不一定好意思说出口的,月姬居然讲给了一个孩子听。
太顺口了,弥月避开她谴责的目光挠了挠脸颊,反正他迟早要知道的嘛……
“这个我知道!”朝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像是个刚出师的弟子一般抢答道,“父亲大人晚上才会来母亲这,但是天亮了我就没看到父亲大人了!”
有花则是一脸“你干的好事”的表情,弥月咳了两声连忙拉着朝生往外走,试图躲避有花的眼神攻击。
这一路朝生都很安静,弥月试图用其他的东西来吸引他的注意,但今天的朝生似乎有了心事一般沉默不语。
直到将他带到寝殿中,小孩突然就扑到了她的怀里,闷声闷气地问:“姐姐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吗?”
这是个好问题。
在逃生游戏里怀孕的前提是她能和未婚夫来一场负距离接触,除非是受孕体质,这种至少得多来几次才能怀上吧……
有些扯远了。
朝生久久没等到姐姐的回答,他的下巴隔着衣物搁在弥月柔软的肚皮上,望着她沉默不语的模样双眸慢慢眯了起来。
这样的停顿在他看来,似乎就是一种默认。
自他记事起,父母的疼爱从未断过——在其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父亲会亲自将他举起只为了他想要树上的那一朵花,他的母亲会在夜晚哼着歌谣哄他入睡,他要什么有什么,侍从在背地里说他是未来的家主。
而在他的记忆里,他还有一位同父同母的兄长,只是自出生来就身体不好,所以他也从未见过。
母亲偶尔会提起那位兄长的不易,从侍从那知晓兄长病情反复发作后会心疼的皱眉,只是父亲不让她去见,说是怕过了病气。
朝生听得出父亲对兄长的不喜,久而久之,他也懂得在母亲念叨兄长时用其他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而母亲念叨兄长的次数也愈发少了。
他听到了那些侍从说的话,他的兄长被医生断定活不过20。
既然这样……
那也没有必要去见面了。
就是因为知道作为一个健康的孩子出生对父母而言是一件多大的喜事,朝生开始对姐姐成婚生子感到恐慌。
即使知道姐姐和兄长相处时间比他的生命还要长,在听到她要用装病的方式拒绝自己的宴会而选择去陪伴产屋敷月彦,才第一次踏足到那个地方。
他的挑衅并未掩饰,因为他知道长兄活不长久了。
所以不怕。
但贺茂忠行的出现意味着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将以更亲密的方式伴随着姐姐一生。
他固执地注视着弥月,执意想知道一个答案:“姐姐,你很快就会有孩子吗?”
弥月停留在这的时间不足半个月,自然是不可能生孩子的。
在意识到幼弟明显的慌张后,弥月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的。”
反正哄一个也是哄,哄两个也是哄,弥月说着在这个时代算得上离经叛道的话,而怀里的孩子眼睛一点点变亮。
“真的吗……”他迫切地抓住了姐姐的袖子,像个小鸭子似的追问着,“姐姐真的没有骗朝生吗?”
弥月笑着弯下腰捏住他的鼻子:“我们拉钩,谁骗人谁是小狗。”
眼前一花,小孩动作很快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还不等她反应就自己凑过来勾住弥月的尾指:“那我们说好了,不准骗人!”
弥月揉着他的脑袋顶,这孩子真好哄。
只是没想到翌日天刚亮,朝生独自跑去了产屋敷月彦的寝殿想要显摆姐姐对他的承诺,没成想刚趴到窗边,被绳索悬挂在半空的草蝴蝶映入眼帘。
小孩脸上的笑容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