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当日,蓐收快步来到小夭的主殿内,很惊讶的对小夭说道:“你早就知道有人要破坏你的礼服?”
当他一早来到明瑟殿就发现侍女们慌张又后怕的看着挂在主殿中间被污损的礼服。不自觉地后背发凉,若是没听小夭的意见,那现在被损毁的便是今日的正装。
“是谁?谁这么大胆子?”蓐收很愤怒,这种行为是在要他的命。
小夭无辜的看着他,“你说这宫里还有谁有这般大的胆子?”
“阿念!”蓐收立刻想到那个小祖宗。
小夭没回答,心知肚明便好。“时间不早了,准备吧。”
员峤山上,全副铠甲肃立的精兵把守于祭坛四周,望之令人心生畏惧。所有宾客皆着华美礼服安静的等在观礼台上。
小夭乘坐云辇而来,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稳稳来到通向祭坛的白玉阶前。她要通过此路走上九十九级台阶走到祭台前祭祀天地,也要接受天地赐福。踏上玉阶之后,令人惊奇的是,她的每一步,足下都会绽开一朵红莲,转瞬又化作星辉消散。
白色的广袖长裙如月华倾泻,衣袂拂过之处,仙雾散而复聚。身披的碧霞大氅随风轻扬,仿佛揽尽了天地间最纯粹的灵韵。额间一点桃花印记栩栩如生,眸中清冷似霜,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透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随着大宗正沙哑的唱礼,小夭行至祭台正前方,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她动作行云流水,轻盈灵动,一整套动作下来腰间组佩却未发出丝毫声响。
礼成——"
一声悠远的宣告,天穹之上垂落一道璀璨霞光,笼罩在小夭周身。祭坛四周,仙鹤盘旋,鸾鸟清鸣,九重天阶之上,神光流转。
典礼结束,观礼的众人仍立在原地不愿离去,眼中还映着那些破碎的神光幻象心驰神往。
回到明瑟殿,小夭脱下繁重的礼服和头冠,整个人倒在床上摊成一张饼。保持时刻端庄的仪态站了一个半时辰,她有些受不了。侍女们很有眼色的上前为她捏肩揉腿,尽力使她舒缓疲惫。
下午时,玱玹寻了个空跑到明瑟殿看望小夭。就见她很没形象的趴在桌上,双眼放空。“累了吧!”玱玹好笑。
“太累了!”
玱玹其实也有些累,应付那些世家子弟一点都不比观礼轻松。只是他身为王子,这一切早已成了习惯。他坐下看着小夭,小夭很自然的为他倒了杯茶。
玱玹喝着茶说道:“你今天可是惊艳了所有人!”他与有荣焉的同小夭炫耀观礼之后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是如何激动倾心怅惘的,那兴奋的神情好像受到夸奖的是他一样。
“我好不容易得了空偷溜回来看你,想想一会儿又要被他们围着打听你的事就很烦躁啊!”可是那快咧到耳后的嘴角怎么看也不像烦躁的样子。。
“看来我以后也少不了应酬啊!”小夭顿感心累,赶紧也给自己倒杯茶压压惊。
“对了,璟说在龙骨狱外等你。”
小夭的手一顿,垂下眼眸,“回了他吧。”
“你不去?”玱玹坐到小夭身边,“我说了你不一定赴约,可他说他会一直等你的。”
“那就等吧。”
玱玹有些暗喜,“你真的不见他?”
“我都和他说过了最好不见!”小夭以手托腮,看向别处。
玱玹拉起她的披帛在手里摆弄。“你就不想他?”
小夭白了一眼,抽回自己的披帛,“无论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时间冲淡的,万一他以后就后悔了呢?我给他五年让他冷静冷静。”
玱玹看着小夭神色,斟酌说道:“不是所有人的感情都会被时间冲淡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能轻易付出真心的人,也绝非轻易放弃真心的人。你想看到的恐怕很难。”
“那就慢慢看吧,反正他没解除婚约我们也没有可能。”
“其实你在意的就是这个吧!有个很简单的方法啊!”
小夭好奇的看着他。
“只要师父一句话,他就是你的啦!”
小夭头微微上扬斜睨着他,“我不!”
“为何?”玱玹不解,“这明明是最便捷的方式。”
小夭没有回答他,只是心中想道:过去的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如今好不容易特别想要的出现了,那一定得要我自己亲手拿到。
“唉,不懂你们,想要还要等个五年十年,麻烦!行了,见到你还没有累到起不来床我就放心了,我该去招待丰隆他们了。”
“不送喽。”
玱玹走后,小夭再次趴回桌子上默默嘀咕,“都说酒是越陈越香,我就要看看这不易变质的感情是不是经年陈酿。”
为了约见小夭,涂山璟很早便去了龙骨狱外,看着眼前的海水就如同他心绪一般,起伏不定。她曾说过最好不见,可今日在观礼台上,看到她身着华服站在最高处俯视众生的模样,他觉得好像与她越来越远了,他很担心,担心她并不想与自己守十五年之约,就像自己不想守这五年之约一样。
日落,月升,星空满天,小夭并没有来。涂山璟心中一片悲凉,可他依旧站在那里……
明瑟殿外的园子里,阿念甩着衣袖走来走去,不时看向当空的月亮,烦躁无比。今日自己跑到海岛上生闷气时遇到了那个九头相柳,他和自己说让自己帮他把讨厌的小夭偷偷引出来,他可以帮自己教训她一顿。可是这个讨厌的家伙从典礼上回来之后连殿门都不出,让她如何去引嘛!之前自己还吩咐侍女说要见她,结果侍女回禀说大王姬一直不在。阿念就这么无计可施的等到半夜。
相柳也在望着月亮,他不信阿念那个单纯的姑娘能骗他,整治讨厌之人的极好机会摆在眼前,以她的妒恨之意不可能放弃这样的机会。问题出在哪里?回想起今天高台上璀璨耀眼的女子,相柳心中恼意更盛,什么不知家在何方的路人,她的话果然一句都不可信,她就是个骗子!
被人惦记的小夭正躺在承恩宫一处偏殿的屋脊上,手中拿着青梅酒。下午她与玱玹说的斩钉截铁,可是到了傍晚她就开始犹豫,犹豫到了月上中天。
“兆,你从来都不是这样犹豫不决的人!”
“那不是因为从来没有遇见这般让我辗转反侧的人嘛!”
“那就去见他呀!”
“见他有用吗?他有婚约,他要与未婚妻出双入对,还得用十五年才能退婚。”
心中不断地思量,盯着缭缭月光,再喝着清甜的酒,小夭以为自己会迷迷糊糊睡过去,那样自己会有借口,不用纠结选择了,结果她越来越精神,直到午夜之后。
蓦地腾跃起身,怒道:“苏兆你磨磨唧唧做什么,有什么话就说清楚!有什么不满就骂出来!怂什么!”
夜晚的龙骨狱一片漆黑,兆修炼之后,眼力极好,黑夜视物不是问题,远远的见到海水里有个黑影,那明显不是一块礁石,单薄无助,随着海水的冲击不断摇晃,却没有倒下。
兆提气飞掠到岸边,果然,涂山璟站在海中,海水已经淹没他的腰腹,看起来很危险。
兆三步并做两步跑入海水中一把拉过涂山璟。可能是站的太久,他被拉的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水里,兆赶忙搀扶住他,将他带离海水。
涂山璟像是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她,看着她半抱半拽着自己,看她检查自己的身体,看她给自己整理打湿的头发。
确认了涂山璟无事后,兆一股怒火袭上心头,她真想给眼前人一个巴掌,可是看他还在冻的不禁打颤的身体,手掌根本抬不起来。
“涂山璟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想死吗?你只是在等人,等不到就算了,回去就是了,可你在那一动不动等着被淹死吗?”她觉得自己气的快炸了。这个男人是等不到她就要自杀给她看吗!
璟看着她发火,看着她骂他,看着她想打他却在半路抬不起来的手。突然他就抱住了她,抱得很紧很紧。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兆,你别不要我好吗?我错了,我不是想寻死,也不是要威胁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敢去找你,也不知道该去哪?我只能在原地等着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听着璟哽咽的话语,兆愣怔许久,然后她的手缓缓地回抱住了眼前的男人。“好了,我来了,我来了……”
一边安慰着怀中的人,兆一边用灵力为他驱散寒气。
“没事,我不冷。”感觉到她为自己运行灵力,璟赶紧放开兆,“我自己来就可以。”说着还要给兆烘干衣裙。
兆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到了避风的地方坐下,摸着他苍白的脸,说道:“以后不要这么做了好不好?”
璟低下头,“今日我在人群中,看到你在高台之上,万人瞩目,那般耀眼。我……我想到我的身体,我的声音……你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能医好腿却不肯医治吗?因为我知道纵使好了,真正的伤依旧在身体里面,那是什么药都治不好的。我能穿上衣服遮去身上的丑陋伤痕,我能用稀世良药治好腿,我也能尽量少说话,掩饰自己难听的声音。我能欺骗所有人,我依旧是风华出众的青丘公子,可我骗不了自己……兆,我配不上你!这世间,有那么多健康聪慧英俊的男子可供你选……”
兆捧起璟的脸,像捧着一个宝贝。“胡说,你哪里配不上我。当我是形容邋遢身份低微的玟小六时你都没有看轻我,如今为何要看轻自己?还有,你不是知道如今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夭的吗?兆,不是王姬,她没有光鲜的外表非凡的身份,兆只是个凡人,而你,是这个大荒让诸多神族都仰望的青丘神裔,要说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你呀……”
“不是的,不是……”璟捂住了兆的嘴用力摇头。“你是最好的,无论你是小医师还是凡人,你都是最好的。”他说着不经意想到了那天匆匆一面的兆,羞红了脸,“还有,你是最好看的。”
“花言巧语!”兆心道,果然男人的嘴除了哄人就是骗人。
“没有!是真的!”他小心的问,“兆,能让我再看看你吗?”
兆玩味的盯着他,把他盯得很慌才同意,“好吧!”
王母在恢复小夭容貌时说过她体内的驻颜花已经没了变换之能,可后来她发现驻颜花在她手上并未失效,反而更加得心应手。想不明白原因,她就把一切不合理的问题都归功于穿越金手指。
面目一点点变化,不像第一次使用那么麻烦,三五吸之间,兆本来的面目就出现在璟眼前。
再次看到这张魂牵梦绕的脸,璟心跳加速,只是这张脸看久了,璟心中疑惑越发强烈,不吐不快。他斟酌问道:“兆,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
兆皱眉,“为何这样问?”
璟迟疑片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问道“你说小夭的神魂几近消散,现在堪堪被你维持在丹田深处,是吗?”
兆点头,她好像知道璟想问什么了。
“那她的意识没有影响你对不对?”
兆再次点头。
璟不自觉握紧了兆的手,“可是你在册封大典上的姿态气度并不像普通凡人能有的。虽然我不知你所在的界具体是什么样的,但依你的描述你不是王公贵胄,可是你展现出的绝对是常年身居高位之人才有的从容不迫。这不对!”
兆通过璟的疑问不得不面对自己心中的怀疑,她也早就发现不对了,自己的性格和记忆中所处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了。
一个大厂的职员对医疗手段熟悉迅速还能用小夭原本的记忆和自身天赋异禀来解释。可是一个连鱼都没杀过的人,却可以在两方对战死伤惨重的战场上看热闹;一个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人可以轻易对别人起杀心,还能面不改色的对别人捅刀子;就算她是家资颇丰的大小姐,可在这个尽是神族的大荒中她居然能无畏无惧,有时一瞬间的想法她都奇怪,那种莫名的高高在上的勇气是哪来的。还有昨天的册封大典,她太自在了,自己能感觉到不是强作镇定,她是真心觉得不过小小的册封仪式,就好像曾经有过很多类似的经历似的。
“是,我也发现了问题,可是我的过去不应该是假的,我能想到太多的生活细节,造这种假也难吧!怎么可能有人为了一个普通的我大费周章?难道我还忘了些别的,我还有别的身份?”兆狠狠地揪头发,她实在想不明白,所以之前她尽量避免去想。
突然,她被自己的脑洞惊了一下,“难道我是什么通缉犯?或者是南美的大毒枭?”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在她那个世界不怕杀戮又张狂无度吧!
璟虽然听不懂“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