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被点燃的香烟，手的主人并没有任何动作，只任凭香烟燃烧得越来越短。

烟雾在手的上空肆意旋转，像一个沉默的芭蕾舞者，只专注着自己的表演。

旋转，白色的烟雾蜿蜒而上，到了一定的高度后，却又逐渐消散在空气中，和无数根香烟一样，像一开始都没有存在过。

如果不是燃烧自己而落下的烟灰，谁能证明其存在过？

在香烟快燃烧到手指的时候，被手的主人随意摁在烟灰缸里。

那只手又给桌上的红酒杯倒上了红酒。

“真没想到啊”Tenas将手机上满是感叹号的信息界面关掉，语气中满是感慨：“没想到，在另一个时空，小Ehtan居然能成为守护者，好像跟我的关系也还不错。他们应该见面了吧这个时候，不过小Ehtan还是没把我拉出黑名单。”

没有人回应他，Tenas得到了死一般寂静的安静，好似这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Tenas耐心等待了几秒，依旧是毫无回应。

“真是的～”Tenas像是抱怨着开口，语气还有几分甜蜜，就像在撒娇一样：“我在跟你说话，这次没有在自言自语哦，你也可以讲话，我不是那么可怕的人啊～Nadia。”

一直沉默着站在他身后隐于黑暗中的黑衣女人，也就是Nadia·Rodan，织梦都的守护者，嘴巴颤抖了几下，才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是我走神了，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您，抱歉。”

“你在说什么呀？Nadia。”Tenas拿起红酒杯轻轻摇晃着，看着里面的红酒随着他动作不停变化形状和高度：“我们是朋友啊，不需要道歉的，更不需要尊称，你是不是没有把我当你的朋友了？”

“当然没有！”Nadia几乎是话落瞬间就立刻反驳，声音都比刚才多了几分急切，生怕他误会：“怎么可能不把你当朋友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认识了十几年。”

“真的吗？”Tenas问，脸上也因为Nadia的回答露出了几分笑意，但是在没开灯的房间里，而他又是背对着她，无人看见，但语气也是轻快的：“那太好了，我还担心是不是我们有些生疏了。”

“当然没有。”得到Tenas的回答，Nadia也放松了些，音量重新回归正常，低声和Tenas说着废话。

无非都是我们关系多好，怎么可能生疏？真的没有再紧张，朋友需要彼此信任，不是吗？

房间里的最后一人，Morrison听着Nadia女士也是紧张的安抚着对方，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只是一场灾难，今天他是不是要死在这里？

虽然知道那位女士和首领关系不一般，没想到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大家在私底下也有猜测过两个人什么关系。

情人，炮友，还是恋人？但是两个人相处氛围很怪，不像是那种亲密的关系，但又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两个人都是只要一开口或者一个眼神都能瞬间理会对方的想法。

当然，当初那位也是，不过也改变不了被杀掉的结果。

停止，不要再想那位了，那位都死了七年了。也不要再想眼前这位会不会也逃不过结局，这很不礼貌，Nadia女士和大家的关系其实都还好。

他实在不知道Tenas为什么会选择找他和Nadia女士，总是有些惴惴不安，害怕对方提出刁钻的任务，但又不可能不做，哪怕是会死亡也得完成。

因为他们还有家人啊，他们还有认识的亲朋好友，不做到他满意，遭殃的就是身边人了，他可没有什么不动已亡人身边人的习惯。

“真是发愁呢。”Tenas轻轻的叹了口气，托腮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后就算是夜晚依旧繁华的城市，各种各样的霓虹灯绽放出不同的色彩，哪怕快半夜了依旧还是很热闹。

这是他管辖下的城市，如此美景，他花了很多年才塑造出来的。把一个野蛮到有些可怕的城市改变到这种程度，他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呢。

好可惜，虽然以前的样子的话，他的力量会更加强大，毕竟城市意志的力量都是通过自己本身获得的，给予守护者的力量，当然也是。

他改变了城市，所以也削弱了阳炎城的力量，阳炎只是固定的把部分量给他，对方被削弱了，当然给予自己的力量也变少了。

他的城市曾经是最残暴的一座，在其他城市都井井有条运作着的对比下，感觉谁经过都要被捅几刀的样子。

成为守护者后，他才知道其他城市能运作的那么有秩序，同时也付出了代价——它们很弱小，至少和阳炎城比。

虽然这所城市变弱了，在所有城市联合情况下，还是没办法打倒的，而且他在征战……不是，是说和其他国家的守护者一些友好切磋，大家都因为他的魅力纷纷拜倒下，甘愿臣服。

远处的灯火像天边的星星，遥远又渺小的，倒映在Tenas暗淡的蓝眸中，却添上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感觉。

“Nadia，你觉得我能让小Ethan加入我们吗？”Tenas平静地询问：“和我一起，让这个世界更美好。”

“……会的。”Nadia低声回应。

Morrison知道Ethan是谁，就是对面那群魔法师的首领，也是他们首领苦苦纠缠的人物，经常邀请对方加入守护者，但每次都是失败告终。

Morrison先不想对方有没有可能加入吧，如果对方要加入的话，Tenas会让对方选择哪个城市做守护者？如今，国内的城市都有守护者，如果加入的话，是不是要解决掉对方可能会看重的城市里面的守护者？

有点可怕了……Morrison胡思乱想中。

“骗人，小Ethan不可能加入我了，连伊森的存在都不能缓和一下关系，他恨我。”Tenas声线很平静，就是过于平静了，像有点怅然，又有种让人惊悚的平静：“他不会加入我们的，他看起来真的很想赢，连你都知道，我总是拒绝不了他的，所以我需要做出一点改变。”

Tenas想起多年前和Ethan认识的那个下午，年幼的黑发男孩因为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而聊的脸颊飞红，眼睛爆发出来的璀璨光芒，也是让人久久无法忘怀。

好可惜，真的可惜了，小Ethan不愿意。

真的要选择这样吗？Tenas想着，还是想起了那双发亮的眼睛，逐渐变暗淡，到如今已经看不到之前的半分影子了。

看过来的时候不再有惊喜，而是仇恨与厌恶，还有浓厚的杀意。

就这样吧。Tenas想。

他并不后悔，后悔以前的事情，哪怕是这个时候做出了这个决定，在未来他也不会后悔的。

只是有点可惜，可惜以前的自己就那么草率的做出了那些事情，推着他的挚友与他越来越远，形同陌路。

“Nadia，我不需要你了。”Tenas还拿着红酒杯，看着暗色天空的那一抹光亮，语气轻描淡写：“你资助的那些孩子，我还是会拨款的，我会安排人帮你好好监督。”

Nadia慢慢的把头抬起来，看着从始至终背对着她们的Tenas，迟缓的眨了眨眼。

“好的。”这位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士，同样以一种平静的状态回应他。

Nadia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匕首倒映着她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

终于……可以了吗？

终于可以结束这压抑的日子了吗？她终于可以获得自由了吗？她终于……可以迎来安宁了。

想着，本来平静无波的眼中，居然泛起一丝波澜。

再也不会被派遣那些她不愿意去做的任务了，她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做。

她也早已经，没有动力活下去了。

每天凌晨，她都会从睡梦中被惊醒，梦见自己手下沾染过的鲜血，那些无辜的人，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梦中，让她浑身冰凉，情绪崩溃。

第一次。她洗了很久的手，把手都洗皱了，手指都搓红了，都还是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流淌在她的手上。

她最后还是撑不住，吐了个昏天黑地，喉咙发出不了声音，哭到呼吸碱中毒。

但那只是个开头，有了第一次之后，第二次，第三次很快就接踵而来，她手上沾染的血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安静。

一个强大的战士，坚韧的，就像仙人掌一般，在艰苦环境下却还能存活下来，并且茁壮成长的Nadia，在某一天战斗后被Tenas点出来，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求生欲真的是越来越低了。

这种逃避行为是可耻的，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甚至在期待某一天自在战斗中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当然被敏锐的Tenas发现，可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吧，或许真的有几分在意，他不允许Nadia随便送死。

Nadia觉得应该是自己是个很好用的工具吧，毕竟和Tenas一起长大的又不止她，还有Reena，结局也是被他杀死了。

在后面的日子，她一直浑浑噩噩，机械性的执行自己无法拒绝的任务，直到现在。

Nadia在Morrison茫然又惊恐的眼神下，拿着匕首干净利落。

“噗嗤——”

尖刃捅进□□的声音，随后房间内就弥漫一股大家再熟悉不过的淡淡血腥味，接着就是Morrison小声又短促的惊呼声，身体倒地的沉重声响。

“从今以后，Nadia资助的那些孩子们全部由你负责。”Tenas又摇晃了一下酒杯，终于将红酒一饮而尽，放回旁边的圆桌上，他坐着的椅子微微转过来。

他看见脸上被溅到一些血的Morrison，一手扶着已经没有声息的Nadia，另一只手摁在她的伤口上，像是想给Nadia止血，少见的没有表情，还没缓过神来。

“你可以做到的，对吧？”Tenas声音很轻，在黑暗中呆了这么久Morrison也能靠着月光看清房间内的一些东西了，可看Tenas偏偏只能看见那幽深的蓝眸，脸部一片黑暗。

“是。”Morrison听见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