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听闻秦诸梁道出洪蛇敛尚在人世,心底尘封的旧伤骤然撕裂。一是愧疚,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二是多了怨愤,秦诸梁与他有血海深仇,为何偏要与这最恨之人沆瀣一气?
秦诸梁补充道:“对了,你在诏狱所中的红丸,也是他亲自研制的。”
“是么。”秦允显眸光一黯。若问是否痛心,自是有的。被昔日同门毒害,常人岂能无动于衷?可是悲戚无益,只会令仇者快意罢了。
洪蛇敛这一生,恰似孤舟行于怒海。低谷时得江平阔援手,巅峰处却遭人推落。推他的这个人虽说不是秦允显,可袖手旁观,在朋友眼中,比那推手更令人心寒。
他恨秦允显,秦允显能够理解,对他做出这样狠毒之事,秦允显也能欣然接受。可是有一点,从洪蛇敛狠毒的那一刻开始,前尘种种愧疚与弥补之心,全都相互抵消了。
他向来便是这么恩怨分明的一个人。
说起来这一点,他与秦溪常颇为相似。别人于他有恩情,他总会想方设法去还了,好似这份恩情是沉重的负担,当全部偿还与抵消之后,这份恩与情也会消失。纵使昔日恩主后来犯下大错,他也能冷眼相待,依法论处,不存半点私情。
洪蛇敛然既与秦诸梁勾结,便是死敌。
他面对仇敌,向来不带半分感情。
秦雷跪得膝头发麻,忍不住抬头,可怜巴巴地提醒:“父、父皇......天禄......”
秦诸梁见秦允显的脸上黯然转瞬即逝,很快又被冷峻所取代,没能看到预期中仇敌痛不欲生的模样,顿觉索然。
他冷哼一声,示意秦雷起身:“莫再让朕失望。”
秦雷诺诺称是,揉着发麻的腿爬起来,一改先前的窝囊相,朝几名玄青修士一挥手。来人用麻绳捆住秦允显的双手,将绳端抛过树枝,两人合力一拽,秦允显顿时双脚离地。
秦允显身子在半空中晃荡,对秦诸梁道:“实话告诉你,天禄召唤之法我已尽授兄长。任你使尽手段也是徒劳,不如给我个痛快。”
秦诸梁抬起脑袋,冷哼一声说:“你一心求死,目的为何,还不是想玉石俱焚?竖子反复无常,惯于玩弄心计手段。告诉你,你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朕都不会再信。”
秦允显:“......”
这话听着莫名耳熟。
是了,那个叫白藏的,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秦风当时也在场,这等要事,他临死前竟未提及?”秦允显故意往痛处戳,“还是说......他没来得及说便死了?”
秦诸梁阴鸷地注视着他,那目光恨不得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好半晌,才冷飕飕道:“激将法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