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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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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路灯下。

秋少关手里提着瓶温牛奶,另一侧臂弯上还挂着件朝同事借来的外套。

“衣服穿上。”一件大衣从上而下将李迟明包裹住,不大温暖,动作也不大温柔。

秋少关坐到他身旁的小层台阶上,台阶上留出一半位置供客人来回进出,两人挤在一起,几乎蜷缩着的。

李迟明抓下来大衣,没穿,而是拿到身前,将大衣横过来,一起披在两人的腿上。

这种感觉。

就像是两个人躺在床头,一人专注做自己手里的事,另一人自主拿过被子给俩人围一个温暖的小窝。

秋少关有时会想。

其实李迟明挺会照顾人的。

那他怎么会照顾不好自己呢。

这是个没答案的谜。

把手里的牛奶瓶盖拧开,递过去。

秋少关说:“热的,暖暖身子。”

李迟明接过,低头抿了一口。

全程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路灯下还有不少飞虫萦绕,杂乱无章。

身后的门挡不住酒吧里高昂的音乐,躁动的音乐像是紧贴在后背上,几乎要捂层汗下来。

两人的视线齐齐盯着远处平坦路面。

仿佛这样,就能永远维持住此刻的平和。

“秋少关!”

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热浪席卷着挤出来,夹带着难以言喻的酒酸味,一个站不稳脚、摇摇晃晃的人儿还没走两步,就跌坐到台阶上。

“哎哟。”屁股被猛地磕了下,疼得不行,他伸出手揉了揉屁股,脸上皱得像个包子似的。

秋少关扭头去看,他却没看他,而是直接往后仰着身子,隔着秋少关,伸出胳膊去碰了碰李迟明到后背。

李迟明看过去,就见他呲着大白牙正乐。

“你好,我是小刘。”

李迟明点了下头,停顿一秒,才开口道:“我叫李……..”

小刘打断他:“我认识你,李迟明嘛,秋少关最好的朋友,是不是?”

李迟明眼睫颤动了下,没应声。

小刘被客人请了不少酒,但他酒量好,再加上曹平海给他调的时候故意调低了点儿度数,背地里偷偷放水,他现在虽说脑袋发懵,但意识还算清醒,除了说话有点儿大舌头,身上酒味呛人呛得不行,其他的都算正常水平。

他收回手,随意拍了两下秋少关的肩膀,“秋少关,你让让。”

秋少关抿抿唇,没直接避开,只是双臂撑着更高一层的台阶,身子后倾的角度加大了些,但仍夹在两人中央,像是防狼一般隔着。

“啧。”小刘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而是探头过去仔细看了看李迟明的脸,才压弯眉眼,笑嘻嘻道:“你长得怎么感觉和秋少关的调调有点儿像呢。”

秋少关的调调。

秋少关忍了忍,问:“我什么调调?”

小刘随口说:“就不正经的调调呗。”

秋少关没忍住,抬手给了他一下。

小刘没躲开,只觉得本来就懵着的脑袋“嗡”了一声,嚅嗫了下嘴唇,最后欠揍地吐出来句:“秋少关,你跟我打情骂俏呢?”

“……..”

秋少关早就见识这人嘴里插科打诨的能力,但在李迟明面前,还是因为他这句话莫名躁了下。

小刘伸出胳膊去揽秋少关脖颈,身子歪扭得不成样子,眼睛却还在直勾勾地盯着李迟明,“李迟明,你知道吗,秋少关天天晚上都骚扰我,消息轰炸比谁都牛,就为了让我给他几个吉他电子谱。”

小刘说话毫不掩饰地夸大其词。

秋少关绝对不是会消息轰炸的人。

但他就是理所应当地胡说八道。

反正他已经不清醒了,说的话再不清醒一点儿又能怎么样呢。

但不得不说,这句话让李迟明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个笑,只不过那笑格外浅淡。

小刘没忍住打了个酒嗝,胀天的酒酸气止不住弥漫,风吹刮着都赶不走。

秋少关挥手把他推开,身子重新坐正,彻底隔离他和李迟明之间的视线。

而李迟明的视野里,秋少关的侧脸毫无征兆地闯进来,他原本想收回视线,想接着当鸵鸟,但那视线就像是见了火的飞蛾,怎么也抓不住。

一道人影走过来。

小刘连忙拍拍屁股站起身,边拉开门,边做了个请的动作,“客人请进。”

那位客人是常客,最开始引她频频前来的原因也是秋少关,看见秋少关在外边坐着,关心地问了句:“出来透气?”

“嗯。”秋少关扭头冲她点了下头,“里面太热了。”

客人的视线又在李迟明脸上绕了一圈,最终露出抹笑,“外面很冷,早点儿进去。”

小刘也跟着进去了。

门再次关上。

酒气挥散,仿佛一切都恢复原样。

“……..”

“李迟明,牛奶一会儿就凉了”秋少关说:“要是嫌吵就先打车回去吧,我估计还要挺久。”

他的手在侧兜里掏了掏,皱皱巴巴的钱不工整地堆在手掌心里,他把手掌往前递了递,“全拿去吧。”

李迟明没动,双手捂着牛奶瓶。

玻璃瓶表面仿佛还能倒映出他的脸。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他太普通了。

如果他没那么普通,是不是秋少关就不会躲他避他了。

生长在烂泥里的丑苹果被人捡起来的时候,只会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够漂亮,他从小到大见到过的最无可置喙的真理,就是他是最平凡、最丑陋、最一事无成的苹果。

从来没人给他施肥浇水。

江婉和李年临最擅长的,就是让他活着,但连一丁点爱都不舍得给。

李迟明没动,而是说:“……秋少关,你会留在哈城一辈子吗。”

秋少关盯着他,无言:“……..”

李迟明喝了口牛奶,但落在胃里的温度是凉的,他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泛着冷。

李迟明说:“小刘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是秋少关,你不只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是我唯一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在舌尖翻滚。

那对李迟明来说,是最恰到好处又贪心不足的称谓。

李迟明说:“行吗。”

这句,就像是在问秋少关。

现在继续这个话题行吗。

又想在问。

我这样说行吗,当朋友行吗。

秋少关第一次觉得自己愚笨,他好像从来都不懂李迟明的心思,他反复咀嚼那句话,最后只能模棱两可地落出来句:“没什么不行的。”

李迟明说:“秋少关,牛奶凉了。”

秋少关把大衣拢成团抱在怀里,站起来,“走吧,回去坐着,嫌吵的话去员工休息室待着行吗,外面太冷了。”

他伸出手,说话时带了微不可察的请求意味。

李迟明太敏感了。

他对自己的情绪万般了解,升腾的贪欲刚冒出个头,他就掐住往上拔,但那欲念没被除掉,反而愈发繁茂。

而秋少关的情绪更是他紧握的藤蔓,他轻而易举就察觉到秋少关的躲避。

秋少关不想躲避。

但他没那个资格直接面对。

须臾。

李迟明把牛奶瓶放到秋少关掌心。

自己站起身,转身拉开了门。

“…….进去吧,好冷。”他低声说。

拿着牛奶瓶,秋少关渐渐收回手臂。

进到酒吧里。

音乐再次围绕过来。

李迟明走在后头,看着秋少关和每个客人笑着打招呼。那如鱼得水的感觉完全不似和他在一起时的小心谨慎。

李迟明那刚冒出尖的心脏被人猛掐一把。

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就仿佛他和秋少关本来就不应该处在一个世界中。

就像秋少关说的。

他们不一样。

天差地别,南辕北辙。

还没等秋少关把李迟明带到休息室,曹平海就远远朝他招呼了声。

秋少关冲他打了个暂停的手势:等会儿。

曹平海连连招手,无声说道:“快过来,带着你的小朋友一起,今晚客人太多了,来帮帮忙,我给你们加餐。”

李迟明也看见了,还未待秋少关再次拒绝,他就抓了下秋少关的衣角,说:“走吧。”

话落。

他先往酒台方向走去。

没辙。秋少关只得跟上。

看见李迟明。

曹平海笑呵呵地塞给他杯shot,“曹哥请你喝。”

迟了两步的秋少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迟明喝下去。

曹平海一扭头,就对上秋少关那张黑得不行的脸。

曹平海抬头看了眼灯光。

灯管没坏啊。

怎么这么黑呢。

“特调?”秋少关叩了下酒台,才拿起一旁放满酒的托盘,“他不能喝酒,而且受不了这儿的声音,一会儿就放他回员工休息室。”

曹平海连连咂舌:“你对朋友原来是操心成这样儿啊,秋少关,你像个跟在他身后拔刀乱杀的忍者。”

他又笑吟吟地添了句:“不过你没蒙面。”

秋少关说:“下次一定。”

秋少关单手托着托盘,往客人中间走,路过李迟明身边时,抬手点了下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扔下句:“站在这儿等我,曹平海给的酒别喝。”

气息洒在耳朵上。

李迟明盯着他的背影,抬手摸了下耳尖。

喝醉后。

他的耳朵也会和秋少关一样烫吗。

那一杯酒精度数很高。

入口一瞬,直冲天灵光的酒精味几乎让李迟明难以下咽。

但喉头滚动了下,酒精入胃,原本失去的温暖好像一瞬都回来了。

他好像懂那些人为什么都爱喝酒了。

大醉后会不会像被人拥抱一样暖和。

会吗。

曹平海边盯着个个订单,头大地调酒,边忙里抽闲地和李迟明搭话,“怎么样,好喝不。”

李迟明说:“……..好喝。”

曹平海笑了下,又吐槽道:“秋少关还说你不能喝酒,还真不能喝,早就原模原样地吐出来了。”

“你叫李迟明是不?”曹平海说:“小刘和我说过你,学吉他呢是不。”

曹平海和店里的人都关系不错,没有老板和员工之间那些别扭得绕弯弯的关系,都是直来直往地打趣闲聊。

谁有什么事儿都瞒不过爱八卦的曹平海。

“嗯。”李迟明点头。

曹平海调完酒,把酒放在空托盘上,“吉他好呀,你这气质,一看就适合弹吉他,走文艺范,到时候肯定好多女生喜欢呢。”

他嘿嘿两声,说:“到时候可以来我店里打工赚外快,和秋少关凑个伴儿。”

托盘放到李迟明手里,曹平海说:“麻烦了帅小子,就送到一号桌就行,就最角落那桌,实在腾不出人手了,我还有十三杯酒要调。”

说着,曹平海又拿出几个空杯,开始大刀阔斧,“等你回来我给你安排特殊节目,你没来过Ghost吧,那你一定没看过秋少关在台上演出时候有多帅,一会儿让他上去来一遭,吸引吸引顾客注意力,我好偷偷懒。”

他这话刚落,正好秋少关回来。

看见李迟明小心翼翼地举着托盘,秋少关伸手去接,“给我吧。”却被李迟明躲过。

李迟明摇摇头,“我送。”

他那点儿固执又开始冒出来。

秋少关扁扁唇。

“秋少关。”曹平海叫了声:“有个客人点歌,你快点儿上去,就差你了,演出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快过去。”

他手上动作快得像要结印,摇壶摇得腱鞘炎要犯了。见秋少关迟迟不动,他忍耐不住,催促了声:“快快,秋少关,不行你就来帮我调酒,然后再去演出。”

看见李迟明完好地把酒摆到客人桌上,秋少关才不紧不慢地应了声:“现在就去。”

李迟明回到酒台时。

全场音乐霎止,下一瞬台上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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