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醉过后,迹棠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不仅没有宿醉的难受,人还很精神。
酒意经过一夜,已经被体内魇气分解干净。时间尚早,她从千里烟波看了会花,又向外门飞去。
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外门就已经有不少身穿青白弟子服的弟子奔往各处。
迹棠跳下飞剑,目光在飞剑上扫了扫,心想等回千里烟波她就要把迹杳带回身边。
她随手收剑回储物袋,慢悠悠走进信阁。
杨霄峦还是和以前一样,被一摞一摞信件掩在最里面。
迹棠透过缝隙只能看见他青白色的衣袖,叫他,“霄峦师兄。”
杨霄峦听见声音惊喜回头,见人后马上笑道:“怎么这么久没来,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他扶着摇摇晃晃的信件小心走出来,看着迹棠,眼中满是惊讶,“你如今是什么修为,我怎么都看不出来了!”
迹棠修为重回巅峰后就不再隐藏,如今在修真界中,也就只有她师兄能看出她的修为,其他人都没那本事。
杨霄峦没等迹棠说话,又赶忙把她拉到更里面的位置,确认门外没人后,才压低声音问她:“你知道一年多前千里烟波的天雷吧?”
迹棠点点头。
杨霄峦不由抓紧她,激动问:“是尽舟仙尊重回巅峰了吧!”
迹棠怔了怔。
她下意识跟着说了一遍:“仙尊重回巅峰?”
杨霄峦脸上激动得发红,“是啊!上一次仙尊没有渡劫成功,大家都觉得万分可惜!”他比了个嘘声地动作,“虽然我们从没在仙尊和宗主口中听过这件事,但自古渡劫失败定会修为倒退,这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宿尽舟渡劫失败,修为倒退是真的,但他早就重回巅峰了,只是众人还不知道罢了。
迹棠了然,看来他们是把先前迹棠渡劫期的雷劫当作了宿尽舟的。
迹棠也和他一般用气声说:“也许是别人呢?”
杨霄峦顿时瞪她,“都什么时候了还和我贫嘴呢,”说完又笑了,“仙尊重回巅峰是好事,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他忙摆手,给迹棠一个安心的眼神,“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迹棠笑容里掺了一点无奈。
她说得是实话,可杨霄峦不信呀。
她目光移到杨霄峦身后,看向那些快要摞到房顶的信封,“我都离开信阁多长时间了,青柏楼还没派人手过来吗?”
杨霄峦苦瓜脸:“还说呢,先前是派来了不少,可没一个是能坚持半个月的,到最后还是我一个。如今要寄送的信件实在太多,我就是一直不睡觉都要送上个把月呢。”
迹棠:“正好我今日无事可做,帮你送些去内门吧。”
杨霄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这里用不着你,好不容易无事,你快去玩吧。”
杨霄峦这是把她当玩性大的小姑娘了。
迹棠,“那你等着,我去找蒋……”她咽下‘老头’两字,“蒋楼主问问,信阁就你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
杨霄峦笑着摇头,没把她的话当真,“哦对了,我记得你和谈闻师兄认识吧?”他撅着屁股在堆叠的信封里小心翼翼抽出一封,“这是他的信,你正好也是要回内门的,帮我捎给他吧。”
迹棠挑眉,“师兄和他关系不好?”
不然这么多内门的信,杨霄峦怎么就只让她给谈闻捎?
杨霄峦尴尬地咳嗽一声,“这个嘛……”
迹棠两指夹着信,一股很淡的香味很快萦绕在鼻间。
这味道她闻过,迹棠回忆片刻,“玉绣门?”
杨霄峦肉眼可见变得慌乱,“什、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他急得有些语无伦次,“难道事情已经传开了?我和谈闻师兄是公平竞争,不、不会为了这个影响同门关系的!”
迹棠蹙眉,“竞争什么?”
杨霄峦懵了懵,“你不知道?那你怎会提起玉绣门……”
玉绣门里都是女弟子,杨霄峦口中的公平竞争,再加上这封信,迹棠顿时了然,“你们喜欢上了同一位女修?”
杨霄峦的脸瞬间红了。
迹棠这也是歪打正着。
杨霄峦不知道这封信来自何处,恰巧让迹棠把信捎给谈闻,而更巧的是,这封信就出自玉绣门。
她精通炼药,对任何味道都十分敏感,她稍作回忆就想起了信封里的味道。
迹棠眯着眼睛问:“那女修是姓崔吗?”
春花宴,玉绣门。
她想起谈闻迎接的那位女修曾给他一枚淡紫色玉牌,谈闻还给迹棠看过,上面刻着的人名是……
杨霄峦更显心虚,“你也知道染媚吗?”
对,崔染媚。
迹棠确定了,“就是这个名字。”
她复又闻了闻信封,虽然味道很淡,但多种花香融在一起的味道还是很快钻入鼻腔。
这次浓度没有上次高。上次她才刚闻到味道就觉得鼻腔微微发热,这次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但随着时间变长,就会渐渐出现一点温热的感觉。
这种含量的香味还不至于对人产生不好的影响,但却像把小勾子一般撩人。
迹棠捏紧信封,“师兄是真心喜欢崔染媚?”
还是被这香味影响?
杨霄峦闻言变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师妹你还小,不懂这些。”
迹棠:“……”这种事情她不好多掺合。
杨霄峦送她出信阁,她没着急回内门,而是打听到了薛铆所在,直接去了万松楼。
迹棠从正门进去,里面弟子不少,各忙各的,只有靠近门口的几个看到了她。
她没有穿外门弟子服,身上的昌容色长裙还算显眼。
弟子客客气气上前,“道友是来寻人?”
迹棠笑道:“请问薛铆师弟在吗?”
弟子:“原来是同门,这个时辰他应该是在后院,你去了就能找到他。”
迹棠道声谢,径直穿过一楼大厅,刚从后门出去,就一脚踢到了什么。
她还没见是什么东西,就听见哼唧哼唧的声音,那声音又委屈又可怜。
迹棠垂眸看了一眼,黑色小猪正仰倒在地上,四脚朝天露着肚皮,小猪蹄在空中抖出虚影。
在它脑袋边上还有一根木柴,看样子是要叼着木柴去给万松楼的楼主孙矮子烧柴火煮茶用的。
她几步来到小黑猪旁边蹲下。
小黑猪自从在万松楼当差,就很少有被弟子误伤的情况。就算被误伤了,哪个弟子不是赶忙扶它起来,拍拍头拍拍屁股,嘴里满是道歉安慰?
可这次它非但没被扶起来,也没听见什么道歉安慰的话。
猪头一扭,两颗小猪眼就看到了把它踢倒的人。
随即猪叫声更大了。
“惨叫什么,杀猪了?”迹棠伸出手指戳戳猪头,“你一个灵猪,被踢一脚就叫得这么惨烈,未免太没有出息了。”
她边说边操控魇气把小黑猪调转个个,顺便把掉了的木柴塞回猪嘴里。
身后响起孙启筹的声音,“谁啊,欺负我们小猪。”
迹棠起身看去。
孙启筹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这不是那个,什么九什么水什么深吗?”
迹棠扯出个笑,“记得我名字还故意不连着说,孙楼主看来比我还记仇呢。”
孙启筹摆摆手,“小姑娘家家的记什么仇?不对,本楼主心胸宽广,怎会记你的仇?你不就是把本楼主石灶外的灵石全撤了吗,还威胁小猪一次,这次更是踢了它一脚。”
迹棠呵呵一笑,“孙楼主好记性。”
小黑猪叼着木柴哼哧哼哧跑到孙启筹身后,把木柴一丢就是一阵哼唧。
迹棠怎么看怎么像在告状。
孙启筹,“你不好好在千里烟波待着,今天来万松楼所为何事?”
迹棠:“找个师弟。”
孙启筹虽然外表看着年岁已高,但要拿年龄说事,那比迹棠小了不止一星半点。
迹棠没现在就叫他孙矮子孙老头,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孙启筹捋捋胡须,“事不过三,你若下次再欺负小猪,那本楼主就要和你说道说道了。”
迹棠目光在小黑猪身上一扫。
刚才还委屈哼唧的小黑猪这会有了靠山,那叫一个仗势欺人,猪头高高昂起,猪鼻子一晃一晃地朝迹棠哼哧。
想来猪嘴里吐出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反正迹棠听不懂猪语,不过她也不会和小辈,更不会和一头猪计较就是了。
她转身便走,穿过万松楼后门的竹林,再走过一条廊道就到了后院。
迹棠一眼就看见在后院扫地的薛铆。
没想到那时候说要去千里烟波扫地的小弟子,转了个弯,最后到万松楼扫地来了。
“这也算殊途同归吧……”迹棠嘴角抽了抽。
后院就他一个人,迹棠一出现,他就转身看来。
见是迹棠,他还愣了愣,不确定地问:“九水深道友?”
迹棠走上前,“是我。”
薛铆抓着扫帚就迎上来了,话里话外全是委屈,“道友!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迹棠摸摸鼻子,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答应了人家,又把人家小孩晾在外面这么久没管,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迹棠:“我不是有推荐你去信阁,你怎么又到万松楼来了?”
薛铆脸上闪过哀怨,“我在信阁干了一段时间,太累了,就走了。”
“啊……嗯……”迹棠摸了摸鼻子。
“总而言之,”迹棠对他展露一个安抚地笑容,“去万松楼办个手续,然后去千里烟波报道吧。 ”
“嘭”地一声,扫帚摔在地上。
薛铆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千里烟波了吗!仙尊他老人家同意了吗!”
他一蹦三尺高,“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去千里烟波了!这么看你还是很靠谱的,水深道友!”
迹棠笑着指指身后,“走吧。”
薛铆立刻跟上,走了两步又忙回头去捡扫帚。
迹棠:“这东西还要带回万松楼?”
薛铆意气风发,“当然是带去千里烟波啊!”
迹棠顿了一顿,才说:“不用带它。”
薛铆看着迹棠背影。
他怎么觉得刚才九水深的眼神非常的……怜爱?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