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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弦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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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绮罗答应了什么,梁九功又复了笑容,对绮罗点头哈腰,很是殷勤……

我垂眼看向手里的酒杯:梁九功是个小人 ,知道绮罗绮礼兄妹感情好,刚梁九功威胁绮礼什么了?绮罗这就改了主意。

就是绮礼能够答应?

虽然人人都怕梁九功,但绮礼,我看他今儿嘲曹寅讽我讥皇阿玛的硬气,可不以为他会给梁九功面子。

再抬头,绮罗绮礼已双双跟梁九功走了,我很意外:绮礼就这么被梁九功拿下了?梁九功拿的什么把柄?绮罗又答应了梁九功什么?

真酒席助兴?

梁九功跟曹寅交情好,近来都帮着曹寅托抬曹頞。今儿游湖也是给曹頞展露头角。曹寅费这么大的力气办酒会,给绮罗出风头?曹寅图什么啊?

想到曹寅所谋,我醒悟:这未来的东宫侧福晋在楼下辛苦舞蹈,我的庶福晋在楼上随心评论,恣意谈笑,曹寅气不平了!

何况绮罗的生母姨娘原是曹寅的家班舞伎——我明白了,今儿绮礼话里话外都是绮罗镶黄旗秀女出身,打小跟他学女德,习书画,大选入宫,得皇太后、太子妃及合宫主位认可,结果皇阿玛才给指了个皇子庶福晋。

东宫侧福晋位比皇子嫡福晋,曹頞一个正白旗包衣,样貌、才华都不及绮罗,今儿人前歌舞更是拾绮罗牙慧,凭什么肖想?

曹頞浑身上下胜过绮罗的也就是其母李氏是李煦胞妹,正白旗人,世代官宦这一条了。

曹寅必是要绮罗下场舞一回,好坏不论,要紧地是坐实绮罗生母舞伎,出身低贱,只堪为妾这一条!

绮罗孝敬生母,人前从不主动展示歌舞才艺。梁九功狐假虎威惯了,威逼绮罗下场,甚至于拿绮礼作要挟,言辞间难保不带出曹寅——是了,绮礼外放江南,现江南就数曹寅势大。

以绮礼的精明,定是一下子瞧出了端倪。绮礼原就不乐意他兄妹给曹頞作嫁衣,干脆指了个梁九功无法拒绝的理由,丢下画了一半的画跟绮罗一块儿走了——横竖将来皇阿玛问起,已有梁九功顶缸。

将计就计,未雨绸缪,这才是我认识的绮礼能干出来的事!

现就不知道绮礼绮罗兄妹联手会干出点啥?

……

酒席上皇阿玛除了嘉勉地方官员,也召见曹寅给荐的文人雅士。似别人就罢了,看到蒋廷锡的一刻,我就知道春柳为什么贬低蒋亭锡花鸟美人了——蒋亭锡确是个美人,比张廷玉都不相上下。

想到绮礼替绮罗选中张廷玉的故事,我了悟:原来绮礼替春柳择的夫婿是蒋亭锡!

所以才答应曹寅所求,跟蒋亭锡一气就合作四把宫扇。

就是春柳爱慕绮礼,蒋亭锡也只取中绮罗美人图里的花草翎毛,无视春柳。绮礼这媒做的还是跟太白楼一般一厢情愿。

不过绮礼保媒拉纤的眼光虽说不行,相人的眼光却是不差,先替绮罗挑的年羹尧、徐本、张廷玉不仅都中了进士,还都选上了庶吉士,前途无量。这个蒋亭锡,皇阿玛既赏了他举人出身,谕旨明年一体会试,可再验证一下!

……

“皇上,”梁九功一脸笑地来禀报:“江南道按察使经历绮礼和四阿哥府上的绮福晋自请表演舞蹈给您游湖助兴。”

自请?

梁九功的话我压根不信。

对了,外面的《踏歌》声什么时候停了?曹寅怎么都没有领曹頞等进来邀功请赏?

我心里犯疑:就算曹頞取中了太子,别的官家小姐可还没有婆家,今儿抛头露面地跟着曹頞舞蹈,可不就是想搭顺风船到皇阿玛御前露个脸,挂个名,抬抬身价?怎么悄没声息地都走了?

如此今晚胜棋楼宫宴上的助兴女眷就只绮罗一个,明儿人口话题也都将是绮罗。

如我所想,曹寅对绮罗果然不怀好意!

我不免生气。

绮罗是皇阿玛亲指给我的庶福晋,曹頞一个正白旗包衣而已,曹寅凭什么拿我府邸庶福晋给他女儿垫脚?

曹頞这都还没指给太子呢,这要是指上了,是不是就该拿爷填坑了?

……

“哦?”皇阿玛脸上漾出笑意:“好!传!”

“绮礼和绮福晋舞蹈?”胤祥一脸诧异:“西洋舞吗?”

我满洲男儿莫不会跳传统“蟒式”舞,入朝为官也都会“喜起”舞。绮礼多才多艺,会跳舞原不奇怪。就是男女大妨,我至今见过男女一块跳的舞蹈就是某年节老八绮霞、老九董鄂、老十绮云、十四舒舒觉罗给皇太后、皇阿玛跳的西洋舞。据说西洋舞也有很多种,绮罗会什么我都不奇怪,我就是诧异绮礼刚不是才批评了曹寅,给自己立了个“理学”名头,怎么一眨眼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绮罗搂搂抱抱?

俗话说“儿大避母,女大避父”,兄妹一般得守男女大妨。

想到人前绮礼对绮罗的一贯维护,我摇头:”我觉得不是?”

“那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不是绮罗的知音!

说话间小太监抬来一张跟去岁围场绮罗跟诺敏摔跤一样的红毡铺在当地,皇阿玛、太子、胤祥连带整个御前都是一怔,我也颇觉尴尬,心说舞蹈就舞蹈,绮罗这又整什么幺蛾子?

“梁九功,”皇阿玛绷不住了:“这是?”

“皇上,”梁九功一脸媚笑:“这是绮三爷的主意。绮三爷说这楼板硬,一会儿舞蹈时万一硌伤绮福晋,没得扫了万岁爷的雅兴!”

听着无可厚非,当着人皇阿玛勉强点头:“绮礼虑得周到!”

小太监又抬来一张琴桌,捧来一张琴。胤祥立刻“咦”了一声,我也惊异非常。

文人四艺“琴棋书画”,琴列第一,尤胜书画。文人雅集也每常“以琴会友”。

今儿在场的就许多名家,比如年羹尧。

扫一眼年羹尧,巧了,年羹尧、徐本、张廷玉三个又坐了一桌,跟周围同僚一般一扫往日沉稳,眼望着琴桌,各怀心思。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现在的琴多是文人独坐自娱,比如王维就是半夜三更一个人在竹林里弹琴。雅集会友,也都是仿子牙与钟子期,弹者自弹,听者或坐或站都巍然不动,以免惊动打扰,方为“知音”。

但在唐之前,周时、汉时,琴是最常见的伴奏乐器——琴伴奏的歌叫“琴歌”或者“弦歌”,一部《诗经》都是弦歌,《论语》云孔子“弦歌不断”。似去岁皇阿玛南巡,曹寅为颂扬皇阿玛文治,特地使家班排演汉时琴歌“胡笳十八拍”;琴伴奏的舞叫“琴舞”或者“弦舞”,最有名的就是《周礼》记载的六代乐舞:黄帝时的《云门大卷》、尧时的《大章》、舜时的《大韶》、夏禹时《大夏》、商汤时《大濩》、周武时的《大武》。

其中《云门》祭天,《大章》祭地,《大韶》祭四望,《大夏》祭山川,《大濩》祭先妣,《大武》祭先祖。周时国子莫不学弦舞。

后周王室衰,六代乐舞散,孔子赴齐闻《韶》后说了那句著名的“三月不知肉味”——幸而如此,《韶》乐流传至今。几年前我奉旨去山东祭孔时曾有幸得闻。不过也只有乐,没有舞了。

琴舞已绝,举世无踪!

先曹寅既复刻了汉时弦歌,一准也想过再现上古弦舞。皇阿玛南巡至今,曹寅都未曾提及,显然是壮志未酬。

“绮礼跟他妹子打算表演——弦舞?”

皇阿玛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皇上圣明,”梁九功笑容满面回报:“绮三爷说绮福晋舞蹈没有伴奏怎么行?他略通音律,愿意给皇上尽忠!”

一言既出,满室皆静。

“以乐崇德,以舞象功”,绮礼绮罗今儿真若复原出上古琴舞,哪怕只是得一点精髓,那绮礼在文坛地位就是一代宗师了,绮罗出身也再不会为人所诟病——孟子云: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绮罗由舞伎所出,将是跟舜、傅说、胶鬲、管夷吾、孙叔敖、百里奚一般的天降大任!

我早知绮礼不好欺,但针对曹寅祸心,整这么一招给绮罗正名,且他兄妹还真拿得出,可说完全地出乎我意外——除了这回归宁,过去两年绮礼绮罗就没怎么见面说话。这就是说曹寅集江南文坛之力都干不出来的功绩,绮礼绮罗兄妹早几年就干成了?

这也太逆天了!

“文成武德”,我想起绮罗的笑话,喃喃自语:其实不只是一句玩笑?

……

梁九功不学无术,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皇阿玛沉吟不说话,众人,连曹寅在内都一脸惊异,只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立刻夹紧尾巴,悄退一边。

绮礼弹琴,我以为他会换一身汉人的襕衫广袖,没想出场依旧是书房那身长衫马褂。绮罗倒是换穿了件汉女的月白直裾罩了件青纱襌衣,但没系裙,露出半截月白的绸裤腿和那双淡金色刺绣茱萸纹绣鞋,非常抢眼。

跟着绮礼与皇阿玛行过礼后,绮罗握着把五彩斑斓的舞扇站到了红毡中间,偌大的胜棋楼,几百多的人,瞬间都屏住了呼吸——再刻薄的文士对着绮罗这一张脸,这一身窈窕以及这一份气韵都生不出挑剔,心眼脑海惟只剩完美、无缺、殊胜等感叹。

站着不动的绮罗已是如此,一时琴音响起,绮罗立刻身随乐动。

绮罗善书画,这一把扇子在她手里合拢为笔,可提可按可顿可挫,悬针屋漏,折钗飞白;开合则是宣纸画卷,能书能画能读能赏,开卷有益,闭合珍藏;旋转摆动则是景,高山、流水、清风、闲云、月影、雪霰、兰草、梅花,天地万物,无所不包。

绮罗的身体、呼吸甚至于身上的衣裳也都是笔,踮脚升腾是提,身体下沉是按,呼吸凝滞是顿、腰部拧转是挫,衣袖轻拂飞白,足步留行印痕,头颈甩动如散锋枯笔,衫摆铺展似侧锋皴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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