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
【无处不在的水紧紧的卷着不断下沉的身体,昏暗中无孔不入的水顷刻间就淹没了所有的感官。】
【剥夺生机的恐惧窒息叫人拼命的挣扎扑腾,水花四溅——】
睡榻上的姑娘陷入了痛苦的梦魇中,她的手竭力想动,却根本抬不起来,她喃喃的发出呓语,:“救......救我。”
【‘哗啦’—— 】
被从水面拖拽出来的那一刻,睡榻上的姑娘也猛地睁开了眼,她骨碌一下从榻上翻身坐起,大口的喘着气。
“呼——呼——”
柳娇捂着跳的飞快的心,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下一秒,她连忙朝着左右看了看,隐隐透过烛光的粉青帘帐,软软的云锦绣被......这是她熟悉的地方,是落桐院。
这一次的柳娇没有再找什么平安符。
她披着衣衫下了榻,慢慢走到桌前,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但柳娇还是端着茶杯送进了嘴里。
冷水下肚,柳娇忍不住一个激灵。
但她整个人也清醒了。
克制着身体内残存的恐惧,柳娇紧紧握着杯子,趁着现在自己对梦境记忆最清楚的时候,凝神开始思索起了这些年纠缠着她的噩梦。
第一个噩梦,是五年前,她初入萧府开始的。
一开始,只有一个模糊的水榭光影。
从模糊到渐渐具现出那个悬梁自尽的身影,再到听见梦境里的人模模糊糊的说话声——这个梦持续了三年。
这世上,没有谁的梦会一做就是三年,所以得了婶娘提示后的柳娇下意识的选择了隐瞒。
她甚至去上香拜佛,悄悄的四处求符。
至于效果.......罢了,不说了。
可在不久前,她的梦发生了变化。
她梦到的是定波堂。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时她惦记着去请安,所以会梦到定波堂,甚至会梦到请安的场景不奇怪。
哦,对,睡前她还看了话本,梦里面的场景奇诡些,也勉强还能解释过去。
但今日呢,她又为什么会忽然梦到落水的场景?
柳娇绞尽脑汁的思索着所有有关的可能。
说起来,因为一个梦在这冥思苦想的反复琢磨,或许是大惊小怪了些。
但换作是谁连着做了五年的噩梦,梦境忽然有了变化,也没法不刨根问底的想研究明白。
万一,万一理清了这里面的关系,就不用在继续这噩梦了呢?
白天黑夜,她见过的,她接触过的......
柳娇努力回想着所有的可能,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忽然,宋芷晴那双像是噙着千言万语的眼睛就浮现了柳娇的脑海中。
“是了!”
柳娇霎时间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啪——”
她手中原本握着的茶杯也倒在了桌上。
茶水落在柳娇的身上,可柳娇这会儿顾不上这事,她的手因为紧张,激动和说不上来的情绪攥紧了,她不停的道,:“是了,是了。”
那个模糊的梦境,她不是一开始刚刚进入萧府就开始的。
而是她从学堂里回来的那日才开始的!
“姑娘,姑娘,是您起身了吗。”
里屋忽然响起的动静,叫外间的松月和松萝都被惊醒了。
松月朝着里屋问了问,但没听见回应。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连忙起身,掌着灯,一同往里间走去。
里屋,柳娇根本听不见旁的声音。
此刻,她正在屋内来回走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边走,柳娇一边还在喃喃自语,:“是了,那日,夫子让众人相互见礼时,她听着我的名字时,确实是震惊的。”
“我原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现在想来,我当时没有看错,只是我的名字这般寻常,又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么她为什么会这么震惊?”
“姑娘......姑娘?”
松月和松萝都进了里屋,霎时间就看见了在屋里来回飘,啊,不,是来回走着的柳娇。
因在屋里穿着软底的绣鞋,柳娇走起来并没有什么声音。
这会儿外头的天因着下雨又阴沉沉的,柳娇的中衣是粉白的,外头的衣衫是白的,这样看......咳咳咳,确实是有些惊悚的。
松月和松萝站在门口略顿了顿,松月抬起了灯,一旁的松萝揉了揉眼睛,随后瞪大了眼睛,又朝着屋里看去。
犹豫了片刻,松萝转过头看向了松月,;“是姑娘?”
松月点点头,:“......是。”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迈出了步子。
刚刚靠近了些,就听她们姑娘嘴里还在说些什么——
“那日,她忽然提起了话本,还问我了些奇怪的问题。”
“明明她是从不看话本的,那些时候,京中流行的话本子传来,学堂里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只有她不看......”
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屋的柳娇,还在蹙着眉凝神细思,:“也就是那个晚上,我的梦就换了。”
要说会梦到去定波堂的场景,说是柳娇她自己惦记着第二日要去请安也说的过去,会梦到那些奇诡的场景,也可以说她自己看了话本......
“姑娘。”
见柳娇突然停了下来,松月和松萝连忙走了过去,:“姑娘,您忽然起身,可是魇着了,还是......”
却见柳娇紧紧皱着眉,满脸不解的问着她们,又像是问着自己,:“可是这第三次,她给我说的那些话,和我梦到的场景有什么关系呢?”
“姑娘,姑娘,什么关系不关系的,您的衣裳都湿了。”
凑近了看,就见柳娇的衣袖上还在往下滴水。
说话间,松萝连忙扶住柳娇,:“夜里这么凉,湿衣伤身,您快换身衣裳吧。”
松月看着倒在桌上的杯子,:“姑娘可是想喝些水?”
等提着灯,引着松萝扶着柳娇在床榻上坐下,松月点着两侧的灯盏,:“姑娘您略等一等,奴婢去给您取些热水来。”
千头万绪却始终串联不到一起,隐隐约约有什么感觉的柳娇都顾不上外界的动静,她竭力想抓住所有的线头,仔细捋清楚。
宋芷晴是不会害她的。
这一点,柳娇可以笃定。
甚至不说这些年她们两人之间的情谊,哪怕柳娇盲了眼,瞎了心,真的高估自己,看错了人。
只从现实说,两人都是寄人篱下,借居在这萧府上。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宋芷晴花五年的功夫,费心兜这么大的一圈来筹谋?
没有。
那,要去亲自问一问宋芷晴吗?
想到这,柳娇握住的手慢慢松开了。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宋芷晴的痛苦是真的,挣扎也是真的,那是她像是已经卷着烧成灰烬的痛楚。
她信宋芷晴对她的心意,若是她能说,只怕宋芷晴早就说了。
若是宋芷晴没有说的,无论是不想,还是不愿,她这样去逼问,都是一种残忍。
“姑娘,您换身衣裳。”
松萝取了衣裳出来,却见柳娇忽然很是精神的道,:“不,换了青色的襦裙来。”
???
啊,那不是姑娘外出的时候才穿的吗?
松萝正不解呢,却见柳娇眼睛亮晶晶的道,:“我现在去小厨房里蒸些点心,明日一早就去给表哥请安!”
!!!
松萝都被柳娇给惊住了。
虽然知道这些年她们姑娘的心意,嗯......但现在,是不是太惊人了些?
“姑娘,姑娘,这会儿实在还早呢,您这,您不如好好歇息,等明日一早再去给世子请安?”
“不,表哥喜欢的点心费功夫,况且新做出来最好吃。”
松萝:.......
横竖现在是睡不着了,柳娇催着松萝帮她换了衣裳,随后就去了院里的小厨房。
看着小厨房里忙活的柳娇。
松萝和松月抬头又看了看黑沉沉,不见朗月稀星的天空,忍不住齐齐轻叹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