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奔赴(2)
“亲爱的,我去洗澡了。”白冬起身从衣柜里面拿衣服。
白冬洗完澡再轮到陈句句,收拾收拾就到十点钟,两个人各自爬到床上睡觉。
灯关灭。
白冬响起轻微鼾声。
陈句句却可能因为今天碰见了徐日旸,黑暗中,睁着眼睛,迟迟无法入睡。
高三结束的那个暑假。
陈句句回到家。
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她洗过澡,发现自己身上有点血,换了衣服之后再把衣服洗了,等待晾干。
晾干过程中她坐在椅子上查手机。
会不会怀孕之类。
理论上是应该有点慌的,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很……抵触的情绪。
只担心自己怀孕,别的没什么。
徐日旸总说她“胆小心大”,可再心大也不会对这种事心大吧。
她反反复复用查手机类似的案例,被侵犯的人往往会有创伤后遗症,但当陈句句回想起这次生涩且毫无准备的初经历,却没有什么创伤感,相反,脑海中回荡的,一直都是徐日旸那句话。
有几天晚上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地想。
时间久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陈叙给她报名驾校,让她去学车。
有回,陈句句坐在车里,教练被另一个要去外地工作导致不能来练的学员纠缠退费,两个人在树底下吵闹了半天。
陈句句独自坐在车里,扭头看附近一颗桑树。被日光沐浴着,树叶照着光,又影子叠着影子,蝉鸣得响亮。
想起了在徐家园的日子。
有回徐日旸带她练车,她坐在副驾驶位上,盖着他的棒球服,歪头靠窗睡着了。
那瞬间,她甚至像是回忆起了徐日旸衣服上的那种味道。
洗涤剂的花香味,还有他身上的一些说不出来的气息,很阳光温暖舒适的味道。
那天开着开着不知道过去多久,陈句句悠悠转醒。车停在树荫底下,车内依旧极为明亮,徐日旸嘴角轻翘,是种很好看的弧度,又张扬又明朗,扭过头来看她,挑挑眉毛:“你醒了,我车都练完了。”
当时陈句句慌张,坐起身:“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吃饭。”徐日旸掉转车头开回去。
他没有生气。那时候她想,又想到,他好像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
他还总是会把一些事情说得很轻易很简单,让人觉得凡事都不严重不值得担心。
那个暑假她没有高考的压力,彻底闲下来,就算是练车,也就是一周去两次而已,却总会在翻日记时不经意间想起徐日旸。徐日旸总说打车不方便,迫切地想要拿驾照,还计划高考结束后带她去自驾游。说的那时她满心眼只有学习,压根都不想那么遥远的事情,现在才反而、莫名地想起来。
陈句句不确定,究竟是因为她过于清闲才会胡思乱想,还是因为那天的事,是她的第一次亲密接触,令她对他无法忘记,无法释怀。
直到她上了大学。
上了大学,尤其住进了寝室,周围同龄女孩多起来,对于谈恋爱也更光明正大。她们经常会熄灯后卧聊,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讲些自己的情感经历。
陈句句也说了,没说提名字。
其他两个女孩都说:“我觉得这件事你自己也有问题。既然不喜欢对方,为什么要接受呢?一开始拒绝就好了。”
只有床对面的白冬说:“我觉得你也不是不喜欢对方。”
“为什么?”陈句句问。
“比方说那个司机,要是拉你的手还要亲你,你当时会反抗吗?”
“会。我一定会叫救命的。”
“这就对了啊。你又不是傻子。真正讨厌的人亲你,你是一定会反抗的。”
白冬又说:“我觉得你的主要问题是,你从一开始就觉得跟他不可能,加上你妈妈看东西也比较理智,所以就加重了你这种心理。这就比方说考试,你知道吧?比方说一场考试,按照你的原本水平,努努力考前三是没问题的,但你要是提前知道,无论考得怎么样,前三名都被内定了。你准备考试时,就会一点影响都没有吗?”
她们都是经过高考残酷厮杀来这里,所以谈事情总喜欢举考试的例子。
“我不否认有些人心态好,明知道内定了,还能稳定发挥。但大多数人就会自暴自弃的。这就像你从一开始就默认你们没可能,所以你就不会为维系这段感情付出任何努力。”
陈句句平躺着,面朝着漆黑的天花板。
她第一次想起来,徐日旸转学来了两年,她居然从来没有带他逛过她家乡的任何一处景点。
从来没有。
都是他自己跟他在这里认识的新朋友去的。
连因为楚杨矛盾那会儿去哄他,很多时候也是想着速战速决,不希望他闹,影响自己学习。
“还有另外一个男生。就是被他欺负的那个。你可能前面对他有点好感,但后面他妈妈生病那会儿,我觉得你不是喜欢他才在意他,你纯粹是代入了另一个以前的你自己,所以迫切地希望你男朋友拯救他。”
“哎,咱们老中学生真的永远以结果为导向。连谈恋爱都是。”白冬吐槽,“体育课音乐课这种,怎么着也要被数理化老师占掉。越是好学生越习惯付出努力得到一个确定的分数,对这个分数不重要的东西立刻就会忽略就会不在意。”
“确实。”寝室另一个女生回答。
白冬的话题渐渐从陈句句的事转变为评判高考制度和教育现状,她们三个人聊开了。
陈句句没有加入,因为,她没听进去她们说什么。
只是在被窝中转过身,睁着眼睛良久良久。
-
“早。”陈句句跟同事李菲打招呼。
李菲放下包包,拉开位置:“来得这么早啊。”
陈句句笑了一笑。来早公司不是为了表现,而是高中大学研究生这么十年下来,确实养成了早七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的规律作息。
徐日旸从门口走进来,他也来得很早,不经意对视了一眼。
“徐总早。”李菲立刻站起来打招呼。
徐日旸点点头,大踏步走进他的办公室。
上午九点半,开全公司周会,就算是新人也要参加。陈句句捧着笔记本走进公司的超大会议室。
徐日旸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身后是投影仪幕布。
经理们和主要负责人全部在对面,徐日旸的左手位置;
他们这批新人右手位置做成一排。
每个经理轮番起身汇报部门情况,五分钟以内。
从最左边的经理开始。
轮到第三个经理,他拿着稿件,开始汇报了营收情况:“……关于公司上个月实现战略性新兴产业营业收入 4.37 亿元;归母净利润 2.46 亿元,其中低碳电力业务实现归母净利润 1.09 亿元(包括第一项目部业务 0.85 亿元、第二部项目部业务0.12 亿元、第三项目部业务 0.74 亿元、第四项目部业务 1.14 亿元、原计划项目业务-1.76亿元),能源开发与回收业务实现归母净利润0.71 亿元,综合新能源业务实现归母净利润 0.85 亿元。”
他说这么大段话,其实没人在意。
“总归母净利润 2.46,其余三样分别是1.09、0.71、0.85?你算起来相等么?”徐日旸却突然开口,他伸长胳膊,手指夹着一支笔,侧头盯着营收经理。投影仪在他俊朗的成年男性脸上打上一层清冷的轮廓。
“这个?”营收经理明显慌了,低头看了看报告。
他一直都是在照着稿子念而已。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居然没仔细核对过。
陈句句迅速心算了下,确实不相等。
“对不起。徐总,我把数据搞错了。”
“搞错的是哪个?”徐日旸问他。
营收经理停了两秒,没回答上来。
徐日旸说:“具体数字不记得,每次营收比例基本固定这件事总该知道吧?你做了这么多年,数据有没有出错,一眼都看不出来?还在这里一本正经向我报告?”
营收经理垂下眼,没再说话。
虽然徐日旸说话也不算是愤怒,可就是有一种威压,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每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份报告谁给你写的?”
过了静默的七八秒,隔了两个位置的一个年轻男生起来,他跟报告老师似的举起手:“对不起。徐总,是我。”
“你让人事部的人来帮你这个营收经理写报告?”徐日旸冷转了下笔,足足冷笑了一下,“行,你真行。”
陈句句推了推面前的笔记本,明明是这样熟悉的场合,她却突然有种奇怪的会心的感觉,没忍住抿住嘴角乐了一下。
徐日旸的口头禅就是“行”。
可以的时候是“行”。
要是恼了或者不开心,就是阴阳怪气地说“行,你真行”,没想到这么多年,居然一点都没变,还是这种语气,听起来熟悉得不可思议。
徐日旸扭头扫她一眼:“陈句句,你笑什么,你有意见?”
“没有。”她连忙站起来,确实不应该笑的,这样会被认为是在嘲笑营收经理,她低头诚恳地说,“抱歉。”
徐日旸看她,没再说话,又对营收经理:“会议结束后,把正确数据带来我的办公室。我要听你重新汇报一遍。”
陈句句缓缓坐下。
“好。谢谢徐总。”营收经理也坐下了。
徐日旸抬头:“下一个。”
空调冷风呼呼吹着,会议继续进行。
这个会议不关他们这些新人什么事,只是听和学习。
不过气氛确实够高压的,对面那排简直如临大敌,徐日旸思维灵敏对公司情况和数字都了然于心,一有什么问题就容易被挑出错,问问题也很尖锐。
开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开完会后,他们这群新员工出来都实打实松了口气,又想起这种会议每个月一次,之后他们也都要参与汇报了,真够恐怖的。
陈句句也坐到工位上吐口气。
比导师改论文还高压。
身侧李菲说:“诶,徐总记得你名字诶,我们都没有放铭牌。”
“可能她名字比较好记吧。”张伟说,“我都记住了。”
“我的不是更好记吗?”
“你跟我的都太普通,因为太普通反而泯然众人矣。”
公司员工都走了,徐日旸还跟经理聊了片刻,他最后出来,经过开间迎面就是陈句句工位,隔着只有半人高的蓝色挡板,她坐在一台小小的笔记本电脑面前。
昨天是休闲装,今天反而正式了些,长袖白衬衫短裙,头发全部披在肩膀后面,穿衣服款式一向不花哨,整体就是简单干净,总给人的感觉温温柔柔的,还像是……有钱了一点。
徐日旸视线在她身上停驻:陈句句五官彻底长开,也没以前那种总是蹙眉忧郁的样子,化了个淡妆,比少女时期好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