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观察过，给他送饭的女人穿着一条碎花连衣服，身上没有任何能藏东西的地方，显然这套房子的钥匙没有在这个女人身上。

过了一会，女人又送来了晚饭，又是熟悉的香气。

他一直盯着女人进屋，就在她刚要把盘子放到茶几上时，毫无预兆地把整个盘子都掀了，低声咒骂了一句。

女人明显被他的举动吓到，但也只慌乱了一会，将地上的狼藉打扫干净，又转身出去了。

江奕烦闷不已，四叉八仰地躺在沙发上。他现在就像是被全世界孤立了，房间里只有一个钟在动，连个能出响的东西都没有。

他扯下沙滩裤，解开几颗衬衫的扣子，拉过抱枕垫在胸膛下面，拉起小毯盖住大半的身体。

他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昨天柯洛羽靠在他肩膀上，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柯洛羽不去演戏，真是太可惜了。

江奕又想起了五一时在船上的那个夜晚，柯洛羽双眼迷茫、面色潮红的样子，也许那次是柯洛羽唯一一次在他身下了，真后悔没有做到底。

要是知道柯洛羽会直接赖上他，那他怎么着都得做够本，也好过现在什么都没吃上，却依旧惹了一身腥。

他努力回想着柯洛羽的表情——紧皱的眉头，白皙的脸颊，鲜红的嘴唇……

说到底也是他见色起意，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也是犯贱，都被人弄到这破地方了，还在意淫对方。

就在江奕迷迷糊糊要趴着要睡着时，身上的毯子突然被掀开，一只冰凉的手摸了过来。

他身上一轻，翻过身顺势把那只手拽住。柯洛羽正站在他面前，被他拽住右手，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怔愣地盯着他半敞的胸膛，喉结不停上下滚动着。

江奕抬起空闲的手，径直往柯洛羽脸上招呼，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这次他用了十成的力道，柯洛羽半边脸瞬间就红了。

柯洛羽任由江奕打他，余光一直往毯子底下扫，不怒反笑道：“奕哥，你想我了就直说……”

江奕刚想松开左手，却被柯洛羽飞快地反手制住，试了两次都没抽回来。他盯着柯洛羽咬牙道：“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柯洛羽脸上滑过一丝错愕，他挑了挑眉，耸着肩膀一脸无辜：“我没有关你啊，你可以出门去沙滩上玩。”他说着逐渐俯身，贴着江奕的耳边，语气阴沉道，“除了没有那些小鸭子陪你。”

他果然没有看错，庄庆尧这个人真是脏透了，还总是把江奕带坏，他一定要让江奕离那些恶心的人远一点。

柯洛羽的气息喷洒在江奕鼻尖、颈尖，刺激得他汗毛直立，他用力地推了柯洛羽一把：“这次你又要找几个人弄我？啊？十个，八个？你要做就快点做，我一刻都不想和你再待在一起！”

他气急败坏地想推开柯洛羽，柯洛羽却强硬着凑过来，逼他看着自己：“我不会让任何碰你，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其他人你想都别想。”

江奕感觉像是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缠上，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无理的要求，怒骂道：“你脑子真是病，老子不想待着这个破地方了，以后你能不能滚远一点？别在我面前出现了。”

柯洛羽一听到这个字又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江奕对他永远都这么狠，连一次机会都不愿再给他：“你以后只能看到我！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江奕眼皮子直跳，脱口而出道：“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要关我一辈子？”

“为什么不行。”柯洛羽也没有半分犹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江奕忍不住又扇了对方一巴掌，现在的柯洛羽简直跟着魔了一样，完全无法沟通：“你是跳海里忘记把脑子捡回来了吗？老子姓江，是你一句话说了算的吗？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

他没吃晚饭，此时更是累得快要虚脱，靠在床头直喘粗气。要是他爷爷知道柯洛羽把他弄来这种地方，非得把京城掀个底朝天不可。

想针对柯家的势力不在少数，如果他们趁着这次拧成一股绳，就是两三个柯家都不一定吃得消。

柯洛羽听到这话脸色一沉，他不是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只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把所有能试的的方法都试过，江奕对他还是毫无改观，他第一次这么恨自己的无能。

他越想越难受，眼底的渴求像是要化为实质。他眼圈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就这么一直盯着江奕。

江奕想抽回手，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柯洛羽这副样子，他宁愿柯洛羽发个疯，他还能揍对方一顿。

他抽了两次手，都被柯洛羽死死拽住，他被迫感受到对方胸膛里面强有力的心跳。那颗心脏像是透过血肉、衣服，在他手心上不住地跳动着。

柯洛羽拉过他的胳膊，想把自己的脑袋往他脖颈弯里拱：“奕哥，我们继续在一起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干净的了……”

刚才的两巴掌几乎把江奕剩余的精力耗光了，柯洛羽的右手就跟个铁钳子一样，他就算心里再气，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推开柯洛羽。

他懒得动手，嘴皮子却停不下：“你柯二少我可高攀不起。你说得对，我就是脏，我睡过的人比你见过的小白脸都多。所以你赶紧、麻溜地滚，找个和你一样干净的啃，千万别再来烦我。”

他加重了“干净”两个字，他是真的不想再和柯洛羽纠缠在一起，而且要是继续这么扯不清楚下去，柯洛羽这个疯子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事情。

可为什么明明是挖苦柯洛羽的话，他心里还是跟针扎似的。他不由地闭上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用来缓解心脏传来的钝痛感。

他在心里盘算着日子，他妈妈的忌日还有一个月就要到了，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去扫墓。

他嘴里发痒，这时候特别想来根烟，要是能来盘饺子就更好了。最好是老爷子那的王姨包的，和他妈妈做的味道最像。

柯洛羽听到他的话动作一顿，浑身僵硬，却还是死死地抱着他不撒手。

突然，江奕感觉脖颈处有些冰凉，是柯洛羽的眼泪。

柯洛羽在他的脖颈上使劲蹭了一会，贪婪地闻着他的气息，哽咽道：“奕哥，我不是嫌你脏，我只是生气，我气你，更气我自己。我喜欢你，就只想和你一个人在一起；你也说你喜欢我，却还能和别人在一起。而且你身边有那么多人，赶走了一个还有无数个。”

他几乎是痛不欲生，控制不住地在江奕怀里轻轻颤抖着：“明明你是最喜欢我的，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你宁愿要那些人，也不要我……”

他紧紧搂着江奕，却感觉江奕离他越来越远，不住地呢喃着：“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你的喜欢来得那么快，消失得也那么容易，你欠了我这么多，我们继续在一起好不好？”

少年字字泣血，不成调的话语在江奕耳边盘旋，就像是有无尽的委屈似的。

江奕原本还有一丝触动，直到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眼底满是红血丝，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压抑不住地怒吼道：“我欠你？我他妈到底欠了你什么？”

就算不计较柯洛羽让好几个人揍他的那件事，就光是算计他的感情，给柯洛羽自个垫脚，还把他弄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就已经亏得裤衩子都不剩了。

怎么到最后却是他欠了柯洛羽？

柯洛羽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颤声道：“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是我第一次约会的人，是我第一个亲近的人，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还有无数个第一次……”

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滚滚而下，他用更大的声音一字一句质问江奕：“我在你这里到底算什么！一个用之即弃的玩具？还是一个随时能换的小白脸？我心里只有你，可你呢？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柯洛羽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咆哮，心痛得都麻木了，他明知道自己在江奕这里什么都不是，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往里倾注了自己的全部感情，可江奕给的只是他全部感情里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当这部分感情被江奕抽回去时，也足够让他痛得死去活来了。

他的心已经全部都被江奕占据，让他忘了江奕和把他整颗心掏出来有什么区别？

一个人没了心脏，还能活吗？

他一遍一遍和江奕说“你是喜欢我的”，一点一点捡起江奕喜欢过他的证据，不过都是在自欺欺人、让自己的感情显得没那么可笑罢了。

从刚开始他就输得一败涂地，他自以为一切都自己的掌控中，唯独漏掉了自己的感情。

他就像是一个渴了十八年的人，江奕一出现就给了他一杯又一杯甘甜解渴的水，他怎么可能控制得住自己不爱上江奕？

江奕如遭重击，他脸色惨白，露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那你说这一切要怪谁？”

他气血上涌，完全失去理智，指着柯洛羽激动道：“你搞清楚！是你算计了我，是你一次又一次地非要往我面前挤！你现在说是我欠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