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老爷子可不吃这一套,他摆了摆手道:“别,我可当不起柯家人这么个称呼。”
他看了眼江奕连在脖子上缠着绷带的右手臂,面露不悦:“我今天‘请’你来,你应该知道原因。我这个孙子不忍心动手,就让老头子我来当这个恶人吧。”
江奕闻言忍不住看向老爷子,这怎么三两句话把他卖得干干净净了?
他眉头都拧在了一起,老头子这几句话说得暧昧不明,一点也不按常理出牌,总不能是还想撮合他们俩吧?
柯洛羽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对着老爷子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江奕:“这件事情是我的错。”
他说完就伸出右手,拽着自己左臂中间的地方用力拧了一下。
屋里突然响起“咔嚓”一声,柯洛羽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脸色却瞬间煞白,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淌下来。
他牙齿都快咬碎了,看到江奕紧张的神色,脸上的笑容又生动起来:“奕哥……”
随后他整条左臂便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老爷子脸上划过一瞬间的诧异,给老赵使了个眼色,老赵立马转身去叫医生。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柯洛羽,表情有些残忍,嘴角勾起一抹笑:“这可还远远不够。”
柯洛羽半边身子都在轻轻颤抖着,他看着江奕惴惴不安的神情,轻声安抚道:“我没事。”
他说完握着垂在一旁的小臂又要动手。
江奕心头大震,几乎是怔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柯洛羽的胳膊已经断了。
更可怕的是,柯洛羽的脸上竟然还挂着笑容,他看得毛骨悚然,低声怒吼道:“你他妈疯了吗?”
他走过去一把拉住柯洛羽的右手,“你还真要把这只手臂留在这里吗?”
这个白痴以前不是个无赖吗?怎么现在一对上他爷爷就跟块木头似的,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要再来这么一下,这手臂就算能治好了也绝对会留下严重后遗症。
江奕没想到柯洛羽对自己比对他还要狠,也许柯洛羽之前真的没说错,他当初确实是没想伤自己。
至少柯洛羽这一条胳膊的伤比他之前的伤加起来都要严重,他简直不敢想象,再是他没在场,柯洛羽的胳膊彻底断了……
老爷子看着江奕就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就像是棒打鸳鸯的那根棒槌,他这个恶人还真是当得名副其实。
柯洛羽右手回扣住江奕,眼眶逐渐湿润,眼底满是渴求,声音都在打颤:“奕哥,我就知道你还在乎我的。”
老爷子站在屋中央,静静地看他们两个人,表情越来越凝重。
老赵带着医生过来,医生简单用工具给柯洛羽固定了一下胳膊。庄园里条件有限,只能先固定再去医院看了。
见周围人多起来,江奕用力挣脱开柯洛羽的左手,赏了对方一个白眼:“你少自作多情了。”
柯洛羽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江奕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他,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他眼底满是不舍,勉强挪开眼,深深吸了口气,对着老爷子道:“我想和您做笔交易。”
老爷子的脸色很难看,他像是知道老爷子会开口拒绝,紧接着道:“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如果老爷子真想对他动手,完全没必要在江奕面前,这么看来他一定还有机会。
老爷子挑了挑眉,虚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这个小孩在他眼里就是连毛都没长齐,但他却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股狠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对比起来,江奕还有李家、庄家那几个年轻人虽然都虚长了他几岁,却都像是从小被饲养在温室里的;只有柯洛羽,是在荆棘丛里摸爬滚打长大的。
老爷子活了六十多年,第一次有这么小的孩子和他做交易,这感觉还挺有趣的,他哈哈笑了两声:“我要是不感兴趣,你另一只手也不用要了。”
柯洛羽点点头:“当然。”他等医生固定好他的胳膊后,平静地对着老爷子说,“我需要一个房间。”
老爷子转身进了里屋,里边是间会客室。老赵也想进去,被老爷子一个眼神制止了,他还不至于搞不定一个小屁孩。
柯洛羽垂着左臂,进屋带上门的瞬间,他看向江奕坐在堂上的背影。江奕点着烟,脸庞都被烟雾笼罩着看不真切,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江奕像是感觉到了柯洛羽的目光,等他转过头,门恰好在他面前合上,他什么都没看见。
里屋很大,房子隔音也很好,江奕在外边烦躁地抽完一整根烟,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他起身走向大门,原来带柯洛羽过来的那帮人都去吃饭了,只有那辆保姆车孤零零地停在大门口。
他站在大门边上的一颗大树底下,直到整包烟都抽完了,他踩着拖鞋,拿鞋底在鹅卵石上不停地来回碾着烟头,柯洛羽才从屋里出来,身后还是跟着刚才那群人。
江奕看柯洛羽的架势不像是被逼来的,倒比他这个江家人还像江家少爷。
他抬起头对着柯洛羽身后的老赵道:“你们先去屋里等会,我和他说两句。”
老赵听到后没有回屋,带着人退了几步,站在不远处的大树底下。
江奕抬手示意他们再往后走,老赵只好带着人退回到屋檐底下,远远地看着他们。
柯洛羽走过来,拿冰凉的手背擦了擦江奕满头的汗,笑道:“奕哥,你怎么不在屋里等。”他顿了顿,“烟也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北方的夏天虽然不是很热,但大中午的也有三十度出头,更何况是在外边太阳底下。
而且才这么一会功夫,江奕就抽了一地的烟头,现在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他刚才隔老远就闻到了。
江奕嫌弃地拍掉柯洛羽的手,蹙着眉头问道:“你和我爷爷说什么了?”
柯洛羽的笑容沾上了阳光,显得格外灿烂:“奕哥,你担心我为什么不承认?”
江奕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姓柯的,我说最后一遍,我只是不想和你有牵扯。之前你算计我的事还没完,等你被柯老二收拾了,我一定来捅你一刀,我没蠢到让你一直躲在后边拿我当枪使。”
他刚开始是想整柯洛羽,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没地方下手,一拖就拖到现在。现在被柯洛羽挂在嘴边说,就像是又往他脸上招呼了好几个巴掌。
柯洛羽的笑容挂在脸上,感觉喉咙里被塞了一把黄连,苦得他难以下咽,光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吞咽动作都像是在要他的命。
笑容褪尽,他的表情满是凄苦:“奕哥,你放心,你爷爷没答应。你说得对,这次的渔翁就让你做吧。”
要是他能成功的话;要是没成功,江奕应该也没机会往他身上捅刀子了。
江奕松开柯洛羽,扭过头强忍着不去看对方。他怕自己再看几眼又会忍不住心软,因为柯洛羽看上去很脆弱,像是稍一用力就会彻底碎掉。
柯洛羽捂着胸口往外艰难地走了几步,额头青筋暴露,面色逐渐狰狞起来。
屋檐底下的人赶紧走过来,江奕只看到乌泱泱一群人,完全遮住了柯洛羽的背影。
等柯洛羽走到车旁边时,他痛得都快要站不住了。围在旁边的一个保镖犹豫道:“他没病吧?要不先叫刚才的医生来瞧瞧?”
老赵冷着脸,挥手道:“死不了就行,抬到车上扔医院里去。”
江奕回到屋里,老爷子坐在堂前,瞟了他一眼,一脸的怒其不争:“你以后离姓柯的远一点。”
没准柯老二还真有可能栽在这个毛头小子手里,他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补了一嘴:“你斗不过他。”
江奕刚要说他本来就不想插手到柯家的事情里边,听到后边半句话就不服气了。
他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整个人都瘫在上边,烦躁地晃悠着腿:“我那是在等柯老二先动手,最后再捅他一刀。再说哪有您这样胳膊肘外拐的,我怎么就比不上那个白痴了?”
他有点想问老爷子的态度为什么转变得这么快。
先前老爷子好像还在试探柯洛羽,而柯洛羽今天算相当有礼貌了,装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反而老爷子越来越不待见柯洛羽?
可他都还没开口,老爷子就看他很不爽了,他想了想还是没去触霉头,免得又遭一顿骂。
老爷子的威风真是不减当年,柯洛羽这个变态站在老爷子面前,就跟那孙子似的。
江奕眉头紧皱,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阵烦闷。
离这儿最近的医院都要开十几公里,也不知道柯洛羽的胳膊怎么样了。他长叹了口气,脑子里全是柯洛羽刚才咬牙忍痛的样子。
……
江奕手臂没多久就好透了,医生每天来检查一遍,恢复得很好,没有留下后遗症。
老爷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来市区看他一趟,就回乡下去了。
顾扬和庄庆尧来看他,三个人在他家里开了整茶几的酒。顾扬最近和他那小男友闹得很不愉快,也板着个臭脸。
他们几个都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庄庆尧往前挪了两步,拿酒瓶碰江奕面前的杯子,热切地问道:“你想好怎么整柯家那个傻逼了吗?”
现在柯铭瘫痪,庄庆尧嘴里的柯家傻逼自然也变成了柯洛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