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亲爱的，你可以去玩了。”盖斯博用拐杖指了指杰森身后的玻璃门，“熟悉一下你的新家，或者说你的新办公室。暂时没什么事情需要你处理，就当是带薪休假吧。”

说完，它的身影就凭空消失在了露台上，只留下杰森独自面对这华丽又诡异的空中城堡。

杰森站在原地，看着脚下翻涌的云海。

无处可逃，至少现在是这样。

不过，既然盖斯博让他“自由活动”，那他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探索一下这个鬼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杰森勉强压下心中的混乱思绪，转身走回了古堡内部。那些面容模糊的仆从依旧跟在他身后不远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杰森决定先从这些仆从下手。他停下脚步，看向离他最近的一个仆从——他看起来和其他仆从没什么区别。

“喂，你。”杰森随意地问道，“这里到底有多少个房间？看起来大得没边了。”

“希望宅邸一共拥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房间，每一间的风格与功能皆不相同。”

“希望宅邸？”杰森茫然了一下，在地狱？希望？他没搞错吧？“那盖斯博平时都待在哪里。”

“主人行踪不定，但他的意志遍及宅邸的每一个角落。”仆从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敬，“主人是仁慈且慷慨的，他为我们这些无用者提供了庇护之所，能在此服务，是无上的荣耀。”

“仁慈？慷慨？好主人？”杰森想起盖斯博的恶魔领主身份，只觉得讽刺，“他把你们怎么了？你们看起来可不太像人类。”

“我们曾罪孽深重，在地狱里受着永恒的惩罚，是主人以无上伟力将我们从痛苦中解放，并赐予我们形体与服务机会。”

这些“债务人”受到盖斯博的操控。

“所以.....”杰森忽略了心底的不适，接着问到，“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

“不完全是，小少爷。”仆从谦卑的回答道“这座宅邸是主人的战利品，许多收藏品则是主人从各个世界中收集来的，当然，现在这些也属于您。”

“我？”杰森愣住了。

“是的，小少爷。”另一个仆从声音空洞的接过话，“主人吩咐过，你是这座宅邸未来的继承者，也是他最看重的学徒，您拥有仅次于主人的权限。可以随意支配这里的任何物品，调动任何仆从，只要您想，一切都可以满足。”

继承者？仅次于主人的权限？随意支配？

杰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听起来太好了，好的不真实。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权限？”

“我们只是执行主人的命令，小少爷。”仆从恭敬的回答，“我们不会揣测主人的想法。主人吩咐我们，满足您的一切合理需求，让您在这里宾至如归。”

“宾至如归？”杰森冷笑一声，“那好，我现在最大的需求就是离开这里。”

仆从们的动作同时顿了一下。

为首的仆从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依旧恭敬，“抱歉，小少爷，在没有获得主人的允许之前，您不可以离开希望宅邸。”

“不能离开？”杰森双手叉腰。

“是的，小少爷。”仆人躬身，“您现在不能出去，外面对您来说太危险了。”

“您或许想去图书馆看一看？还是去花园散散心？”

在仆从的建议下，杰森来到了图书馆。

宅邸的图书馆，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宏伟。高耸入云的书架如同密林般排列着，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穹顶上绘制着繁复的星图壁画，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杰森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精装书。封面上是烫金的，他完全不认识的扭曲文字。他翻开书页，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无法理解的符号和图案，有些甚至像是活物般在纸上微微蠕动，看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他又换了几本书，结果都是一样。无论是像历史记载的羊皮卷，还是散发着魔法气息的符文书，甚至是一些装订诡异，用未知生物皮革制成的典籍。

他一本都看不懂。

杰森不动声色地将书放回原处，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这里的书籍似乎并不适用于我。”他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仆从说道。

“那么请您移步这边，小少爷。”仆从举起一盏微弱的灯火，引导他走向图书馆深处一扇由黑曜石打造的小门，“或许密传馆的藏书更符合您。”

杰森跟着仆从走进密传馆，这里的空间相对较小，更像一个私密的阅览室。

书架由类似黑曜石的奇特物质构成，深邃而古老。

他拿起离他最近的一本书，书页呈现暗红色，上面的文字并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种，但其含义却清晰地映入了他的脑海——关于灵魂交易和契约魔法的黑暗知识。

他看起来非常平静地翻阅着这本书，又接连翻看了其他的书籍——影界生物图鉴，黑暗能量引导，位面裂隙探索……每一本都充满了禁忌和危险的知识。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或厌恶，只是像一块海绵，默默地吸收着这些信息。恶魔领主将这些黑暗知识毫不设防地展示给他，本身就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就在他沉浸在阅读中时，拐杖敲击地面的轻响从门口传来。

“怎么样，我的小学徒？这里的藏书是否让你有所收获？”

盖斯博拄着拐杖，以那副鸟头人的形态，悠闲地靠在门框上，用那双空洞的眼窝注视着他。

杰森缓缓合上手中那本关于如何利用“怨灵能量”的书籍，转过身看向盖斯博，脸上是近乎冷漠的平静。

“这里的藏书，确实很‘特别’。”杰森回答道，“但糟糕透顶。”

盖斯博似乎对他的反应非常满意，它用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面。“糟糕透顶？嘛，这只是冰山一角，杰森。作为我的学徒，你需要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换句话说，你会遇到更糟糕的，最好趁早习惯。”

“那么，”杰森迎上盖斯博那空洞的目光，直接反问到，“你又为什么要我学习这些东西？”

杰森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像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关于知识获取的讨论，而非一个阶下囚与恶魔领主的对话。

“我希望你学习一切，掌控一切。”

盖斯博换了个姿势靠在书架上，语调慵懒。

“一切？”

“对，一切。灵魂奥秘，力量运用，位面法则……所有这些，你都需要学习，需要掌握。”盖斯博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拐杖。“你是我的继承人，杰森，这么弱小可不行。”

“继承人？”杰森的声音带上了嘲讽，“继承什么？继承你这个鸟头？”

“盖斯博，别闹了，这对我没用。”

杰森并不相信强大的恶魔领主会选定一个带着敌意的凡人灵魂作为继承人，这其中必然有诈。

“我没有在开玩笑，杰森。”盖斯博的声音低沉下去，失去了之前的慵懒，取而代之的是不容置疑的严肃，“我是认真的，我确实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继承人。”

“为什么？”杰森冷冷地问道，“为什么一定是我？”

盖斯博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最终，它用一种近乎叹息的无奈语气说道。

“因为我别无选择，你是唯一的，杰森。”

“继承人……”杰森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探究，“我不明白，让我继承你的一切，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尤其他已经被骗过一次。

“对我？”盖斯博轻笑两声，“对我好处可大了。”

“实话和你说吧，我需要一位守护者。”

盖斯博拄着拐杖站直了身体。

“我的领地看起来很好，是不是？巧了，不少人都这么想，都想来分一杯羹。”

“所以你需要一个能代替你的守护者。”杰森一语中的，“一个能在你不在的时候替你保护领地的守护者。”

“是。”盖斯博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而且成为一位恶魔领主的继承人，你能获得的东西是你想象不到的。”

“最基础的，无与伦比的力量与永恒的生命，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对吧？”

杰森不为所动。

“好吧，如果不愿意的话……”盖斯博歪了歪鸟头，“你想和我出去看看吗？”

在盖斯博的允许下，杰森得以走出那座名为希望宅邸的空中城堡，踏足它所说的领地。

他们来到了一片奇异的土地，黄昏的颜色笼罩着天空，柔和而哀伤的光芒笼罩着大地。地面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弱光芒，形态奇异的植物。远处可以看到一些风格各异的建筑，有些像村落，有些则像是城市，但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之中。

最让杰森感到惊讶的是，这里并非空无一人。他看到了许多“人”——或者说灵魂。

“盖斯博大人，您来了！”一个面容模糊的残缺灵魂从杰森身边跑过，直直扑进盖斯博怀里。

“哦，我当然来了，艾琳娜。”盖斯博发出轻柔的咕噜声，“最近怎么样，有听玛丽婶婶的话吗？”

“有喔！大家都有！”这是一个孩子的灵魂，破损，残缺不堪，却又被某种力量拉住让她不至于崩溃。

“去玩吧，艾琳娜，别告诉大家我来了，我还有事。”

“好喔！”

纯白的灵魂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她是……？”杰森忍不住问道。“她是什么情况？”

“她是艾琳娜，为了拯救被家暴的母亲杀死了她的父亲，随后被母亲杀死。弑亲与谋杀之罪让她堕入地狱，承受永恒的折磨。现在她是我的子民。”

“她是你的奴隶？”

“奴隶？不不不不不不亲爱的，用词准确一点。”盖斯博晃了晃他巨大的鸟头，“他们是我的雇员。”

“你看。”盖斯博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位是赛琳娜。”

他指向一个抱着发光石块路过的老妇人。

“她生前是个小偷，因为她的孩子快要饿死了，所以她偷了一块面包，结果被打死了。死后，因为偷窃之罪，她的灵魂无法升入天堂，只能在地狱边缘徘徊。”

“还有她，他，他……”它又指向了几个不同的灵魂，每一个灵魂背后，都有一个充满无奈的，被迫或无意的故事。他们或许犯了罪，但并非出于纯粹的邪恶，更多的是生活所迫，被环境所扭曲。

“他们死后灵魂污浊，无法得到救赎，天堂的大门对他们紧闭。而地狱对他们来说又太过残酷。”盖斯博继续说道，“所以我找到了他们，在他们堕入深渊之前与他们签订了契约。”

“契约的内容很简单，”它解释道，“他们将灵魂交给我，换取庇护。他们来到我的领地，不再受地狱酷刑的折磨，也不必担心被其他恶魔或存在吞噬，只需要进行一些简单的工作就行。”

杰森沉默地听着，他看着周围残缺却又笑容洋溢的灵魂，再看看眼前这个自称恶魔领主却做着“收容”工作的盖斯博，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乱。

“为什么？”杰森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处？没什么直接的好处吧。这些灵魂的力量微不足道，也无法为我带来多少荣耀。”它的声音变得有些疲惫。

“硬要说的话……”它拄着拐杖，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望着远方那片永恒的黄昏。

“我曾发誓要为所有无力反抗者而战，这够了吗？”

“我憎恨那些高高在上，制定规则却又漠视苦难的存在。我憎恨那些恃强凌弱，将他人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家伙。”

“所以，我愿意庇护这些无力反抗命运的可怜虫。我愿意为所有被抛弃，被损害，无力为自己呐喊的存在而战。”

“这就是原因，我亲爱的。当然，恶魔满嘴谎言，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

盖斯博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到，

“啊，一直忘了提，我帮你把小丑杀了，灵魂都扬了，你不用担心在地狱看到他那张丑脸了。”

杰森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