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这天,寝室其他人七点不到就已经陆续走完了。回家的回家,出去耍的出去耍。这会儿就剩安然和正准备出门赶飞机的锦瑟还在,俩人不着急不着慌的。
锦瑟十点的飞机,就这会儿走还得紧着赶。问题是她没睡够。昨晚光记着今天放假了,兴奋的看了半宿电影,把还要早起赶飞机这儿忘净净的。这会儿倒想快呢,奈何大脑根本调动不起来。乱七八糟的铺一床,就看东西多。
安然在一旁帮她收,边收边听她骂小男友。小男友实在磨得紧,提前一个星期就各种催,一天好几个电话。你不回来我就过去找你。高三没假。没假就请假,请假不批我就逃学,反正想了,你自己看着办。锦瑟说他老婆迷,没出息。人才不管你说什么,说什么都听着,反正就是想,就得见着。
小男友是粘人,锦瑟也是真怕他请假往这儿跑,嘴里嚷着不回,其实票早就买好了,陪安然买东西那天顺便买的。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她没个跑。小男友能不知道自家女朋友什么样儿,吭吭唧唧又是逃学请假的其实就是情趣,知道有人不舍得。
锦瑟叫的车到了。那边车一到,这就更着急,临时决定要带走的衣服也顾不上了,穿上外套就出门。脚都踏出门了还没忘嘱咐安然,不会搭就按她给的图片穿。
安然的好还在嘴里呢,人就跑没影了。
安然需要的东西是赶在放假前的最后一个周末锦瑟陪她去买的。要么说这事儿还得是锦瑟,安然自己准抓瞎。用锦瑟那话,买东西学问大着呢,只懂拿钱买进,那叫盲目消费,通俗点就是乱花钱。把每一分钱花到实处,怎么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那才叫会花钱。
就你这种低能消费人群,把你扔商场里,钱在手里攥出水来都不定能花出去。
锦瑟向来说话直,安然不跟她生气。主要人锦瑟说的没错,跟她比安然就是凑合型低能消费人群。看价不看需,钱花出去买一堆没用的回来,然后再进行自我说服,自我麻痹。
计划是出门前一晚做好的。把买的东西提前做好分类,先干什么,后干什么,哪些东西从哪儿买,哪些东西必须买好的,写的可清楚。根本不用现动脑子想。安然对此没什么发言权,随着走就行。钱就这么多,全看锦瑟怎么让它们发挥出最大价值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小到批发市场大到奥莱,东方新时代,低中高三种完全不同的消费场所那天锦瑟领她逛了一个遍。锦瑟的身份都也在抢货小旋风和优雅大小姐之间来回切换。安然就充当人形衣架和付款机器,锦瑟给什么她就试什么,锦瑟满意她就付钱。俩人整整折腾了一天,大包小包加在一起十好几袋,赶上批发市场上货的了。
锦瑟走了,安然的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她打开手机相册按着锦瑟发给她的搭配图,从衣柜里往外拿衣服。衣服一多,立柜就放不下了。锦瑟把平时穿的少的衣服收起来,衣柜腾出一半给她用。安然藏不住事儿,锦瑟看出她不好意思了。说不白给使,按之前说好的把那半钱给我。安然给她就收。锦瑟不缺钱,就怕人跟她不好意思。
梁恪电话过来时,安然已经收拾好背着小包正要出门。
“起来了吗。我们出发了,跟你说一声。”车上应该还有别人,因为梁恪的声音听起来挺正经。当然,以前也正经。只是这会儿正经的不一样。小情侣当人面说话和不当人面说话,别人听不出来区别,人自己肯定是能听出来的。这就是情侣和朋友不一样的地方。身份不同,亲密程度自然也不同。
“早起啦,正要出门”安然带上门,从包里掏出钥匙在门上又拧了两圈。
“你不着急啊,你比我们离得近。到早了一个人多没意思。”梁恪说。
“我不急,坐公交慢慢走”安然锁好门,把钥匙拔出来装兜,边打电话边下楼。
她离的是近,可快不了多少。梁恪他们开车,安然坐公交。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时间全搭这上头了。
“啊,是,公交多好。”
刚说完正经,这又不正经了,话里带着别的意思呢。安然听出来了,就抿嘴笑,不搭话。
昨天梁恪说顺道过来接着她,一起去。安然没让,说自己坐公交去。
梁恪说顺道呢。安然就说别折腾,她坐公交。
梁恪叹气,不跟她犟,说那行吧。
安然不让他来接,一是觉得别扭,不习惯。二来,车上不光梁恪自己,还有其他人。昨天群里说了,开两车接着一块走。她怕吴辰宇在梁恪车上,回头真要说点不好听的,她自己倒无所谓,梁恪在不行。
“行吧,开车呢。到了门口等,人多,别乱跑。”
“好”安然回。
梁恪开车,事儿说完就挂了。安然手揣兜,一边一个,攥着钢镚往公交车站去。
他们今天约着去爬山。吴辰宇这秋游计划计划一出,群里想去爬山的站了半数。梁恪私信问她想不想去,不想去就等哪天他俩单独约。
安然对山没兴趣。山里长大的,十八年,出门眼前就没别的。她就是为梁恪,梁恪在去哪都行。
再说,她也不想等哪天,哪天又没个具体时间,没准就给哪没了。没了她这些天不就白折腾了。而且,不一般也去,安然在群里看见了,还@了梁恪,说终于能见着冷面帅哥的真人版了。
梁恪问她,安然肯定说去,爬山挺好。
安然到的还是晚了。假期头一天,人扎堆儿往外跑。公交车站站延误,那老长的队,真是显出京都主流城市人多的特点了。上不来就硬往上挤,扶着维持秩序戴着红袖章的志愿者拦都拦不住。大京都在人多车少现实面前也不讲礼貌秩序了。
她到的时候,梁恪一行人已经买好票在门口等了。公交车站正对着大门,安然一下车就看到他们了,喜欢的人不管在哪,隔着多远,都会是眼里的焦点。
安然过了马路,朝他们那边走。
她身上穿的是锦瑟特意为今天的爬山特搭的,“户外清爽小学妹”装。蓝白色混搭棒球外套,同色系帽子,安然没戴,系在蓝色斜跨包上。水洗蓝做旧牛仔裤,搭配小白鞋。外套里是批发市场15两件的白色T恤短袖。搭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安然本来就瘦,显小,这么一身,猛不猛的看都是高中小萌妹无疑了。话到这儿还得夸锦瑟,学化学实在是屈才了。奥莱特价,三百不到,简单干净的一身衣服把小土妹安然的隐藏气质直接给提了起来。
就这么干净清爽又稍显拘谨的往人群里一放,与周围秋天浓重的色彩一对比,就挺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的。
一群人站在那儿,东瞅西看,有人注意到安然,有人没注意到。安然开始走的挺急,怕人等,甚至还跑了几步。眼看到跟前儿了,安然就不那么急了,放慢脚步,正常走。
“我靠,那谁,谁家属啊,是不是我们的人”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瞬间,十几双眼睛全向安然看了过来。
安然离他们挺近的了,门口人扎堆儿,可明显能看出人是冲他们这堆儿来的。
安然被这么多人同时看着,怔愣片刻,笑的有些拘谨。
她这一笑,人就知道她是自己人了,自己人话就放开了说。
“不是,还能带家属呢。谁啊,谁这么妹控,好容易出来玩一趟,还带个小尾巴,哄孩子呢。”
话是对着自己堆儿人喊得,声可都飘安然这儿来了。安然就笑,不说话,边笑边往这边来。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喊,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盯着瞅。你家的,不是我家的。别看我,我独生子,也不是我家的。不是你的,不是他的,那到底是谁的。都不是。都不是人往咱这儿来?
梁恪就站在人群中间最高的那个台阶上,他也看见安然了。看见人也不过来,和其他人一样,只盯着看,不说话。
别人是不知所以然,他就是完全愣住没反应过来。
安然今天太不一样了,是她又完全不是她。以前走在人群中不显眼的小姑娘,现在尤其显眼。然而让梁恪愣住的不是这个,是安然把头发剪了。原先及肩的头发现在剪成了利落的短发。
她这个样子使梁恪有了片刻的恍惚。一双人影在眼前不自觉得重合,合在一起的同时又瞬间被拉开,这种恍惚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不禁皱了皱眉。
“谁家的啊,到底。有没有认领,没人认领我可不客气了啊。”还是刚才那人,扯着嗓子又喊一次。
安然都走跟前了,也没见有人出来。主要安然过来也不说话,往旁边一站。谁看她,她就对人笑笑。乖得很。
看着乖,其实心都要跳出来了。也就别人看不见,一双手揣在兜里,手心里边全是汗。梁恪看见她,不过来,也不说话,还皱眉,这都叫她心虚。
赌博的人在决定开赌前一直到开牌的那刻心都是悬着的。尽管心里一直想着赢,可脑子还是不受控制的担心害怕。尤其是那些把全部身家都压上,试图拼死一搏的赌徒。他们的恐惧远大于赌赢之后的兴奋。
更何况安然的赌局,输即失所有,赢也只是庆幸。
“我的”短暂的沉默后,梁恪抬抬手,像终于认出没人认领的失物其实是自己的。
他一句我的,安然瞬间活了过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才敢往人身上看。
十几双眼睛又都移到梁恪身上。安然看着他从台阶上下来,走到她旁边。眼睛在她身上短暂的停留一会儿,转头跟人介绍,
“安然,我们栾城一中的,现在京都大学西校区历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