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太满意奶茶店的工作了。因为店面偏的缘故,来堂食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外卖单。安然不善和人打交道,可做起事来是相当仔细认真了。时间一长,她就摸索出了订单规律。除了不定时上新的新品外,热销的就那么几种。东西提前备出来,洗好,削完装盆,放保鲜柜保鲜。订单来了直接做,省时又省力。
所以,后来再去,安然都是背着书的。没单的时候就看看书,那是相当自在了。
漂亮小老板每天四点三十分准时下班。安然没事儿的时候会提前过去,帮着搭把手。工作没什么可交接的,店里装着市面上最先进的台账软件。已完成,未完成,待完成,等等,一笔一笔,分的可清楚。
赶在小老板下班的的时间,门口会来一辆车。窗户一直没放下来过,黑咕隆咚的窗膜比车身还黑。安然虽然每次都能碰上,但从没见着过人。
人不出来,就坐里面等。小老板稍微晚那么一会儿,喇叭就开始响。
滴滴滴的,催的可急。
小老板对这种不太礼貌的催促表现挺平常。不抱怨,不管当时在干什么,手里的活一放,拿起包就走。边往走边向安然叮嘱些有的没的。比如要是送来的水果多,就让师傅自己搬。还叫安然不用跟他们客气之类的。
不等安然应声,人已经进车里了。
其实安然对车里的人还挺好奇。小老板虽然嘴上没说,但从她表情中多少还是能感觉出至少她没看起来那么情愿。
安然发现这几天车来的似乎比以往早了好多。四点刚过,安然拐进胡同,就见它已经停在那儿了
不靠墙不贴边儿,停的可霸道,大半拉胡同成了他的停车位。
最开始,安然还以为自己来晚了,进店和电脑上的时间一对,才发现不是自己晚了,是人家提前了。
提前了也不催,车往路上一扎,一直等四点半小老板自己出去。这是换司机了,安然心想。可比之前那个有耐心太多。之前喇叭一响,明知不是催她那也跟着紧张。
倒是小老板,没人催了,脸上也瞧不出个冷热,还总是淡淡的。
今天如往常,安然刚拐进胡同就瞧见车停在那儿了。等走近了再看,这次停的可有点不礼貌,车身正堵门口。
安然垂着头,斜着眼睛看了看,过道太窄,尤其靠店门口这边。要进店还得侧着身子。
安然皱了皱眉,身体贴着墙边儿,一点一点的往里挪动。尽可能不碰到车。
安然挪到车窗处,没想到,窗户竟然降了下来。安然不明所以,侧头看过去。
是位男士,看上去和小老板的年龄差不多。头发明显是有被精心打理过的,油亮油亮的服贴在头皮上。
他戴着颜色比车身还黑的墨镜,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歪着头朝她看。
安然以为他有事,站那儿没动。
墨镜把他半张脸遮住,安然能瞧出他看着她,但看不清他表情。只能,大概,通过他吊着的一侧嘴角,觉得他可能是在对着她笑。
笑的让安然有些...不舒服。
安然安静的等了一会儿,见他并没说话的打算,贴着墙挤进了店里。
晚上九点是奶茶店关门的时间。安然清洗完打汁机,正端着水往操作间里的水池子里倒。
安然是真的喜欢奶茶店。还想着要是将来自己也能开这么一家店多好。不要堂食,就走外卖。
安然喜欢清净,什么都自己做才好,累也开心。
倒完水,安然又拿一次性抹布把清洗池擦了一遍,把不锈钢面擦得亮堂堂的。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熄灯关店。
灯没用安然熄,自己就灭了。店内突然陷一片黑暗,安然双手撑在清洗池两侧,没来得及松的那口气一下哽在喉间。
安然对危险是敏锐的,尤其黑暗会将她这项功能无限度放大。
在灯熄灭的瞬间,安然第一反应就是够墙上的应急闸。另一只则伸到旁边的操作台下。之前在山里的那些遭遇早就教会了她如何在惊恐中保持镇定。
可镇定是要用足够的时间来支撑的。这里可没有大头锁,厚铁皮,更没有多的房间供她藏身。
从门口到操作间的距离不足五米。对一个心怀不轨,早有预谋,迫切且坚定地要从你这儿拿点什么的人来说,间距是可以成倍缩减的。
没等安然摸到应急闸,另一只手也还没够到螺丝刀,人就被推撞到了墙上。
咚的一声闷响,眩晕盖过了疼痛。
安然想喊来着,可话不及口,就被猛烈撞击带来的强烈眩晕和嗡嗡的耳鸣堵了回去。
安然只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其实一点声都没发出来。
原本想要自救微张的嘴,却成了烟酒混杂肠胃还未来得及消化的食物的另一个通道。
操作间太小,安然太瘦,正好被卡在两墙连接的角落里,犹如案板上的鱼。
安然睁眼闭眼都是黑,数不清的小星星随着她拼力的闪躲转移着方向。可不管躲到哪边,头两侧都是冰凉的墙体,只会重新把她推回那堆恶臭里。
那人整个身体附在安然的身上,安然成了他的承重墙。宽大的身体把她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力量的悬殊,只能任由他那张油腻混臭的嘴在她嘴里,脸上放肆。
安然太瘦了,一双手抵不过人一只。被人轻易拧住,牢牢的禁锢在身后。另一只手则畅快肆意的在她身上到处游走,像千万条蛆虫在她身上爬。
穿过单薄的外衣,一层再是一层,再往里就是清瘦干净的肌肤,19岁的女孩在清瘦也是新鲜的。肥膘健硕的恶狼嘴都被喂叼了,酒肉鱼林吃腻了,开始惦记起没见过世面的小羔羊。
安然动不了,只能紧紧的闭着嘴吧,防止他再次趁机而入。
安然知道他是谁,浓烈的烟酒气底层就是下午从车窗飘出的香水味。
她太大意了。她怎么就忘了呢,下午他笑的已经很明显了。那个笑她是见过的啊。山里,黑夜门口的劣质烟,看不清面孔的恶臭老头。狰狞,猥琐,不也这么对她笑过吗。
“太他妈招人了,可给老子惦记完了”男人的嘴片刻不离,在她身上连啃带咬,像饿急眼的野狗,好不容易捡了块儿新鲜骨头。
“跟了我吧,像元园似的,要他妈什么老子都给,这样的,比这更好的,给你也来一间怎么样。”
趁他说话的间隙,安然把头拧像一侧,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安然什么都听不见,胃里搅开了锅,想吐,恶心。
“躲他妈什么,老子这是抬举你”
重重的耳光落在安然脸上,拧过去的头以粗暴的方式被重新拧回来,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是用足了劲儿的。
她突然知道了元园为什么总系着领巾,以及里面那些青紫是怎么来的。
安然眼前的星星更多了,她不用看清他此刻的样子。她知道他就是个变态。有那么一刻,安然觉得她也许就会这么死掉。
那人的手不断往下,墙面上的凉透过身子直达心底。皮带卡扣开裂的脆响,如同噩梦里的野兽发出的叫嚣。
这是安然离危险最近的一次。她躲过无数个黑夜,却在离梁恪最近的地方变脏。可她该是梁恪的不是吗。梁恪那么干净,怎么能要脏了的东西。
安然觉得她要失去梁恪了。
是谁说“远方”就是希望的。不是另一个修罗场么,更大,更恐怖,身无所依,后无所靠,更无力抵抗。
最后是安然手机劣质的铃声在她完全暴露在外之前,以超强的穿透力惊了贴在她身上的人安然才得以脱身。
“别琢磨那些没用的。”
离开前,那人瞧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安然,食指轻柔的沿着安然脸部轮廓,停在唇边,拇指用力蹭掉安然嘴角的血丝。
“元园就犯过傻,到头来还不是认了命,认命谁都舒坦,有钱拿有事做。你一穷学生,琢磨不起别的”
安然的衣服被挤皱了,头发东一绺西一绺被汗贴合在脸上,脖子上。
安然顾不上这些,出了奶茶店的门直接上了天桥。那不是回学校的路。
安然不回学校,她要去找梁恪。
晚上的出租车不难打,尤其是学校周围,没钱还舍得花的也就学生了。
安然一下天桥就打着一辆。上车直接报了地址,往后座一侧一缩,看着远处发呆。
保持这个动作一直到京都大学本部校门。
接到安然电话的时候梁恪已经洗漱完正拿本书躺床上看着酝酿睡意。
安然说她在学校门口时,梁恪根本没往别处想。问她这么晚在怎么还在外边。
安然说她在东校区门口。
梁恪以为自己听错了,从耳边拿下手机看了眼时间,问,我们学校。
安然说是的。
梁恪让她站那儿等,五分钟就下去。
挂了电话,梁恪飞速的套上衣服,直奔宿舍门,走门口又折回来,把身份证从包里拿出来揣兜。
梁恪是一路跑下去时,下台阶时没站稳差点崴脚。
寝室离校门有点距离,梁恪跑的急,到校门口时都给跑喘了。梁恪看到安然后,没在跑,停下来匀口气。
安然就站在校门外,背对着他,低头磋磨脚下的石头玩儿。包还没换,老大一个挡住她整个背后。浅绿色的外套明显也大了,松松垮垮的,挂在她身上,不贴身不靠肉,能暖和?
梁恪想了想,安然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穿着。
“安然”梁恪叫她。
安然没应声,转过来朝他看,看清人就笑。
“这么晚过来有事”梁恪跑了几步,站在她面前,“怎么没事先说一声。”
“啊,没事啊,就,突然想...想来了”安然没敢说想你了,想的都不行了话儿到嘴边还是拐了弯儿。
“啊,想来就来了,那我要是不在呢,不白跑了”梁恪笑着问她。
“不在就回去,不白跑”安然垂下头,吸溜儿鼻子,吸溜完也不往起抬。
“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还这任性呢。”梁恪瞧她低头吸溜儿吸溜儿的像个孩子,抬手给了个脑瓜崩。
现在什么都讲究节能,路灯都是太阳能的。白天日照不足,这会儿的光可暗了。
亏得光暗,安然沉默了一路,猛不丁一说话,扯着嘴角可疼了,脸也疼。
疼的头都不敢往起抬,怕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