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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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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后脊梁骨沿着墙面慢慢的往起站,凹凸不平的土坯墙混着零星的石子和干瘦如柴的脊梁骨相互磨蹭。

谁比谁疼?

谁都没安然疼。

她抬手扥了扥衣服,淡漠的表情就像全然忘记了刚才的事儿。安然把车推到大门口放好。手搁脖颈上一拉,一窜钥匙叮咣的从衣领处窜了出来。她摸索出其中一把,另一只手去寻大门上的锁头。

十几年没换过的锁闭着眼都能开开,这会儿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双手抖的厉害,愣是不听她使唤,安然急的汗都出来了,锁孔在哪儿还是找不着。

锁最终还是打开了。门一开,安然刚才的淡漠瞬间就消失了。像换了个人,车也不往院推了,后脚刚进来还没等落地,反手就把门掩上了。伸手拿过立在门后的半截钢筋,就着劲往门上一抵。

一套动作干净利索,安然从没这么利索过。

做完这些,安然举着一双手直奔院里大水缸。一头扎进去,扑通一声,满满的一缸水,瞬间水花四溅。连带胳膊腿甚至脚底板都湿了个透。安然头在里面扎着,伸出一条胳膊,往旁边洗手台上摸,接着当宝贝珍视的香皂毫也被扯进了缸。

拿到香皂,安然像饥坏了的小哑巴瞧见大白馍。她把香皂捧在手心,整个脑袋就埋了进去。

她太想念了,太需要了。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不是还在水里。可行为记忆出于惯性比理性率先行动了,她奋力一吸,香气连着水一起冲进了肺里。

安然趴在缸沿上剧烈的咳嗽,呼吸。头发成捋服帖的粘着,盖过她整张脸。水流失了重,顺着脸一路往下,毫无章法,于是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耳朵眼儿里全白花花一片。即便脱离了水缸,安然依旧被这四面八方来的水流激的上气不接下气。

就算这样,她也不抬手帮自己一把,一双手握着香皂固执的沉在水里。

安然急促的喘着,等头发上的水终于流干净了,眼睛、鼻子、耳朵终于恢复了它们该有的功能,等胸口撕裂般的疼过渡到嗓子眼儿。她才算从一场噩梦中清醒过来。

清醒了,也就知道了刚才那不是梦。

狰狞的笑以及开琐时碰触到的散发着腥臭的黏腻,在清醒的认知下试图重新激起肠胃新一轮的暴风搅动。

早就吐空了,再搅就只剩下疼。

清醒后的安然哪哪都疼,再就是怕。

前所未有的怕以及深入骨髓的恶心。

这些东西集中在一起都快把她撕磨碎了。

咋就洗不干净呢。安然一边想,一边奋力揉搓。

整个上半身浸在水里还不够,安然觉得那股子味儿搁她全身窜开了。

安然不跟它较劲了,索性把自己全部浸在了缸里。吃水的缸能有多大,小前儿扎进去把她往死了淹,这会儿身子缩成团半拉脑袋还在外边露着。

安然觉得自己怕是洗不干净了。这味儿没准就跟她一辈子。以后不管走哪,这股腥臭就跟她到哪。谁都能闻见,然后在她靠近前,经过后,捂着嘴巴跟旁人窃窃私语。

那些闻着味儿的臭虫,也会接二连三的找上门,更加变本加厉,挖空了心思也要她身上留下更深更重的味道。

早起蒸馍时压的水,就算是在日头下晒了一天,到这会儿也早就凉透了。安然顾不上这个,只要能把一手的黏腻洗干净,凉透了骨头缝才好。

昨天刚拆封的香皂,最后被安然揉搓到渣都没剩。好好地一缸水愣是比刚挤下的奶还白。

可她还觉得自己臭,一双手都泡囊了还是觉着黏。

那夜之后,安然懂了那些经常流连在她背后的视线里究竟蕴藏了怎样的欲望。

大姑娘了,该懂得不该懂得生活也都会变着法的让她懂了。奶临终前不是叫她别怨么,说她命定的点数早在出世前都写好了,该经的事儿一样也落不下,怨不得旁人。

安然不怨,怨谁?往哪儿怨。

真要怨最后还得怨到自己身上来,命么,自己的。

贫贱卑微的出身,粗鄙暗淡的成长,她认。唯独这个安然不想认。永强哥叫她往远了想,认下了咋还想。

不认,把她搁心里头思磨也不行。

她心里头还装着人呢。人可干净。那么干净的人,她都不敢拿到明面儿上想,又怎么可能往人身上抹层泥。

第二天,安然馍也顾不上蒸了。早早起来就往镇里赶。她要把这事儿告诉永强哥。这事儿别人不能说,说了就是给瞧热闹的人开了话头。到时她可就真没活路了。

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就是永强哥。

怎么帮,她想怎么办,安然没想好。直觉告诉她,永强哥肯定有办法。

可惜,事儿没按着她的想法走。她到的早,在永强饭店等到人开门只等来了老板请假的消息。还是昨天那个店员告诉她的。人说老板请假陪他朋友转去了。三天,下了死命令,除非碰上吃霸王餐的,谁要拿鸡毛狗碎的事打扰他,回来就让他滚蛋。

3000块钱是霸王餐的标准。

他就是想躲清静,3000块钱什么概念,那是饭店两天的利润,还得是毛的。

可镇上都吃不出这价的霸王餐。低配版满汉全席也就这价了。咱一中小型家常饭馆根本配不上这霸王餐的规格。

店员一边指挥着人往屋搬菜,一边跟安然抱怨老板的罪行。

安然昨天泡了大半个晚上的冷水,这会儿鼻子眼的都不舒服。脑袋昏的下一秒就能倒下去。

这也就是永强哥没在。要是在,她心里头绷着的那根弦一松,撑不到听完这通抱怨。

安然听完,啥也没说,转身就往回走。

店员再迟钝,也瞧出她不对劲儿了。等他把卸了一地的菜安排完,再抬头,人都走出去老远了。

“你找老板啥事,用我给捎句话不”店员扯着嗓子喊。

安然没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

你要不盯着她的眼睛看,她就是新鲜的安然。仿佛从未受过伤,从未遭人排挤。十八岁的安然在那天之后已然接受了新安然的身份。绑在身上的护甲不得已又多了一层。

一贯寡淡的脸上又添了一层凉薄。这层凉薄隔断了一切想和她扯上关系的人。

好的,不好的,在她这里全当成是坏的。

新的安然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随时准备战斗的战士。眼睛时刻透出的警惕,全然让人忘记了她本来的模样。

畏畏缩缩,忍气吞声的小哑巴是谁?

没人记得。

就连那些垂涎于新鲜安然,垂涎于那片朱砂红的人好像也忘记了自己曾参与或者谋划过怎样的场面。

十多年的排挤、谩骂、嘲讽、推搡、欺辱,以及安然藏在眼底的那些胆怯、畏惧、恐慌和对谁都寡淡的表情。这里面的每一道儿都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哪道伤重,哪道伤轻,哪道儿伤直杵人心窝子。

清楚着呢。

可他们就是看不见。眼前就只剩若隐若现的红和脱胎换骨后如刺一般的“崭新”的安然。

忘了就忘了吧,忘了也好。

施虐的人忘了先前的罪恶,受虐的人就不会延续原本的痛苦。

可习惯施虐的人是不会忘记罪恶的。罪恶最擅长蛰伏。蛰伏在普通和善的表象下。

他们只是在等,等更新鲜更刺激的罪恶来唤醒他们沉寂许久的亢奋。

等最后一丝理性在经历完各种挣扎后彻底的败在欲望的血盆大口里。

他们看安然的眼神开始有了变化。那晚的风吹草动肯定惊醒了一些和老烟枪有同样罪恶的人。

他们看向安然后脖颈流连失神的样儿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安然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每一片枝叶都透着新鲜。这朵花开在空无一人的平地,无需你花大力气,只要你想就能触手可得。

易折又新鲜的花,最遭人惦记。

坏心思一旦成型,就没人能抵御它的成长。它像是坏掉的阀门,不及时制止,就等同于打开了罪恶的开端。坏掉的部分不会无缘无故的变好,好的部分却会被它带坏,直至滋生出更大的裂口。那会儿,欲望就成了破堤而泄的洪水猛兽。

安然第一次被院儿里的脚步声惊醒时,是在快琢磨透的那天。那天,她比平时想的都要远。那条路上没了馍,没了这间四方小院。顺着路往前一直走就能出山。路的尽头可亮堂了,越往前走她惦念的香味就越浓。那股香引着她,把她往更广阔更亮堂的地方带。

她因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这份愉悦使她兴奋,越走越有劲儿。

安然正处于难得的兴奋劲儿里,突然,一声尖锐的脆响透过半开的窗户从院里传了进来。

安然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梦里的美好瞬间荡然无存。一双黝黑的眼睛清亮又警惕,死死的盯着窗户。

果然,在刺耳的响声之后,一个黑影印在窗上。黑影在残微的夜光里被无数倍的放大。

在安然眼底如同鬼魅。

响声传来的第一时间,她就知道不好。

这个动静不同于猫狗撒欢儿带倒东西的异动。而是两块十多斤重的铁块儿相互碰撞才能发出的响。

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带着炫儿,专门为惊醒睡熟的人。

猫狗可没那么大的劲儿,带不动超出它们体重的几百倍的物体。

能碰翻这两样东西的只有人。女人,小孩都不行,还得是成年的男人。

睡前搁里屋门前搭铁块儿是奶的习惯。

安然不知道这个习惯老太太保持了多久。反正打从她记事起这个习惯就在。

每晚,只要屋里灯一灭,奶准得起来把平时搁在门后头比她还高的两铁块搬出来。

摆的姿势挺特别,一个搭着一个,看着挺虚,实则很稳当。要不诚心使劲儿碰,它指定不会倒。

睡前摆上去,晨起早早就拿回来。

奶没了,这个习惯到安然这儿也就断了。

那晚之后安然才给重新延续上。头一次摆弄时,找不到窍门,来来回回倒了好几次。光听响都给安然听耳鸣了。

这会儿看着窗上那黑呼呼的人影,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句

“听见响就躲”

听声儿像是奶说的。什么时候说的,安然回想起来,好像是临终前往她手里塞钱时吧。

那会儿,她整个人都是木的。心神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奶说躲。

安然环顾了下四周,就这么大地儿,往哪躲。

别说躲了,现在她大气儿都不敢出。整个人缩在墙角,眼睛死死的盯着窗户上的黑影。

好在这声响吓到的不只她一个。

窗外的人明显也给惊着了。

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一墙之隔。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那人胆子再大点,略微一抬头就能发现敞了一半儿的窗。就手一推,半个身子就探进来了。

安然的床正对着窗,窗户又挨着门,到时跑都没地儿跑。

好在这声够大。不仅惊醒了安然和院里的人,就连隔街的二婶都被它震醒了。

安然听着二婶的大嗓门冲着后窗,比这响动都大。

“谁家养的畜生不睡觉,半夜出来糟践东西。磋磨人的玩意儿,黑灯瞎火的也不怕吃着死耗子,丢了贱命。”

窗户上的黑影没了,在安然眼皮底下,一点一点往下缩。

安然竖着耳朵,想听听这黑影最终缩到哪了。啥动静也没。听不见动静,她就不敢睡。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户。

她连爬过去关上那半扇窗都不敢。万一呢,万一那人就躲在窗户底下,那不就成自己把自己送上门了。

可要是不关,夜还长着呢。到时二婶家灯一关,咋办。

刚才灯一亮,那人肯定看到窗户是开着了的。

那会儿再跑怕是来不及了。

安然吊着一颗心,思磨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这一晚,心理生理都快自我消磨完了。

好在,二婶家灯一直亮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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