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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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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梁恪,你别,别,别”

绿油油还没别明白呢,安然身上的重量就没了。就着劲儿她小幅度的动了动胳膊腿,除了膝盖和胳膊肘的位置有点疼,应该是蹭破皮了,其他还好,没什么硬伤。

“自己能起来吗”

不同于绿油油的豪横,这声音可柔和多了。

安然半趴在地上,眼睛顺着溜白的大号运动鞋往上瞧,刚仰起头视线就跟半蹲着双手撑住膝盖低头正瞧着他的人撞了正着。

“能起来吗”男生又问了一遍

被人这么瞧着,安然有些不自在。她摇摇头,双手搁地上一撑起来了。

男生见她没事,也随着直起身,手往她身后一指,说,“这个,”

安然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傻眼了,蛇皮袋子竟然磨出了拳头大的洞,麦粒顺着洞口刷刷往外漏,多半袋都在地上了。

“呀”安然转过身,同时,一只手紧着在上衣兜里掏。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块泛着黄的布条。是布条吧,梁恪没看清,就在心里临时给起了个名。毕竟纸巾代替手绢已经是上个年代的事了,难为死人也想不出布条的学名其实叫“手绢”。

梁恪瞧着她拿着那块“布条”顺着漏麦子的破口就往里塞,待布条完全塞进去后,伸出食指又沿着布条与洞口的缝隙贴合处转了一圈,一圈后,破洞竟然不漏了,这就给修好了。

两个大小伙子被安然这顿刷利的神操作给震住了。大眼瞪小眼的瞅瞅安然,瞅瞅破洞,再瞅瞅对方,一副开了眼了表情。

“我操,”绿油油惊叹道。

安然的心思都在漏的满地都是的麦子上,无心理会他给两位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少爷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安然瞅着一地的麦子犯愁,大半袋子全在地上了,袋里的根本不够使,这要再回去重新驼怕是来不及了。

她低垂着视线往旁边移了移,手指在袖子的遮掩下来回蹭着,嘴唇上下一珉,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抬起手,动作极其缓慢的,一颗,一颗,由下而上解起来外套的纽扣。

绿油油还在刚才的震惊里没回过神呢,又被眼下的操作惊着了。

“哎,光天化日呢,妹妹你也别太不客气了吧”

安然没出声,直到最后一颗纽扣被解开,往外拽袖子时她犹豫了,女孩的自尊在这片刻的停顿里明显挣扎了一下,尽管很短暂。紧接着一件纯棉线洗的发黄后背还印着“某某有机肥”的白色T恤暴露出来,领口处尽是开了缝的白线头,丝丝缕缕的纠缠在一起,洗过太多次了,整件衣服一点支撑都没,松松垮垮的挂在安然身上,随着人的动作来回晃,甚至比安然都敏捷。

安然蹲下,把外套在地上平铺好,双手一捧一捧的把散在地上的麦子转移到上面。她的手很小,捧多了会顺着指缝往外跑,捧少了又怕食堂关门,安然紧着动作,捧差不多了在把洒下的搂成堆,接着捧。

安然在这儿着急,旁边还有两人看着,人也没看够要走的打算。在人眼皮底下干活,就像被人监工,动作在熟练也总别别扭扭的。

“梁恪,你是不是闲的”

绿油油话没落地呢,安然上顶的光就被遮住了,紧接着,对面就多了一个人。和她一样,蹲在地上,在她怔愣中,把洒了的麦子一捧一捧往外套上收。

“操,你丫你就是闲的”

安然直愣愣的瞅着,嘴巴微张,眼睛一眨不眨,视线就跟被什么东西定在了人身上。

“剩下的还要么”

“同学”

“恩”

安然回神,再低头地上的麦子基本全在外套上了,剩下的很少的部分都参上沙子了,也要不成了。

“这些,”

“不,不要了”

“行,那你自己收拾一下”梁恪边说着边站了起来,手上还做了个绑东西的动作。

安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这车有点,骑得时候注意吧”

梁恪跨上自己的车要走了,又回过头对安然说了句。

安然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停在路边锈迹斑斑的车,没回话,头都没点。

人骑车走了,安然把外套往起一兜,两条袖子一裹,一系,连同半袋一起绑在后座上。

“她不是咱们学校那谁?就跟李丽同班的那个。操,名儿就在嘴边上,等我想想,想想,想,对,安,安然。”绿油油嗓门贼大,骑出去几百米了话儿还能传的一清二楚。

安然想听另外一个人说了什么,可她听不见,那人说话不这么喊,声音比这轻多了,听上去软乎乎的。

“就他妈是她,没跑了。光说名儿我可能对不上号,可驮着麦子换饭票,骑着八十年代大古董,不就她么。”

“哎,我跟你说,你可别爱心泛滥到处使。救急不救穷知道么,这种人碰不得,黏上你麻烦。”

“我歪理,胡说?我靠,小爷我阅人无数,大眼一瞧就知道人心里藏着什么事儿。你是没看见刚才她看你拿眼神,直勾勾的,不错眼珠的盯着瞅,贼他妈吓人,就跟蜘蛛精瞅唐僧似的。”

人越走越远,再大的嗓门也传不过来了。爱听的不爱听的,想听的不想听的,都听不见了。

十五岁的安然,以这种不堪的方式认识了一个叫梁恪的男孩,干净,温和,不含任何恶意第一次对着她纯粹的微笑的人。

声音听不见了,人也成了远处的黑点,拐角的空气,安然在这片空旷的里,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周围空气中淡淡的清香再也闻不见。

那天安然还是没赶在食堂关门前到,她不得不把麦子重新驼了回去,来回四十里地,好几个小时,跑了个空。周一天还没亮她就又出发了,她得赶在校门开前到达学校。

青柠味的舒肤佳,安然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心心念念的味道,从那天开始她一直用到了现在。

梁恪没出现前,安然只是想把自己藏起来,梁恪出现后安然真就把自己藏了起来。

课间,大课间,上课前,放学后,甚至每周一次的升旗仪式,安然都把自己藏在人堆儿里,暗角处,在不被人注意到的地方拿眼睛往老远的地方瞟。

她像满是罪恶的偷窥狂,把自己藏在可以随时看到梁恪,又确保是梁恪视线不会触及到的地方。

高中的伤害是可以潜藏在暗处的,无需大张旗鼓的宣扬,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把你从里到外的伤个透。这种无声的伤害远超用嘴巴直接喊出不给你玩的年纪。现在没人再把不跟她玩挂嘴边上,可也从来没人主动靠近她。大家似乎更喜欢远距离的观摩,看她缩着肩膀闷头往前走怎么撞不到人,看她如何用一件校服撑一个礼拜,看她枯黄毛糙总也梳不顺的头发。看她这,看她那,越看越觉得自己幸福,越看越觉得她是从旧社会穿越到21世纪中的异类。

她们即便什么都没说没做,可对她的好奇和赤裸的探究就是一种明晃晃的伤害。比起这些无声的厌恶安然更怕那些突如其来的善意。

上午的大课间是学校规定跑操的时间,安然跑完步随着人群正往教室走。

“安然”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安然有些意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还是停了下来,回过头去看。

人人都爱议论安然,这个名字自然也常被人挂在嘴边上,可从来没谁这么正儿八经的喊过她。

安然一停下,跟在后边的人群就自动分了流。她停的不是个地儿,这会儿人都顺着楼道往一头去呢。安然略微低垂着头,站人群中央,眼睛快速的在周围过往的人身上扫了扫,没瞧出刚才那声是谁喊得。

“安然,你鞋哪买的。”

安然正要转身走,紧接着又是一声,不过这声就离得很近了。安然抬头,一个瞧着眼生的女孩大喇喇的站在她面前,见安然看过来,眼睛往下一撇,鞋尖跟着就在安然鞋的位置点了两下,说。

安然明显被问懵了,视线从女孩的脸移到自己鞋上,鞋怎么了吗?她想说,可嘴一张话就变了。

“别人给的”

她说话声音很轻,女孩皱着眉极不情愿的往前凑了凑才听清。

“别人给你买的?别人谁,男的,女的”

“邻居,男的”

小姑娘问的越来越不客气,隐在话里的阴谋已经藏不住了。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再这么由着她刨根问底的问下去了。别人谁跟你有关系吗。男的怎么了,女的又怎么了。

可她是安然,不是其他任何人。她永远慢半拍的性子根本跟不是人家的对手,你话儿赶的越急她就越紧张,这会儿的回答全是无意识的,就跟被催眠似的。更别说让她在一句话里剖析出别的道道儿来。

鞋是二婶在镇上开饭店的儿子给拿过来的。他经常在镇里往回背衣服,说是从吃饭的顾客那里收来的。衣服、鞋,五六成新的他就收,在适当的给人点钱,人爱往他那里送,总比扔了强。有些大气点的钱也不要,权当献爱心了。五六成新的衣服搁山里就算好的。安然打小的衣服也都是这么来的。

衣服倒还好,大了小了影响不太大。可鞋就不行,小了穿不上,大了老爱掉。就眼下被人问的这双,前面是塞了两团棉花的,可一走路,后脚跟还是趿拉。

安然想着,没准是人看到她跑操时蹩脚的样才问的。

别人给的,男的,她说的不差,可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男的啊,还邻居呢,那这男的对你可真好,这鞋正经不便宜呢”

“我,我不知道”

话都说这明白了,安然还没领会她阴阳怪气语调下藏着的意思,脑子里还想着怎么跟人解释这鞋其实没花钱。可人压根就没真想知道这鞋的来历,想听的话听到了就完。

“我就说是男的送的吧,她亲口说的,邻家哥哥哦”

女孩回头,朝她刚才跑来的方向走,边走边喊。煞有其事的声调再加上她要多传神有多传神的表情,好像真就亲眼目睹了一场多么不得了的花边新闻。

十五六的年纪正是懵懂的开始,男女之间那点事儿远比欺负同学招人多了。一句话,一个眼神,让就能让人浮想联翩,搁心里琢磨出花儿来。当然,没谁真敢大着胆子去试,可就是因为隔着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真实,才敢明目张胆的拿出来满大街吆喝。

这么一喊,再迟钝,安然也咂么出味儿不对了。

她急的双手跟裤边来回蹭,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捂住她的嘴。告诉人家事情不是这样的。可她越急脑子就越不灵光,急的手指头都跟着哆嗦,也没能往前走一步。

这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种编排,她心里藏着人呢,而且那人此刻就在她正前方,因着女孩高亢的声线正往这儿看。

看过来的视线不止这一个,好奇、探究、瞧热闹,哪一个种都足以让她无地自容。可安然就只在意这一个。清淡的,事不关已。因着这一眼她浑身的血液都忘记了流动,一股丝麻感从脚底心嗖的窜到天灵盖。

安然看着绿油油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说完还朝着她的方向努了努嘴。梁恪头微垂着,听完嘴角一扬,就又恢复了事不关已的清淡模样。

“白送?单纯呢,你怎么不白送我一个。”

“人关系好”

“那必须好,不好就她这样的能值这双鞋钱?”

安然从没觉得这条路那么长,那么难走,比山里那条荆棘道儿还难。整个课间不过30分钟,可她硬是走出了半辈子的感觉。

毕竟是在学校,聊十八禁的话题还是有所顾忌的。可人表面不说,可以在背后趴肩膀讲小话儿。既然是小话儿那就讲的没这么含蓄了。况且越是偷偷么么的讲才越像是真的。

那天起,斜着眼睛看安然的人越来越多,三五成群凑一块堆儿,趴完肩膀再捂着嘴笑。

他们越来越爱盯着安然看,研究她这,研究她那。怪不得她走路姿势看上去那么蹩脚,原来是那事儿干多了。

我听说太早那啥的人胸部都大,她也没瞧出大来啊。

麻杆子身材,怎么干都大不了。

闲话传的多了,假的到最后也成了真。安然被校外小流氓堵在学校后街胡同口的那天,是每个周末她换完粮票往回走的时候。在此之前安然从没想过这种编排会给她带来实质性的身体伤害。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绕到学校后面的那条路上。前街人太多,对面还是教职工家属楼,安然不爱跟谁碰上。还有一点就是这条路距她要走的大道并不远,就穿条胡同的事儿。可这儿太僻静,连个小卖铺都没,非必要没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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