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剩余寿命：9999年11月6日】

天气渐暖，院子里的花树开得正盛，芳香宜人。

“呼！”

随着一道道有力的破空声，劲风翻涌，花瓣飞扬如雨。

等到风停云静，落红满地时，李类收拳抱腹，呼出浊气，这才结束晨练。

叶老捻着花白胡须在一旁看得暗暗点头，等李类走过来时，感叹道：“两个月就练出了内气，天赋比世家嫡系子弟也不差多少，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也能得如此佳徒！”

李类谦虚道：“不敢当，都是老师教得好。”

其实内心在吐槽，她第一个月还没结束就练出内气了，为了别太引人注目，其实是藏了一手的，现在已经到达明气巅峰了。

照叶老的说法，练武主要有五个大坎，即两功三气。

“两功”指外功和内功，外功即拳脚功夫的统称，包括用武器的和不用武器的，如现代的《五禽戏》就可归属到外功中。内功即精气神功夫，这类功法需要修习者调动气血、生成内气，与外功相合起到“1+1>2”的效果，上等内功功法调动内气的效率非常高，通常是大势力大家族秘而不宣的传家宝，而下等内功功法生成内气效率差、速度慢，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机缘了。

在李类送出了珍藏的三颗熊胆和一柄自己打磨的熊爪刀后，叶老很痛快地将所会的功法都拿了出来，并将自己多年心得掰碎了细细讲给她。

叶老混得不算如意，他的内功功法自然也不太好，只能说是下等偏上，因此在内功方面的教学越往后越含糊。

那“三气”之坎指的就是内功的三道难关，即明气、暗气、化气三关。明气指的就是气血之气，内功入门必须先学会调用气血，作用在身体上，如增强拳力、皮肤变硬等。暗气指的是丹田之气，到了这一步，武者能压缩内气使其释放出更多的力量，即单位时间内的最大功率增加了，内气的使用也更加得心应手，武者往往能做到一拳打爆敌人的身体。化气指的是内气外放，练到这一步，武者精气神圆融和谐，内外功合为一体，一招一式皆能内气外放，这一阶段的高手能做到指哪打哪，隔着几米远就能一指点死对手，甚至还能自由选择死法，如心脏破碎而死、脑子被搅乱而死等。

能渡过“三气”之坎就可以被称为大师，算是有了开宗立派的本钱，也能被人夸一句 “有宗师之资”，再进一步便是宗师了，要想跨过这一步，毅力天分资财缺一不可，江湖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关于宗师之后的记载，只听说他们练的是真气，渡过了某个瓶颈便可成仙云云，听起来像是街头闲话的产物。

总之，外功练得再好，没有内功加持也只能算是花架子，内功没有练出内气，也只能说练了跟没有练一样，就是练出了内气，后头的“三气”也在前方卡住无数武者，明气武者能耗死外功高手，暗气武者能打爆明气武者，但遇上化气武者也讨不了好，然而你们再牛叉，遇上宗师也只有等死的份。

一级更比一级强，简直是没完没了！

叶老也只练到暗气，卡在瓶颈好多年了，若是年轻时还能试着冲击一下化气，现在老了，气血衰弱，已经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也正因为这个遗憾，当亲眼看到不到二十的李类在短时间内就完全掌握了内外功，练出了明气，叶老才感慨“学生比老师强”，自己年轻时要有这个天分，必定把江湖闹出个风雨交加，鼻孔抬得比房子还高。

现在的年轻人哦，倒是比他们老头还沉得住气。

李类每天呆在租住的小院子里勤学苦练，几乎把叶老几十年的武学知识都榨干了——也是因为武功秘籍难寻，好东西都是世家大户的收藏，作为普通人的叶老见识不丰，加上几十年过去，能被他记到现在的东西都是大浪淘沙后的精华，勉强能凑出一本笔记。

外功贵精不贵多，李类根据自己的情况和兴趣选择专精暗器和剑术，内功则是一篇残章，属于叶老某次冒险所得，后来用了极大的努力才勉强补出一篇能用的内功功法，漏洞不小，最多也就练到暗气阶段。

叶老大方地默写出了残章送给李类，希望以她的天分能将其补全或是找到全章。

“树哥！阿爷。”

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在门口响起，李类打开门，一个十四五岁的圆脸女孩蹦了进来，眼睛亮亮地看着李类，“阿爷，阿婆叫你吃饭啦。”

“苔花儿，在那边喊一声就行了嘛，以后少出门，树小子这里也不方便。”叶老摇摇头，若有所指道。

苔花儿可不怕阿爷，她叉着腰回道：“树哥是师兄，哪里不方便了？再说是阿婆叫我过来的，有本事你跟阿婆说去。”

耙耳朵叶老听完就不说话了，叶阿婆是刀子嘴，家里人都不敢招惹她。

李类眼观鼻鼻观心，不想掺和进祖孙俩的拌嘴中。

李类的伪装并没有多好，叶老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她是在女扮男装，但俩人都默契地没有说破。

对叶老来说，他这个年纪早就不讲什么男女大防了，再说江湖儿女也不怎么介意这个，练武天资可没有男女之分，对手杀死你时，也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下手轻点。

叶老心中顾虑的是李类的来头，为此不知在深夜中脑补出了多少曲折离奇的身世小作文，因着这点，他没敢告诉任何人李类的真实身份和可怕练武天份，怕他们说出去惹祸，连叶阿婆也不知道，所以才有撮合“李树”与苔花儿的举动。

“树哥，阿婆也叫你去吃饭呢，我娘买了大鱼，炖得好入味。”

苔花儿是个落落大方的女孩，但面对心上人还是有些羞涩，说完话脸都红了，却还一直看着李类等回复。

“李树”的卖相着实是挺不错的，身材高挑、面容俊秀、气质沉着，家有余钱能拿出来习武，又有跟叶老的一段师徒之谊，也能说是知根知底，对叶家来说是个不错的孙女婿人选。

李类可不想在一屋子男男女女的围观下吃饭，那会让她消化不良的，当即委婉拒绝了，说自己要出去看朋友，已经约好了不能违约。

苔花儿的小圆脸都失落得耷拉下来了，奈何“树哥”郎心似铁，她跑回家把阿婆搬出来都没用，只好闷闷不乐地跟着阿爷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李类擦擦汗，感觉练武都没这么费劲。

这小姑娘也挺执着的，李类明里暗里拒绝了无数遍，她就是认准了“树哥”这棵歪脖子树，叶老也没法子，又不能告诉她李类的真实身份，又不敢伤她的心，只好加紧对李类的训练，让她早点学完早滚蛋。

李类说要出去见朋友也不算是假话，她将狗子尚大学和金达克都带到了距离打金镇几公里的一处山头，自己也在那里整了个小灶，每天中午都会跑出来给给一狗一鸟喂食，也顺便给自己加餐。

狗子最听话，基本只在这个山头活动，金达克爱水，平时不知飞去哪里玩了，只有晚上才回来睡觉，今天难得没出去乱跑，一见到李类就忍不住冲她“呱呱”抱怨，似乎在控诉最近伙食的质量和数量都在全面下滑。

吃完炖野鸡和烤兔子，陪一鸟一狗玩了一会，约摸时间差不多了，李类便独自回到租住的小院。

下午练完今日功课，苔花儿又来了，不过她这回是有正事的，那就是请李类陪她去义庄那里上柱香，再跟萍婆拿几贴治牙疼的药，这是给她爹求的。

去义庄要出镇，外头乱糟糟的，自然是要有身强体壮的家人陪同才好。

叶老当即表示自己有空，苔花儿便说阿婆找他有事，一竿子将阿爷支走了，这下李类不去也得去了。

苔花儿这孩子挺好的，就是有点死心眼，一路上她叽叽喳喳的像只快乐的小鸟，向心上人抛出各种话题，李类只管将沉默是金贯彻到底，偶尔“哦哦嗯嗯”地回一声，她也不觉得扫兴，依旧努力地想拉近俩人的距离。

青春年少时犯一两次傻也情有可原，简单直爽的少女心事也让人动容，倒让李类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冷漠了，别给人小孩留下心理阴影才好，便将态度松动几分，时而回应一两句。

两辈子都是母胎单身的李类不知道，苔花儿心中悄悄乐开了花：阿婆传授的斩男秘诀果真有效，真诚果然是必杀技啊，难怪阿爷成了我阿爷。

少女的一点小心机也是如此可爱。

正当这边的画风马上就要转向恋爱剧场时，一无所知的李类忽然眼神微动。

同样一无所知的苔花儿正跟在李类身后亦步亦趋，前方忽然停下，导致她刹不住脚差点被自己绊倒。

“当心啊，小姑娘。”

一阵香风扑面，有人握住了苔花儿的胳膊，将她扶正。

苔花儿道谢不迭，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张动人的芙蓉面。

女子约摸双十年华，气质出尘，穿着雅致，手上还拿了柄圆扇，上面绣着漂亮的花纹。

“姐姐，你真好看。”苔花儿脸红道，她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不同凡俗的美人，“谢谢你扶住我。”

这地方是在义庄的山坡下，美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五个健仆，似乎也打算上山。

美人莞尔，轻轻点点头，便莲步轻抬，没走两步又停下来，仔细看了李类几眼，便用圆扇遮住脸，只露出笑得弯弯的一双妙目，“小哥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

李类当即直直看着她，故作镇定，其实浑身洋溢着自信之色，惊艳道：“这是我的荣幸。”

被这样一打量，美人似乎觉着索然无味，随意回了一句，径直上山了。

苔花儿感觉熟悉的“树哥”忽然换了一张皮，有些无措，又有些心酸，暗想：“那位姑娘确实跟树哥比较配，但人家梳了妇人发髻，是有夫家的，树哥才跟阿爷学了几天，不怕被打吗？”

苔花儿还以为李类只学了点拳脚，连自家亲爹都打不过，被那位漂亮夫人身边的健仆一巴掌扇飞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这么一想，咋感觉“树哥”没啥自知之明呢？

并不知道身边的小迷妹滤镜破碎中，李类脑子里只有那双蕴藏着无限深意的眼，来自于曾经熟悉的小背篓、现在完全陌生的林恸。

五年已过，俩人都已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