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林中更是漆黑一片。
山下的村子在沉默中散发着血腥冰冷的气息,只有面积最大的祠堂内依稀晃动着几点火光,那里聚集了所有的村民,能拿得动武器的人将祠堂牢牢围住,时刻警惕盯着山上的风吹草动。
有血亲复仇buff加持,村民心中信念感极强,战斗力蹭蹭上涨。
挥手驱散不知哪里飘来的血臭味,土匪头子不时抬头看着天空,本来这才是他计划中的割草时机:燃料珍贵,这会村民本来都该休息了,反应就会迟钝些;加上还没有完全天黑,小弟们的雀蒙眼不算严重,还能跑得动道认得出路,几十人拿着武器冲过来,控制住这个小村子简直是手拿把掐。
若不是有蠢货站都站不稳……土匪头子懊恼无比,又不想灰溜溜回到逼仄的老寨子,心中又觉着这几十号村民必定受伤不轻,再打一次必定能收场。
在大棒加甜枣的双重激励下,土匪头子终于重整旗鼓,带领手下二打小山村。
从洞开的村口大门冲进去,一群土匪嗷嗷喊着扑向祠堂,村民早有准备,各自配合默契地开始反击,
下绊子、埋竹签、浇开水、泼金汁……主场作战的村民将祖辈传下来的对付野兽功夫都招呼上来,小弟们没多久就一败涂地,纷纷丢下土匪头子跑得不见踪影。
土匪头子一边高声召集小弟一边在几个心腹手下的帮助下往山路的方向逃窜,直到跑不动了才敢停下来歇会,又叫跟在后头的人出个声,顿时有七八个声音回应。
队伍最后的小弟表示自己身后原本还跟着俩人的,现在不见了,也许是掉下山了。
听了这话,土匪头子也不敢再走了,思量着村民大概追不上来,便下令今晚在此休整。
点火的物件不知掉哪里去了,众人只能抱团取暖,没一会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土匪头子撑了一会,到底累了一天,没抵抗住身体本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黑暗中,他鼻间总是能闻到新鲜热乎的血味,呼噜声一个一个停止了,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好汉!饶小的一命吧!好汉!”
某处隐秘的山洞里,篝火燃烧得旺旺的,将不大的洞室照得一清二楚。
刚才还野心勃勃地指挥手下几十号小弟攻打村寨的土匪头子这会正痛苦地在地上蠕动,不停求饶。
一旁还跪着五六个小弟,都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都是痛得一脸扭曲的样子。
“啪!”
“我问你,你是哪里的籍贯?你二姐生了几个孩子?你在寨子里留下的三个手下都叫什么名字?说!”
“好汉,小的都说过了……诶哟别打!我是……”
李类可没有折磨人的爱好,鞭打土匪头子只是想拷问出相关的情报。
耐心地翻来覆去问了七八遍,又将被吓坏了的小弟们挨个审问,李类很快就搞清楚了这伙土匪的来龙去脉。
其实他们大部分人都不是因为去年的水灾旱灾才变成流民的,这片土地上的各类天灾在最近的十五六年间频繁发生,民乱四起,统治着广大疆域的大欣王朝如同它治下的大部分百姓,都在死亡的边缘摇摇欲坠。
这群土匪来历复杂,都有一个悲情的身世,也都在落草为寇后干尽坏事,能活到现在的手上都沾满了血。
李类最关心的还是他们为何盯上小村子,小弟们说是大哥的命令,土匪头子表示是蓝军师指使的,那人读书很多,经常拿一些帝王起家的故事刺激他的野心,火候差不多后又各种指点他如何圈下一片地盘躲起来发展势力,他便让手下扮成猎人去山里到处踩点,最终精挑细选出了这座小山村,做好安排后,土匪头子便让军师和几个心腹守在旧寨子里,自己带着大部分人手出动,本以为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山民太烈,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努力了大半生的基业显然就要葬送了。
李类不耐烦听他的败犬哀嚎,连同小弟一起,直接送上穿脑套餐后,将他们踢进里面的深洞。
熄灭篝火,李类洗干净手杖,看准方位,直奔十几公里外的土匪旧寨。
那所谓的蓝军师挑唆土匪头子来攻打村子,一次不成还可能换个势力再来一次,李类必须亲手解决这枚定时火乍弹。
全力赶路下,午夜时分,李类翻山越岭,终于到达小寨子,此时依旧精力充沛,一双形状优美的凤眼在夜色中微微泛光。
土匪头子交代得确实很仔细,小小的寨子里只剩下十来个匪徒,大晚上的也没人巡夜,全都趁着难得的清闲时间自顾玩乐去了,李类循着鼾声轻易就摸到这些人的住处,掏出自制迷烟点燃,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放倒了。
凭借着出色的夜视能力,找出了与小弟和土匪头子供述的蓝军师样貌大致相同的男人,把人带到几里之外,捆结实后,也不管他,自己先调息打坐一阵子。
时间差不多了,李类拿起手杖,将蓝军师弄醒。
从小弟和土匪头子的供述来看,他们受蓝军师的影响很深,几乎是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那家伙能跟土匪头子这种低档次的小势力勾勾搭搭,似乎没啥抱负,顶多算是个略有些见识的读书人而已,不像是有来头的。
但蓝军师的表现超出了李类的预料,在大棒威胁下,他先是装出没骨头的样子,将土匪头子卖得一干二净,并极力把自己摘出去,总之是逼不得已才落草为寇的,自己内心是拒绝的,完全不像土匪头子说的那样,自荐上山,并一直都在积极搞事。
这家伙嘴皮子利索得很,要不是李类事先得了其他人的口供,不然还真可能被他骗过去了。
心中起疑,李类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将人先按进水里涮了十几下,免得他身上带毒祸害到自己,又拿刀把他身上能藏东西的布料都划开,掉落下来的东西用割下来的布一包就远远踢开。
见李类如此小心,这家伙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子,恐怕难以善了,这慌乱之下心中防线顿时就破了一半,李类再施加点肉刑,如火辣入味的鞭打,效果连制作者都不明了的不知名毒药等,总之是给了他一个土匪头子同款的难忘体验。
反正这世界也不讲法律,她自己判案,靠的就是一个唯心。
到底是肉体凡胎,蓝军师很快就招了。
原来他不姓蓝,真正的出身并不算差,乃是大名鼎鼎的浑江常氏后裔,据说长生商行就是浑江常氏的产业,当然,他们那一只早几百年前就被分出来了,跟嫡枝血脉隔得太远了,除了一个姓氏,便再也没有可以值得称道的东西。
他们浑江常氏的后裔普遍住得离大江不远,十二年一次的洪灾他们次次首当其冲,损失惨重,尽管如此还是多的是常氏家族的富户争着往江边搬。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秘也轮不到常军师这种隔了不知多少代的血亲知晓,只知道是祖辈留下来的规矩:常家人住在浑江边上才能长寿安康、富贵绵延。
常军师没从这狗屁规矩里得到好处,反而在去年那场突如其来的大洪灾中失去了大部分家人和财产,剩下的那点产业全卖了还不够他乐几个月的,于是花光了钱之后他背上了巨额债务,趁人不备混在灾民队伍中到处乱跑,直到在一次意外中他碰到了昏迷在山下的倒霉鬼,看穿着打扮很有可能是跑出来历练的常氏嫡枝的男丁,他恶向胆边生,将人弄死后扒光财物,又幸运地混入流民队伍中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打金镇附近,因害怕被常氏嫡枝报复,他只敢缩在小土匪窝中度日。
“那公子哥身上都是好东西,还有好几件仙家宝物,我都没用过,都献给好汉!”常军师一边抓挠着自己的背一边扭曲着说道,“好汉,快给我解药,要痒死我了!”
李类哪有解药给他,把人抻着问得差不多了,突然有些好奇道:“为什么要假装姓蓝?”
常军师反而诧异地回道:“常家人都这么做啊,姓蓝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谢你的回答,满分。”
李类说完,一杖永久解决了他的痛苦,这回没穿脑,这破绽太大了,而是打碎了他的颈椎,等被动物撕扯后就很难看出痕迹了。
这小子心眼太多,麻烦更多,哪怕他可能知道很多大族秘事、仙人秘辛,李类也不想浪费时间跟他纠缠,只想收完尾赶紧离开,常氏这个庞然大物根本不是她现在能碰的。
将常军师踢进深谷跟野兽为伴,李类再回到小寨子里,已经快要天亮了,李类直奔军师房间,清空一个大柜子后掀开底板,露出下头的一个小地洞,从里面勾出一只上了两个锁的木箱,随手拿了几件衣服层层包好,接着又从常军师的几处藏钱处找到一斤多的金银,铜子更多,起码有个十来斤。
银钱对李类来说并不是太过重要,能安全地花出去才算有用,再多对她来说就是累赘了,常军师这里的钱足够她坐船来回铢州了,更别说山洞里还藏着另一笔有些味的财富呢。
时间宝贵,李类只搜了头领的房间,没有找到任何跟修仙、超凡沾边的东西,只捡了他丢在角落的几本书,跟常军师那找到的所有笔墨书画打包好,接着火速出门,将寨子里可能带来威胁的男丁全都打断了双腿后,打开装了十来个女人的木笼的门,等她们待会清醒后自行决定命运吧。
带上满满的收获,李类没有回家,而是走官道跑到了打金镇附近,找了一处无人荒山,在一个洞穴附近深埋下了常军师的箱子和部分看起来花纹可疑的金银,接着头也不回地踏上回家路。
没个十来年,李类是不会动这玩意的,谁知道哪件物品中藏了常家人的什么追踪机关,何况常军师也不是好鸟,一直拿仙家宝物诱惑她,十有八九在箱子上动了点手脚。
返程路就绕得非常远了,一直到中午时分,李类才远远望见了小村子。
小村子这会正热闹着,却不是在大办丧事或是退敌宴之类的喜事,而是发现了李类出手的痕迹,敷衍出了不少故事,倒让路过的李类听得又无语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