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薛坛主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
潜龙帮的名号,莫说东南武林,就是市井小民也是如雷贯耳。众女一听潜龙帮的名号,登时惊声连连,眼见又要恸声悲嚎起来。
丁堰不耐烦,恶狠狠阴恻恻道:“哪个再敢哭,就给我打断双腿扔进江里去!潜龙帮有什么样的手段,难道真要丁某人来教你们吗?”
众女听他危言恫吓,知他心狠手辣,想起他的凶名昭著,果然噤声不语。
丁堰见威慑有用,当即威逼利诱,缓声安抚道:“各位若是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随我等同去,丁某人也不为难你们,还要带你们去享福。要是你们愿意听话,我保管你们往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就是日后丁某人见到各位,也还要尊称各位一声夫人。”
见众女情绪渐渐稳定,道:“你们都是苦命人,迫不得已才沦落风尘,清倌卖艺,以歌舞容色侍人。又或者是父母亡故,投亲无门,只好贱身为奴,所求的也不过安身立命而已,但是这青楼艺馆,足以托身吗?”
铁判官丁堰生就一副冷面孔,但却出人意料的能言善道。此中女子多数出身卑微,素来受人轻贱,如今听他舌灿莲花,这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停止哀戚之色,居然不禁意动。
丁堰见此,打铁趁热续道:“我要带你们去的,是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去处。无需你们奴颜婢膝,更不用委曲求全,以色侍人,只要将你们生平所学使出来,一展珠歌翠舞,到时则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雁妃晚在舒绿乔耳边冷笑道:“真是伶牙俐齿。居然把卖身陪笑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一番花言巧语,就将这些姑娘们骗得晕头转向,当真是个阴险歹毒的狗贼!”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拆穿他的诡计?”
玲珑轻揺螓首,“形势未明,我们口说无凭,目前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谎言之所以是谎言,就是因为无论如何粉饰,终究不会成为事实。”
丁堰见众女稍稍稳定,点到即止,眼神招过左右,准备退出船舱。“各位稍等,待会儿自会有人给你们送来淡水和食物。且委屈你们几日,等到达去处,我们定有安排。”
说罢,转身就走。
临出舱前,侧身道:“丁某还要提醒各位姑娘,这鹿河茫茫,风高浪急,你们倘若无事,还请不要随意走动,否则,就怕天有不测风云呐!”
众女听的心头倏寒,知他心狠手辣,若是想逃,必会被他沉尸江底!
这般威逼利诱卓有成效,直待丁堰走后,众女仍是心惊胆寒,无人敢出声说话。
半晌,听那名黄裳姑娘虚声弱气道:“芳姐姐,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你让我去,我要杀了他!”
黄裳少女握住素衣女人的手腕,眼睛充斥着仇恨的毒火,“我要杀他,要杀了他……芳姐姐,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神情凄惶,如发魔怔。
素衣女人一把将她手背按住,柔着声宽慰道:“善词,你别怕,没事的,你别怕,我会帮你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那姑娘仍还恍惚的喃喃自语,“不,我不要,我不要杀他,你会死的,你会死的……我杀不了他,杀不了他,呜呜……”
众女当中有人神情凄楚道:“芳姐姐,芳姐姐,我们难道真的要跟着这些坏人走?我好怕啊,我们会死的,我们会死的,芳姐姐,你,求你想想办法吧?”
众女当中有不少人即时附和。
她们指望的那位芳姑娘,就是雁妃晚和舒绿乔另眼相看的素衣女人。就在众女惊惶失措,恐惧不安时,就她还能表现出几分胆色。
素衣女人沉吟半晌,环视众人。
“那,你们的意思呢?”
当时就有数十名女子齐道:“全凭姐姐做主。”
剩余的众女见此,也跟着道:“听芳姑娘的。”
“若非芳姐姐仗义援手,我们早已遭逢不测,一切都听姐姐的。”
有人带头,其余众女也纷纷响应。雁妃晚和舒绿乔颇感惊奇,暗道,这些女人定是早在被困嘲风坛地牢的时候就已相识。这位芳姑娘的声望颇高,这些女人也多半以她马首是瞻。
“没用的……呜呜……呜呜呜,没用的……”
人群中忽然传来压抑的低沉哀泣,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那位名叫善词的年轻姑娘正在掩袖垂泪,哀声啜泣。
“我们逃不掉的,我们逃不掉的!呜会死的,会死的,芳姐姐,我们会死的……呜呜呜呜……”
说着又是一阵哀鸣啜泣。清秀素衣的芳姑娘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劝道:“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们一定会得救的,你别怕?我的好妹妹,你别怕。”
有不知情的人说道:“姑娘,你到底在怕什么?只要找到机会,等这艘破船靠岸,咱们就有机会逃走。我就不信,这些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还敢无法无天不成?”
有人附和道:“姑娘,你跟他到底有什么仇怨?我看你对他这么恨之入骨?”
善词闻言,止住哭声,看向正在抚慰她的素衣女人,神情苦涩,眼角犹带泪痕,她摇头叹道:“我跟他什么仇怨?你们知道吗?刚刚那个恶人,他名叫丁堰,人称丁六爷,绰号‘铁判官’,是遥东城里鼎鼎大名的辛五爷手底的三把手。”
她以袖拭泪,颤声道来。
“我本来是临海江津省,荣昌府海峰乡人士,正经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儿。四年前,因东海倭寇犯境,我家父母兄弟尽皆被倭寇杀死,唯有我和邻家小妹侥幸逃脱。我们一路行乞要饭,相依为命,最后流落到遥东城里,因着一饭之恩,沦落到艺馆中做起清倌……”
往事不堪回首,善词垂泪。
芳姑娘面目冷肃,实则温柔心善,握住黄裳姑娘的手背,怜惜道:“别说了,别说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黄裳姑娘摇摇脑袋,晃落满树梨花。
她眼神之中倏忽燃起火焰,憎恨和仇怨充斥着她明丽的眼眸,“就在月前时,就是这个老贼!他到馆中饮酒作乐,可怜小妹命苦,被这个恶贼看中,硬要将她拉去作陪。我妹妹执意不肯,他就让人强行拖进府去……“
“只恨我势单力薄,枉自以姐妹相称,等我,等我找到那恶贼府上时……”
说到这里,已是无语凝咽。
众女心中骤沉,如扼咽喉,呼吸顿时凝滞。
秦楼楚馆的清倌虽然号称卖艺不卖身,但这是说给外边普通客人的规矩,在真正势力强横的人面前,任何规矩都没有作用。
她们形同玩物,命如草芥。这样可怜的姑娘落到那群恶贼手里,她的命运,可想而知……
那是,残酷到,让她们不敢去联想,不忍心直言的惨剧。
芳姑娘轻抚着善词瑟瑟发抖的背,柔声细语道:“别难过,别难过,好吗?我会帮你的……”
黄裳少女悲恸哭道:“我,我和善言情如姐妹,没想到她最后竟落得草席裹尸的下场。那,那些恶贼,那些杀千刀的畜生!”
“我忘不掉,我忘不掉……这些畜生,他们,他们把她……呜呜……呜呜呜……”
素衣女人的眸含冷光,眼藏杀意,她将善词拥入怀中,柔声安慰,“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一定会……”
众女听完黄裳姑娘的故事,一时都沉默不言起来。她们人微命贱,对女人悲惨的命运,可以说是感同身受。
善言的悲剧令人悲恸,也让她们感到恐惧。
“这,这些恶贼是潜龙帮的人呐。”
不知是谁喃喃说出这么句话,绝望之感,瞬间就开始在众人当中蔓延。
潜龙帮,这是个让鹿河两岸的黎民百姓都感到恐惧的名号。
“难道,真的没有人能治住这群恶贼吗?”
“呵呵,那是潜龙帮啊。说不知道财雄势大,横行东南的潜龙帮,他们在江津地界,鹿河两岸的一句话,比皇帝的圣旨都要好使。潜龙帮的那些人,比官府衙门还要横行霸道。”
“他们要做的事,没人敢管,他们要杀的人,没人敢救。潜龙帮就是东南的法,那些无恶不作的妖魔鬼怪就是江津的王……”
消沉的情绪愈演愈烈,女人们绝望的哭泣道:“别说是要我们这些命如草芥的可怜人,就是官家小姐,豪绅巨富家的女儿,恐怕也没人敢不给。”
潜龙帮就是笼罩在鹿河,遮天蔽日的黑云。
舒绿乔握紧雁妃晚的手,眼角绯红,沉声恨道:“等我去杀死那个畜生!”
雁妃晚心中虽然也抑郁,但她理智镇静,冷静回道:“别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舒绿乔嫉恶如仇,哪肯轻易放过那恶贼?
“但是……我……”
雁妃晚反握她的掌心,正色道:“要杀个丁堰,不费吹灰之力。但是,想要探查出这艘西来宝船的来龙去脉,我们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舒绿乔看着她,疑惑不解,“什么来龙去脉?这艘破船难道不是西域真理教的吗?”
雁妃晚明眸微沉,说道:“这就是问题所在。”
舒绿乔更是云里雾里,“什么问题?”
雁妃晚凑近她耳边轻声私语:“你就没想过吗?真理教的万俟莲为什么要给潜龙帮的敖延钦赠送如此巨富?你就不觉得奇怪吗?要知道,真理教远在西荒,潜龙帮横绝东南,二者之间相距万里之遥,基本不会产生利益牵连,万俟莲为什么要让人将整船的财宝送到东南来呢?”
舒绿乔锁眉沉思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没有可能是万俟莲真的有求于敖延钦?”
雁妃晚不以为然,“真理教潜龙帮相距万里,就算敖延钦手眼通天,也绝不可能把手伸到西域去。何况,万俟莲盘踞西荒,真理教更是被西域三十六国奉为国教。其势力之大,还在敖延钦之上。”
舒绿乔想不到万俟莲这么做的理由,遂沉默无言。
“这就是我说的第一个问题。”
“那第二呢?”
雁妃晚似是已经心有成竹,道:“第二个问题,你想过吗?这艘西来宝船,它的目的地是哪里?”
舒绿乔感到疑惑,怪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吗?这是万俟莲给敖延钦的大礼啊,如此,不去潜龙帮的惊波坛而何?”
玲珑若有所思,道:“是的,我确实这么说过。但是潜龙帮财雄势大,横绝东南,可以说是富可连城。这艘宝船虽然身挟巨富,但是,这会是敖延钦想要的吗?”
舒绿乔略微思量,似乎确然如此。但她又随即想到,“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敖延钦虽然珠围翠绕,金玉满堂,但金银之物,哪有嫌多的道理?再者说,这船上不是还有百名美女吗?”
雁妃晚听她这话里还甚有骄傲,无奈给她白眼,“这就是我要问的第三个问题。九头龙隐叱咤江湖三十载,从未听过有‘贪花好色’之名。如今深居不出,居然要征集年轻女子百名之多,这其中恐怕有蹊跷吧?”
“你说的对。这九头老儿既不贪财也不好色,那他费这么多事做什么?敖延钦不要财宝,也不要美人,那万俟莲为什么……”
雁妃晚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还没想起来?财宝是从西域来的,但是这些年轻的姑娘却都是潜龙帮搜集来的……”
舒绿乔倏忽醒悟,差些惊呼出声,连忙以手掩唇,轻声惊疑道:“你的意思,这些财宝和女人,还有这艘宝船,根本就不是送给敖延钦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敖延钦早不要晚不要,偏偏在西域的珍宝到达江津才开始搜罗美女,这显然是他要给某位大人物送礼!
雁妃晚明眸流光回转,唇角微弯。
“总还不算太笨。”
舒绿乔攥紧粉拳,差点一拳锤过去,恰在此时,潜龙帮喽啰前来舱中送饭。舒绿乔知道丁堰那厮,真把她们这些女人当作囚犯对待,心中更是郁气难舒。
再看这所谓的食粮,就是一张红枣大饼和半瓦罐的净水,比对牲口也强不到哪去。
众女当中有担惊受怕,拒而不受者,也有凄凄惨惨取过食物,奈何心中又惊又惧,不禁悲从中来,默然垂泪的人。
那位芳姑娘领取食物,正在劝名叫善词的姑娘一起食用。那姑娘情绪悲怆,原先不肯,在素衣女人的劝说下,这才取过食物,勉强嚼咽。
舒绿乔和雁妃晚不好太引人注目,领回来淡水和食物后,绿衣少女悄然在鼻尖嗅嗅,确定没有迷药的味道,这才张嘴食用。
刚咬一口,当时就面色发苦。她倒不是因为此刻身陷囹圄感到悲伤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