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剑心在楼上险些要听不下去,正要站起离开,又让洛清依捉住,她意味深长的笑道:“天衣?天衣无缝,还真是个好名字。”
洛清依凑近她耳边暧昧道,眼睛却若有若无的落在她的衣襟处。
就是不知道这件天衣之下,藏着怎样一副模样?
“要依我说啊,这天衣的武功固然神乎其神,但更为人称道的,还是她的容貌。传说此女天姿国色,玉靥生花,比之玲珑雁妃晚,镜花雾绡姬也是不遑多让,石先生,你说是与不是啊?”
洛清依心神倏凛,双眸盯着堂中,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男人竟敢觊觎她的小师妹?谁知那人一言既出,在座众人纷纷附和,“不错,据说那位风姑娘不但武功奇高,容貌也是极美,就连逐花宫的怜香公子也对她一见钟情,更是当场立下重誓,说是此生非她不娶!老先生你说是不是啊?”
众人闻言不禁骚动,议论纷纷起来,“难怪,难怪那鬼谋怜香最后一阵甘愿束手就擒,原来是为美色所误,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呐!”
“从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怜香公子虽不算英雄,也是当今武林鼎鼎有名的后起之秀啊。”
洛清依面露不虞,拍案沉声斥道:“胡说八道!那恶贼分明就是技不如人!”
老先生无谓笑道:“这鬼谋怜香有无立下重誓,说要非天衣不娶,小老儿犹未可知,但‘天衣’二字确系出自怜香公子之口,最后由六合门主‘只手遮天’楚豫南楚老英雄拍案,且当时怜香公子确有‘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之语。”
众人闻言,又是阵阵惊叹,接着众人议论纷纷起来。
“据说吗逐花宫主怜香公子有潘安宋玉之貌,乃是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只可惜正邪不两立,否则他们这郎才女貌的,倒是……”
“唉,此言差矣。正邪不两立,这关系才更引人入胜,让人想入非非,若是门当户对的,那就没甚好看的。”
“可恶!”
洛清依闷声气道:“就凭那放浪形骸的登徒子,哪里能与你相配?这些人真是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风剑心见允天游和纪飘萍坐到远处,遂柔声劝慰道:“是是是,我和那人没有半点关系,他们要是不提,我都忘了有这号人物。”
迎面对着雁妃晚和舒绿乔暧昧的眼神,风剑心脸颊微烫,垂眸低首,不敢再看。
“好,日后你若是遇到此人,切不可再手下留情。”
“这是当然。”
那粗汉生的燕颌虎目,满脸凶戾之气,显然是个练武的狠角色。
他在山中苦练多年,此番出山,就为出人头地,扬名立万,在江湖上成就威名。谁知等他从重浣去往玉川的途中,所见者,所听者,桩桩件件都是某个姑娘的传说。
他素来心高气傲,心中登时意气难平,此时见众人对那姑娘的相貌武功如此备至,当即不屑道:“哼!到底是妇道人家。依我看呐,这女人的本事再高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要成亲生子,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才是妇人家的正事,现在的姑娘却尽学男人抛头露面,简直是不成体统!”
莽汉这些话说的甚是难听,其心胸狭隘可见一斑,但偏偏也有人随声附和。
有个额角带疤的中年男人轻佻猥琐的嬉笑道:“兄台这话糙理不糙啊,女子无才便是德。若老张有如此美人在怀,怜惜爱护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让她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有认识他的,立刻嘲笑他道:“得了吧鬼头张,你第三个婆娘前些日子才被你失手打死,要不是你婆娘娘家无人,你二叔替你出钱打点衙门的关系,现在你早就杀人偿命咯。”
“说来也是,有父有母的又怎会舍得将好女儿嫁给你这等混汉?还敢肖想天衣姑娘?”
“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尽想美事吧你?
“哈哈哈哈……”
满堂哄笑,那鬼头张登时怒目圆睁,抓紧桌上那柄鬼头钢刀,嘿嘿冷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她们女人生来就该侍候咱们男人,莫非这天衣姑娘本事通天,她今后就不嫁男人啦?嫁谁不是嫁呢?横竖就是那么回事儿,我姓张的未必就输给那些年轻力壮的小郎君!”
鬼头张这话说的猥琐,在座的豪客们却都哈哈大笑,显然就爱听这些荤话。
洛清依俏脸倏忽惨白,秀眉紧蹙,勉强压着心中的怒意。她见那男人形貌粗陋,暗道,就这样的貌陋鳏夫,也敢肖想她的小师妹?
饶是风剑心品性温和,也受不住这般污言秽语,她此刻犹疑的是,她若在这里动手,会不会暴露身份,给师姐们带来麻烦?
见到洛清依的手捏住一根筷子,玲珑就已经知道她的意图,好整以暇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俗人总是会以最大的恶意去评论女人,就算是品行无损的,也能用污言秽语去诋毁她,会以恶毒的想象去羞辱她们。人性本恶,该是如此。我初出道之时,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也很难听呢。”
洛清依抬眼道:“怎么,师妹你要拦我?”
玲珑无所谓的笑道:“怎么会?那人口无遮拦,合该教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果是我的话,最少要割掉他的舌头。”
她的这些话轻巧无谓,漫不经心的模样却隐藏着危险的杀意,洛清依此时反而犹疑起来。
就在犹豫之时,忽听堂中一道男声响起,“诸位此言差矣!”
这声音清朗嘹亮,显然发声者年纪尚轻,字字清晰入耳,振聋发聩,可见此人的内功修为甚是不凡。
众女与群客循声看去,就瞧得见从阴影处伸出来的半截身体。那人身着一袭青衫布衣,慵慵懒懒,歪歪扭扭躺着一条长凳,双腿随□□叠着搭在桌上,上半截身体缩进墙角的阴影里,隐隐约约分辨出是个年轻的男人。
风剑心五感超绝,一眼就看清楚那人的庐山真面目,雁妃晚见微知著,听其声,观其形,已在心中确定这人的身份。
她们同时露出讶异之色,暗叹:竟然是他?
“诸位妄称英雄,想不到竟然如此孤陋寡闻,鼠目寸光?天衣武功卓绝,玲珑算无遗策,真理教的万俟莲,逍遥津的雾绡姬,俱是名扬江湖的女中豪杰,在座诸位谁人能及?”
在座众人登时语塞。
这四人名声显赫,武功高绝,确实不是他们能比。这些人也就在背后过过嘴瘾,真要让他们遇到本尊,那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
洛清依看着众人无言以对的模样,心情总算稍宽。
忽又听一声道,“兄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那也是一道男声,却不似那青年清亮,这声音要浑厚许多,显然更加的成熟稳健。
那年轻人略微惊讶,问道:“愿听高见。”
这另外一道男声竟是从洛清依她们对面的雅间传出来的。“呵呵,昔年双刀严归云年少成名,意气风发,当称一代女侠否?现在又是如何?从她成家婚嫁,只知争风吃醋,四处寻方求子,早已沦为深闺怨妇,贻笑大方。追魂公孙繁……”
一提到这个名字,四女俱是心中一凛,侧耳倾听。
“身为朝廷督捕,御刀亲传,远嫁河朔之后,如何?整日只知天伦之乐,怕是早已不复当年之志,泯然众人矣。可见女子的侠名再盛,成家生子之后俱都以家为业,不足道哉。”
那厢中贵客出言针锋相对,竟刺得那青年登时哑口无言。等到他想要再说话时,厢中又传来一道声音,趁胜追击道:“近的不提,再说说远的。天顶瑶池圣母,当年何等的风姿绰约?岂知一见谢郎误终生,为情所困二十年。偏又不肯纡尊降贵同侍一夫,心灰意冷,自此不入江湖。再说那巫山的极乐仙子许白师,听说她苦恋无果,蹉跎志向,至今已然无心俗务,郁郁寡欢。”
男人失望喟叹道:“可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大丈夫当断则断,仍是立地英雄,女流之辈只知情情爱爱,卿卿我我,终究难成大事!”
四位姑娘听的那是心底郁郁,一口气堵在胸膛,沉闷难舒,偏偏这人说的有理有据,一时教人无从辩驳。
这时,青年回道:“阁下又何尝不是断章取义,片面之词呢?你可知五百年前刀魔完颜绡纵横宇内,聂还幽毒智无双?此二人携手,扫八荒,荡六合,杀蛮王,定南疆,此等气概,世间无人能出其右!你又可知四百年前剑神云洛,武功凌绝当世,霸道中原,承天命,逆乾坤,这位奇女子伏十魔,镇神州之时,如你所说的大丈夫,真英雄在何处?想必就是像阁下现在这般,苟且于斗室之中高谈阔论,吹嘘自己身为男儿是何等的顶天立地,却龟缩不出,吓得夜不能寐罢?”
厢中人登时无话可说,四女听闻此言,心中快慰,总算是扳回一城,对那年轻男子颇有些许好感,当然这好感无关男女之情。
青年这时话锋忽转,又嘿嘿冷笑道:“再者说,素灵霄虽已深居不出,偏安瑶池,许白师也远在巫山,可这二人的脾性都不算好。大公子如此堂而皇之的对这两位品头论足,若是让有心之人听去,任凭你龙图山庄财雄势大,难道能抵得过瑶池和巫山吗?”
话到最末已是声色俱厉,掷地有声。龙图山庄这四字出来,直令厢中男子哑然无声,堂中却忽的人声哗然,瞠目色变。
“龙图山庄?”
“竟然是东湖的申家?”
显然这龙图山庄在这里的名声不小。
雁妃晚也是略有惊疑。
风剑心的江湖经验尚浅,登时茫无头绪的问道:“这龙图山庄是什么来历?”
雁妃晚别有深意的看向舒绿乔,挑起眉笑道:“师妹出道时间尚短,不知道这西南三省除正道的剑宗,清源流,邪道的金宫和七杀阁外,近年来还有数个势力异军突起,实力不俗,而这其中就以‘东湖龙腾,西山凤歌’最为势大。”
风剑心看见雁妃晚望着舒绿乔意味深长的眼神,当即心领神会,“这西山凤歌莫非就是指舒姐姐的凤梧山庄?”
洛清依颔首称赞道:“你不知道,舒姐姐在江湖上的名号,就叫‘鸣凤’。”
舒绿乔愈发的无地自容,道:“妹妹休来打趣,这凤梧山庄早已非我掌控,这鸣凤二字更是江湖好事之为,实在不值一提。”看着对面的雅间,她转过话题道:“那人若真是东湖龙图山庄的大公子,应该就是号称腾龙的申子孝。”
雁妃晚续道:“据说此人轻功非凡,内力不俗,软剑的造诣更是炉火纯青,不容小觑。”
舒绿乔疑道:“你对这些倒是清楚得很?”
雁妃晚意有所指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允天游此时听到热闹,连忙凑近窗来,听到她们的言语,轻视道:“呵呵,龙图山庄跟咱们剑宗比起来,也不过是小有实力,不足为惧。”
这东湖和西山并称西南,他这话说出来,就等于当着主人的面把舒绿乔的凤梧山庄贬得一文不值,这让人家作何感想?
雁妃晚不动声色的觑向舒绿乔,见她此时并无愠色,这才稍稍安慰心来,将视线重新落到场中局势。
那厢中男子没想让人叫破身份,沉默半晌终是道,“这位兄台认得在下?”
那青年人悠悠说道:“嘿嘿,这何止是认得你,今日正是为你来的!”
申子孝听他言语不虞,更是莫名其妙道:“哦?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在下是在哪里得罪过这位小兄弟?你找在下又有何贵干?”
青年人道:“想知道?就烦请大公子高抬贵脚,下楼来见。”
那厢中登时沉寂,这是忽有人高声道:“大胆!大公子是何等身份?在这西南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小子何不亲自上楼拜谒公子?”
这声音从厢中传来,听他的语气,像是大公子跟前的小厮。允天游闻言登时嗤笑出声来:“哼,这位申大公子名气不大,架子倒是不小。”
青年人不置可否,倒是堂中三五名粗鄙的江湖客先按捺不住。他们各自互使眼色,立时就有计较。
鬼头张先打头阵,厉声斥道:“嘿!你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申大公子请你上楼来见,你莫非是不敢吗?”
那燕颌虎目的壮汉见他动也不动,以为他是骇破胆子,要临阵退缩,当即嘲讽道:“瞧这小子刚刚为那些女人说话的模样,长娘们儿志气,灭咱们的男人威风,简直就是丢尽我男子汉大丈夫的颜面!”
见那青年还不说话,粗蛮的恶汉更加跋扈放肆起来,“都是些八百年前的陈年旧事,你怎么知道那些个老娘们儿就没有男人?说不定她们养着十个八个似你这样的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