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之谜。”
允天游此时说道:“采花案还需要什么目的?当然是因为他贪花好色,无耻至极!摹仿前人作案更是故弄玄虚。至于他的师承嘛,也很好解释,巫山或有秘籍流落在外,可能就是当年那五鬼带出去的,况且宋老贼死时,他已有八九岁年纪,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再退一步来说,咱们是没听过许白师收下男徒弟,也不敢肯定她就没有啊。要知道巫山女子艳名远播,许白师有那么些男宠面首也是再寻常不过。”
这听起来似乎确是个合理的解释,最简单也最容易接受。可雁妃晚却依然疑惑,“这般说来,镜花与此贼竟是师出一脉,又为何同门相残?”
原本还轩轩甚得的允天游登时噤声,左思右想,索性推脱给因妒生恨,争风吃醋之类,陈旧俗套却颇能惹人注目的理由。这样的解释当然不能让在场的诸位信服,不过此事暂时无可捉摸,众人干脆也将之抛诸脑后,但这点疑惑也好似一枚尖刺深深扎进众人心底,使她们本能的感觉到惴惴不安。
等到府衙那边验明正身,官府出具结案陈词,记录卷宗时,将三地的八起采花案全都算在死去的淳省身上,再将凶犯的死归结为“江湖仇杀”,这桩经时月余,震动京外的连环命案在上呈三司审阅之后,就可正式结案封档。见命案已结,公孙繁决定要告辞回京复命,年轻的少女们对此颇为不舍。但知她身为督捕,公务繁忙,且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最终也只能在酒楼设宴,为公孙繁饯别。
离别在即,姑娘们面有戚戚,俱是依依不舍。虽则相处不过数日,却是志趣相投,一见如故,真如结义金兰那般。
心不在焉的用过酒食之后,最后一杯酒饮尽,公孙繁豪迈站起,向妹妹们作揖告辞,随即潇洒的走下楼梯。洛清依等人随着将她送出店外,见她利落的翻身上马,将四位小姑娘认真打量过后,最后视线落到雁妃晚处,略带遗憾道:“姐姐真想将你带回中京,以你见微知著,算无遗策的本事,他日的成就必有我之上。”
洛清依和风剑心露出讶异之色,舒绿乔欲言又止,神情复杂。她们其实早就隐约察觉到,此次擒拿恶贼,出谋划策的人应该就是雁妃晚。
雁妃晚婉言谢绝,“我们当初不是说好的吗?由我负责从旁协助,姐姐负责擒拿凶犯,繁姐姐居功至伟,理当问心无愧。”
公孙繁惋惜而叹,雁妃晚既然志不在此,她也不会强人所难。
她在马上向剑宗等人和舒家兄妹告辞道:“诸位,江湖路远,来日方长,各位还请珍重。若是回程之时途经上元,请务必让公孙繁诚尽地主之谊!”众人拱手相敬,看着她扬鞭策马,带着三匹快骑绝尘而去。
离别依依,风剑心正自感伤难过,舒青桐此时牵过马来,与舒绿乔同时向众人拱手拜别。雁妃晚眸光微微闪动,还未出言,纪飘萍先讶然问道:“怎么?舒兄弟,你们也要告辞?”
舒青桐笑道:“选日不如撞日。我们若过几日再拜别诸位,少不得还要再忍受一番今日的别离,江湖儿女,一切情谊皆在心中,不堪多愁善感啊。”他与舒绿乔躬身敬拜,“自西南以来,承蒙诸位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天高地厚,舒某不敢言报。唯有一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凤梧山庄永远将各位奉为上宾!咱们后会有期!”
舒绿乔此刻眼眶微红,明眸盈泪,不胜感伤。她的目光依次扫过洛清依和风剑心,最终撞见那双灿若星华的眼眸,随即怯怯的躲闪过去,垂眸低眉,不敢直视。
雁妃晚站在原处,完全没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怕自己,想要宽慰她吧,踏出半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布置诡计,玩弄人心她向是信手拈来,可要她玩弄这位小姐姐的芳心,未免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舒绿乔忽然从袖里取出手帕。洛清依和舒青桐皆感诧异,而纪飘萍和允天游居然同时满面通红,神情似有些许惶恐,还有三分期待。
依照南朝女子的惯例,将贴身之物赠送他人,实则有芳心暗许,共结连理之意,舒绿乔取出锦帕,其意不言自明。舒青桐见此也是不由心房猛跳,不知自家妹妹到底看中哪位青年俊彦,身为兄长他不得不提心吊胆。私心里,舒青桐自是属意纪飘萍,这位公子出身名门,武功高强,难得的是品行端正,性情温和。
在舒青桐期待的目光中,却见自家妹妹略过纪飘萍,开始向允天游走去。舒少庄主心脏骤疾,不禁紧皱眉间,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朝夕相处数日,他焉能看不出允天游其人,金玉其外,实则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心性比起纪飘萍相差甚远,实非良缘佳配。
允天游见她走来,却是昂首挺胸,神情倨傲,大有坐怀不乱,无动于衷之意。暗忖自己果真是风神俊朗,仪表堂堂,这些小姑娘为他痴狂也在情理当中。转念思量,却不知等会这锦帕接是不接?接吧,怕师姐师妹争风吃醋,不接吧,他又心有不甘。
洛清依温婉,雁妃晚绝艳,舒绿乔娇俏明媚,颇让他为之意动。暗想,倘若金屋藏娇,将她收为外室也未尝不可。
他这边犹发春梦,舒绿乔却经过他,眼眸含羞带怯的将手帕塞进雁妃晚的手里。
舒青桐先是一喜,随即略有失望。自家妹妹原是要定手帕交。
在大齐,姑娘们之间互换手帕等贴身信物,就是想要和对方成为手帕之交,即是闺中密友的意思。然而舒绿乔此时明眸善睐的模样,让他怀疑妹妹到底是不是将锦帕交错了人。
雁妃晚无意识的收下锦帕,眼神异常的呆怔起来。直到舒绿乔提醒叫她:“哎!讨厌鬼,你的呢?”
等到雁妃晚意识回神,她已经恍惚的将那方银线描边,绣着淡色梅花的锦帕送出去。舒绿乔小心爱护的将锦帕在掌心叠好,随即心满意足的收进怀里。忽的转身上马,一勒缰绳,冲她喊道:“我等你从北地回来,到时候,你要来西山找我,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说罢,没容她应答,扬鞭策马,往镇门疾奔而去。
青翠明媚的倩影在雁妃晚幽深如夜的眼底渐渐淡去。她垂首望着掌中凤栖梧桐的锦帕,怔怔失神。以她的敏锐和聪慧,她能察觉到舒绿乔对她是和别人不同的,不然,她为什么没有同师姐和师妹交换信物?但是……
她喜欢和聪明人做朋友,但也不排斥像她那样天真的女孩子,不过……她不喜欢这种事情在渐渐失控的感觉。
洛清依注意到她那种似是苦恼似是烦躁的神情,眼眸似笑非笑的,意味深长。这样的三师妹其实还真的挺可爱的。她的这位三师妹总是显得太过少年老成,她玲珑剔透,冰雪聪明,理智的甚至不像是活人。好像现在的她,稍微拥有那么点人的意味。
昨日还在言笑晏晏的伙伴,今日就彻底只剩下最初的剑宗众人,除却允天游非但没有惆怅,甚至暗暗欣喜以外,众人皆感怅然若失,就连雁妃晚都有些频频出神,惹得洛清依都有意无意的与她揶揄打趣。
次日清早,风剑心按照惯例为众人备至早饭,因此借用客栈的厨房。说是借用,其实掌柜的早被府衙捕役擒去,此间作主的是刚刚救回来的掌柜妻女。她们刚出虎穴,对这些江湖中人甚是惊惧,避之不及。这家客栈此时实则已是剑宗暂时的栖身之所。
出门就遇着雁妃晚,两人互相打过照面,雁妃晚行色匆匆往前院牵马扬鞭而去。舒青桐走后,驾驭马车的责任就要着落在她的身上,风剑心清晨起来漱马,直把四匹好马和客栈的那匹老骥洗得油光深亮才停住手脚。喂过马草,再洗净自己这身畜牲味,最后到洛清依的房外转过几回,见她还没起床,遂提着菜篮转去集市。
三年朝夕相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洛清依的身体。这些时日以来,师姐时常彻夜难眠,今日贪睡,醒来时多半会气血不足,因此她上街采买些桂圆,红枣,桃仁诸物,为的就是给师姐养气补血。回来时经过后院,遇见允天游。
这位二师兄素来就不太瞧得上她,往常有师姐相护,他多少还会收敛些,不过这次师姐不在,他的傲慢和鄙夷就如此肆无忌惮,充满恶意,“喂!小叫花。”风剑心垂首避过,没将他的轻贱放在心里,只要她的师姐对她仍是温柔的,别人的轻视就不值一提。
回来后她再次去到洛清依的房间,可惜大师姐此时房门紧闭,风剑心算是失落而回。等到辰时三刻,风剑心将她的红枣桃仁粥熬好,再将热粥微凉,放在案上,她捧起食案,再给洛清依送去。穿过回廊,行到后院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清朗而高亢的,风剑心停住脚步,听出那是二师兄允天游的声音。
少年的语调起伏错乱,带着难以自制的狂躁,“嘿嘿嘿!纪飘萍,我还道你自持风度,与师姐恪守礼节,还真以为你也算是谦谦君子,原来真正卑鄙无耻的小人是你!”
小师妹心间骤紧,叫“师姐”这称呼牵动心魂,不禁将身体贴近墙面,侧耳聆听。事关洛清依,她就无法坐视不理,置若罔闻。
院中传来纪飘萍不急不缓的声音,他仍是从容不迫,沉稳镇静的,“师侄看来对我有很深的成见。男女授受不亲,本是先礼遗风。似师侄这般穷追不舍,三心两意,难道就不怕言行浪荡,唐突佳人吗?”
允天游声音陡然拔高:“混账的小人遗风!你少给我装腔作势,若我没见着那封手谕,我倒还敬你三分。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天璇峰首座,剑宗姑爷之位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无怪你如此泰然自若,原来是胜算在握,有恃无恐!”
少年气急败坏,忿忿难平道:“可笑啊可笑!原来早就定下你这乘龙快婿,还让我来做什么?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怜不过是你纪飘萍的陪衬!让我来与你逢场作戏!师祖啊师祖,您老人家真是处心积虑,却将我父子骗得好惨呐!哈哈哈,哈哈哈……”说罢,发出癫狂大笑,苦恨交加。
纪飘萍不以为然,“二师侄,这不过就是封调令手谕,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解师父的良苦用心,出言不逊。”
“良苦用心?嘿嘿,确是良苦用心。把那个残废的小叫花从洛清依身边赶走,为你荣登天璇峰主的宝座铲除障碍,确是用心良苦,谁说不是用心良苦呢?”
风剑心惊闻此言,心间狠狠震颤,食案脱手,粥碗掉落在地,发出砰的声响,立时摔成碎片,温热的粥液溅到裙角小靴,风剑心犹不自知,但觉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直冲天灵,让她冷的瑟瑟发抖。
“是谁!”
院里两人闻声而至,见风剑心站在墙后怔然呆立,纪飘萍暗暗叫糟,允天游对她却是鄙夷不屑,态度轻慢。
风剑心堪堪回过神来,神情恍惚的走到允天游面前,面色惨白,两眼惶惶,“师,师兄,你,你刚刚说的,太师父,老祖宗他,他要赶我走……”
允天游见她那只畸形的右手伸过来要抓自己的衣角,嫌恶的躲闪过去,心中恶意翻涌,他阴测测道:“这你得问问咱们这位敬爱的纪师叔,要不是浣衣的婆子将他遗落在旧衣里的手谕阴差阳错送到我手里来,我尚且还不知道,小叫花子你就要滚蛋了!”
风剑心眼神张惶的望向纪飘萍,满心指望他能说个不字。纪飘萍没有应她,就看着她深深的叹气,风剑心高悬起来的心就此沉沉坠落,重重的摔得支离破碎。
她神情涣散,失魂落魄,囔囔念道:“可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是我没将师姐侍候好吗?我哪里做得不好吗?”她抬起脸,忽然抓住纪飘萍的衣袖,恳求道:“纪师叔,纪师叔,太师父他老人家有和你说过吗?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同太师父说说,你和他求个情吧?我一定改的,我一定会改,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呜……呜……呜呜……”身体滑落,坐倒在地。
不要,不想,不要把我从师姐的身边赶走啊……除此之外,她再无归所。
她小脸皱起,热泪夺眶而出,不住呜咽啜泣。
允天游听着她这哭声愈加烦躁,想起全是因她的缘故让自己无法亲近洛清依,又想起太师父对纪飘萍的偏爱,自己父子完全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不禁恼怒交集,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到孤苦的风剑心身上,抬起右脚就将她踹翻在地,怒骂道:“哭什么哭?就是你这害人的丧门星!你和师姐形影不离,日夜相伴,别人哪有可乘之机?你还不明白?你这是挡住咱们新姑爷的道儿了,老祖宗仁厚,赏你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你还不叩头谢恩,在这里嚎什么嚎?”
纪飘萍见此,蹙眉道:“二师侄,请你自重!她到底是剑宗门人,亲传子弟。”
允天游啐道:“呸!她也配?你少给我义正言辞的摆谱,她算什么小师侄?“少年居高临下的俯视她道:“你说,你算是剑宗亲传子弟吗?“
风剑心怔怔摇首,梨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