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薄雾,柔和地撒照在罗德山庄里,远处起伏的丘陵若隐若现。
庄园的玫瑰花瓣上坠着露水,在阳光下晶莹如同钻石,香气弥漫在石板小径上经久不散,精致华美的铸铁围栏爬满常春藤,偶有露珠顺着叶尖滑落。
“嘿,诺娜,听说了没有,那位要回他父亲家去了。”微胖丰满的女仆身着深灰色及踝长裙,裙摆有些许磨损,黑色围裙围在腰间,边缘的缝线微微开绽。
另一位稍微青涩些的女仆手中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为女爵准备咖啡,苦涩的香味很快散开,闻言有些畏惧,抬头看了看四周:“小声些,他可不是小时候那般好欺负了。”
微胖的女仆唏嘘一声,壮了壮胆:“他就是恶魔,流淌着古老邪恶之地的肮脏血脉,是天生的坏种,我看女爵早就应该把他赶走!”
为了印证自己的结论,她赶忙补充道:“他刚出生那年,老伯爵和少爷就意外身亡,这就是最好的印证!”
“是吗?竟如此有趣,不如仔细说与我听?”纪明冉穿着洁白衬衫缓缓踏进厨房,接过诺娜准备送给女爵的早餐,明艳的脸庞上挂着弧度精准的微笑。
乔安娜当场被抓包,那时吓得一个激灵,连头也不敢回,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几乎要哭出来,她哪能想到这位少爷会来到这仆人做饭的底下楼层。
“对......对不起,大人!我......我实在无意冒犯,对不起,对不起.......”
乔安娜后悔地拽紧自己的裙摆,连开绽之处的绵线再次断裂都未曾察觉,口中连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纪明冉端起托盘,将刚才庄园里剪下的红色玫瑰放在一侧装饰,方才慢悠悠地说道:“没关系,亲爱的,忏悔可以留着在地狱里说,也许上帝会心软。”
乔安娜唇色苍白,冷汗打湿整个背部,她呆愣着看向离去的背影在拐角处停下,随后缓缓转过身子,心中传来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双琥珀色眼眸浸着的,满是戏谑与危险,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刀刃,指尖并拢如枪管,拇指轻叩作扳机状,直指她的眉心。
乔安娜也许会在今夜或者近期的某天无声无息的消失,像之前那些肆意欺凌折磨纪明冉的那些人,也许不会,谁知道呢?
毕竟,今天这位坏种少爷就要离开了。
纪明冉今年22岁,在这个充满歧视偏见、迂腐落魄的山庄里,他的外婆是一位典型的温婉小意的女子。
年轻时,不知在何处巧遇了老伯爵,作为不同的人种,老伯爵想给自己的生活增添些情趣,她便被带回罗德山庄,当作玩物摆件一般的收藏,在山庄里过着寄人篱下、苟延残喘的生活。
绝色的容貌反而给她的人生增添了悲剧的色彩,还是侥幸为伯爵生下了位小女儿——纪明冉的母亲,才得以安度晚年。
纪明冉的母亲是他外婆不幸的延续,但她天生有着不服输的劲头。
不同于外婆顺应命运的安排,刚成年的她偷偷溜回故土,故意找了位权势滔天的男人试图证明什么,但她显然失败了,灰溜溜地回到这个养育她的山庄。
可能情场失意,就会在其他地方得意。
天大的好事也是让她给遇上了,老伯爵和他唯一的男继承人意外身亡,所有的一切顺理成章的为他的母亲所继承。
为了支撑起落魄的家族,她不得不开始做起生意,很快便与政界的一位律师踏入婚姻。
她从一位青涩的少女快速蜕变为罗德山庄的主人,而在这场命名为成长的阵痛中,纪明冉就是第一个牺牲品,是她不成熟的标志,是耻辱的化身。
不用说,纪明冉自打出生起,就是最不受欢迎的存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或许山庄里的狗都活得比他滋润,对了,说起来,他也不是没吃过狗碗里的饭。
只可惜,那只和纪明冉要好的小狗,最后被煮了,全被塞进了纪明冉肚子里。
刚才女仆的说辞,他早已不是第一次听见,明明人们投射以什么,他便回应以什么,可这时人们又无法接受了。
真是可悲又可笑。
纪明冉端着托盘,缓缓走过这个生活了20多年的地方,阳光穿过鎏金雕花铜框的落地窗照在亮堂的大理石地面上,水晶玻璃折射出细碎光晕,流转着奢靡华美。
窗外正巧有一只羽翼洁白的飞鸟掠过,在湛蓝苍穹下舒展双翅,自由翱翔,只留下快速划过的暗影。
说起来,今天自己就可以永远离开了。
纪明冉厌倦了这场人性的游戏,当他将手中的托盘递到母亲书房的红木桌前。
临到离别时刻,这位高高在上、铁血手腕的女爵也许是生出了一番迟来的母亲的自觉,自顾自地说:
“你的亲生父亲名叫纪正源,是个优秀的混蛋,拿着这枚玉佩去找他吧,你不愿和我生活,那或许他也能给你优渥的生活。”
女人微微垂眸,从上锁的抽屉中拿出一枚圆润的玉佩,轻轻摩挲,似乎是在留恋什么,随后果断地装进信封中递给了纪明冉。
“好的,母亲,永别。”
纪明冉接过信封,转身离开了罗德庄园,除了身上的衣服,没带走任何东西,他也没有选择直达的航班,而是去了最近那城市渡口,乘上一艘远渡的客轮。
第一天正午,纪明冉睡到自然醒,睁眼便看见舷窗的洁白纱帘透过暖色的阳光,逐渐远离明德山庄的事实让他的心情格外地好,眉眼间都染上了暖意。
他起身整理好着装,拿那出枚带着私人刻印的玉佩,散步般悠悠晃到甲板上,毫不留恋地将其投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喂,那材质挺好的啊,干嘛丢了它,难道?是什么伤心往事?”
纪明冉顺着声音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位生命力张扬的男生,洁白的衬衫在海风中翻飞,眉眼锋利却没有戾气。
那人看着落入海中玉佩感叹,语气飞扬而充满好奇,好似什么也无法将他染上阴霾。
可能是察觉到纪明冉的目光,那男生收回视线,两人在温暖咸涩的海风中对视。
纪明冉清楚地看见,男生眼中黑茶色的瞳孔里晕开细碎的光,装满是惊艳与痴迷,但那种眼神干净的、纯粹的,并不令人恶心的赞赏。
海风吹拂中,他沉寂许久的心第一次轻跃。
他想要占有他。
可惜那时候二人并不知道,彼此都会因这份爱意,沉沦至死。
——
纪明冉思绪飘得无限远,等从他们上一世的初遇中回神时,贺琨还在吻。
吻得细密而轻柔,似乎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像小狗舔舐般卑微可怜,却难掩急切与热烈,尽管自己并没有回应。
在游轮上设计贺琨喝下那杯有问题的酒,纪明冉此刻有些后悔了。
他抬手抵住贺琨的胸膛,贺琨当然是不允,但纪明冉还是轻易地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略微有些沙哑嗓音平静道:“够了,别疯。”
闪电划破天空,将房间照得煞白。
纪明冉话音刚落,却借着闪电的光无意扫过贺琨红肿的薄唇,上面还泛着暧昧的水光,还有那双委屈到湿红的眼眶,无一不在刺激着纪明冉的兴奋神经。
他心中叹息,呼吸不由地有些紊乱,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借此移开视线。
闷雷自天际滚滚而来,低沉如巨兽呜咽,转瞬化作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纪明冉动摇的心中上了一记警钟。
紧接着,是贺琨蛊惑人心的低语。
“没有疯的,冉冉,你看看我好不好?”贺琨话语间轻轻抬手去捧纪明冉的脸。
纪明冉淡漠地转过身:“游轮上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你需要物质上的补偿请尽管开口。”
他当然知道贺琨不会缺钱用,但是纪明冉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
狭小的杂物间外,雨幕裹挟着磅礴气势倾泻而下,急促地拍打着窗户,纪明冉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以为贺琨已经想通了,于是准备离开。
刚迈出左脚,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抱住,电流般的战栗酥麻从相触之处传开,沿着脊椎一路窜上脖颈,瞬间袭遍全身,两人交错的呼吸融入着雨声中变得紊乱。
贺琨的手掌缓缓移动,触摸到一片炙热,他满意地低声笑笑,自卑至极中夹杂着些许复杂的自大:“那冉冉告诉我,这是什么?”
妈的,全都疯了。
纪明冉暗骂,不耐的轻啧在安静狭小的空间里极为响亮,他压着眉眼转过身子,那张绝美的脸庞写满裸露的欲望,眼神赤裸又危险。
依仗绝对的力量优势,左手将贺琨反手按压在洁白的墙壁上,右手用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其头颅抵到墙壁。
贺琨白软的脸颊肉被挤出圆润得弧度,肩胛骨因为压制而突出,如同蝶翼微微颤动,纪明冉喉咙更加干涩了。
好吧,天生的坏种难道还会委屈自己?
纪明冉一口咬到身下人圆润的肩头上,那人先是毫无防备的闷哼,随即立马自觉地全部咽回肚子里,小腿肚都开始微微抽搐。
直至血腥味透过布料,传到纪明冉的口腔中,他才抬起头:“别惹我,贺琨,你不会想知道后果。”
明明他是为了两个人好,可贺琨非不听话,非要步步紧逼。
纪明冉恶狠狠地想,要是贺琨再继续冥顽不宁,他就买下座小岛,打造好一座漂亮的小花园,建起高高的围墙。
摘下小王子的皇冠,嚼碎他自由的灵魂。
在深渊里,永远陪着自己,只有自己。
贺琨肩膀还火辣辣的痛,雄风未展,再次被老婆反压,但只要老婆肯亲他,证明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贺琨那是一把心酸,越细品越委屈,雨还在下,挣也挣不开,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他还是在想,我温柔可人的老婆呢?
但他想不通,最后只能委屈巴巴地开口:“冉冉,下次轻些,肯定都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