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场，是夜戏。主要拍顾方珩守夜的场景，曲祈的台词不多，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如果是平常，她一定会趁着这个时机大肆骚扰江叙白。因着刚才拍戏时她似有若无的心悸，这才让她收敛不少。
趁着布光的间隙，走到一旁默默地翻开剧本，继续老老实实背台词。
江叙白坐在对面在补妆，目光灼灼地看着曲祈，若有所思。
察觉到他的目光，曲祈更加难堪。心中暗忖：江叙白那家伙那么聪明，不会被他看出来了吧？
随即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她现在就是林念初，林念初对着顾方珩会心动，这可再正常不过了。要是不心动，只能说明他俩演技不行，没有入戏。
嗯，就是这样。
至于江叙白，他还是她的死对头，她们两个互相讨厌。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小祈~”陈雨萱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甜腻的嗓音里夹着几分试探，“你和李老师之间，好像关系更好了？”
“有事儿？”曲祈头也不抬。
跟陈雨萱一对比，她的嗓子都显得清亮了不少。
陈雨萱笑了笑，似乎两人之前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不痛快的事情，还是能一起合拍小视频的朋友一般，她热络地挽着曲祈胳膊：“你不知道，现在好多人磕你和李老师的cp，我看他确实对你不一般呢~”
曲祈翻页的手指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若无其事地说：“营业cp而已，你也是专业演员，应该清楚。”
“我知道。只不过我觉得李老师不只是营业啊，以前也没见他营业过。所以我觉得他对小祈格外不一样，连我都磕到了。”陈雨萱凑近曲祈，小声叨叨着，像是寻常闺蜜聊八卦一般。
曲祈终于抬起头，她从陈雨萱怀里抽出胳膊，冷冷地看着她：“陈老师，不管你是为了讨好许眠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我不想知道。如果你们有意见，麻烦直接去找李洵舟本人，我跟他只是工作关系，他的感情生活与我无关，不要来骚扰我好吗？”
这话说得无比严肃，简直是一点面子没给。
曲祈也确实没有心思再和陈雨萱周旋。不管是“曲祈”，还是曲祈，在这个时候最上心的都不是感情。
“曲祈”一心想要出人头地，让奶奶暗度晚年。
曲祈则一心想要完成任务，早点回家。
而且她相信，许眠眠做什么都是徒劳，因为现在的李洵舟，也就是江叙白唯一诉求跟他一样，就是回家。
“小祈……”
陈雨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走过来的江叙白打断：“在聊什么？”
“在聊我俩的cp。”曲祈抢先开口，故意加重了最后的两个字，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雨萱，“是吧？”
陈雨萱脸色微变，连忙摆摆手，讪讪道：“剧组好多人都磕到了，我就跟着磕一口。不好意思，我以为大家都是朋友，所以……”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交朋友，普通同事关系就已经足够了。”
陈雨萱尴尬地笑了笑，找了个借口急忙走了。
她一走，曲祈立马看向江叙白：“你说她为什么对我俩关系这么执着？她和许眠眠不是同门师姐妹关系而已吗？至于做到这样？”
江叙白耸肩：“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已经找人去调查了。”
找人去调查，听起来就很男主角的一种说法。曲祈都差点忘了，李洵舟有个影后妈妈，是个星二代呢。以他的人脉，查到陈雨萱的目的应该不是难事。
“厉害了。怎么作者不给我写一个金手指背景。”
曲祈嘟囔着，收回目光，继续盯着手上的剧本。看起来十分敬业刻苦，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江叙白的存在感太强了，只要他站在旁边，她就忍不住分心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怎么会这样？
连陈雨萱都觉得他们关系越来越好了？
啧，胡思乱想什么呢？
陈雨萱知道什么！她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搁那儿胡言乱语呢。
曲祈摇摇头，软软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已经提前过去和导演讨论下一场戏拍摄的江叙白，有些出神。
没人注意的角落，陈雨萱看着她的背影，恨恨地咬了咬唇，拿出手机操作了一番，才算是出了口气。
“各部门注意，准备开拍了！”
“收到！”
依照剧本的要求，曲祈平躺在床上，盖着软被，闭上眼睛。
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感官都会更加敏感。就像现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江叙白的靠近，他在床边坐下时，床垫微微下陷。他俯下身子，用手背试探她额上温度的时候，她能清楚闻到他身上的木调香水味。
他的手背有些发凉，触感很明显，像是带着电流一般。曲祈用了些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闪躲。
两人顺利完成了这场戏，导演却有些不满。他盯着监视器，喃喃自语：“这场戏，总觉得哪里不对。”
副导演：“两个演员完成的很不错，就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是不是这种感觉？”
导演点点头：“感觉少点戏张力，太平淡了。”
副导演：“但是耗在这里太浪费时间了，会影响拍摄进度，要不还是算了？”
导演没有急着回答，眉关紧皱，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左右为难。
这场戏之后，两人关系得到了很大的缓和，甚至在孩子们的要求下，林念初第一次同意一家四口一起出门游玩。
顾方珩照顾林念初一夜，所以林念初对他没有之前那么排斥，又迫于女儿的心愿，会答应一家出游这个请求逻辑上是说得通的。不过对于戏剧来说，确实过于平淡了些。
在电视剧的创作中，剧情张力的缺失比剧情有一些细小的逻辑漏洞更加致命。这就是为什么逻辑缺失的狗血剧，大把人看，而叙事逻辑严密但寡淡如水的电视剧，却难以维持观众粘性的原因。
几位导演面面相觑，左右为难，迟迟拿不下决定。
曲祈坐在拍摄床上，扯了扯江叙白的衣袖，示意他弯腰。
江叙白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便俯下身子凑过来：“怎么了？”
曲祈眨眨眼：“你是不是有办法？”
江叙白点点头。
“那你不赶紧……”
“我的办法可能不太好，还是先等导演们商量看看吧。”
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这时，场边一个负责后勤的小妹子，突然举起手来，声音轻若蚊蝇：“要不，加点亲密戏？”
曲祈，连同几名导演，瞬间转过头去，盯着发声的小妹子。
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关注的妹子，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上的道具摔在地上。
“我随便说说的！”她连忙撇清。
没想到，导演十分激动，他站起身来，冲着那个小妹子招招手：“不要怕，你是怎么想的，跟大家说说。”
“我只是以一个cp粉的视角说的。”小妹子十分紧张，衣角都快被自己拽破了都不知道。她飞快地看了曲祈和江叙白一眼，见两人神色如常，没有生气的样子，才继续说明自己的看法，“而且，我看偶像剧一般是不带脑子的，所以我说的不一定靠谱……”
发表了一连串免责声明之后，导演都快不耐烦了，小妹子才说：“我看偶像剧，就想磕cp。所以男女主的互动一定要很多，比如这个时候女主角睡着了，男主角看着女主角瘦削的脸颊，情不自禁在他额上印上一吻……”
见导演眼睛一亮，小妹子受到鼓舞一般，越说越来劲了：“或者说，今天晚上突然狂风暴雨，外面电闪雷鸣，女主所在的小区电力年久失修停电了，刚好她又怕黑，就让男主抱着她睡之类的。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女主发现自己躺在男主怀里，被他抱得严严实实地，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眼见着男主要醒了，只好埋进他怀里装睡。男主睡醒，迷迷糊糊间以为还是两人热恋的时候，就先亲一下女主的额头，再说早安……”
小妹子脑洞一个接一个，给曲祈听得目瞪口呆。
她下意识地戳了戳江叙白：“你刚才说你的办法不太好，现在呢？”
江叙白低头凑近曲祈耳边，轻声开口：“跟她差不太多，不过比她说的稍微温和一些。”
“那你快去跟导演说。”
曲祈推了江叙白一把，要他动作快一点，免得一会儿导演已经商定好，就不好再改了。
埋进顾方珩怀里，两个人紧紧相依，然后额头吻什么的，光是想想，她的脑袋都要热炸了。
“现在只怕晚了。”江叙白轻轻摇头，“况且，你忘了，两人的亲密戏多一些，有助于保证我俩的戏份不被陈雨萱挤压。”
说得也有道理，既然都做演员了，就别扭扭捏捏了。
曲祈点点头，斗志一下就起来了。她眯了眯眼，看着导演组，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没问题，拍！多亲密都拍！”
江叙白看着她打肿脸充胖子的模样，只觉得，她嘴硬的时候，真是可爱的紧。
可爱？
他怎么会这么想？
不过，很快便释然了。
他想，如果不是觉得她可爱，他怎么会三番五次地逗她呢？他又不是多喜欢恶作剧的人。
思至此，他一下豁然开朗，勾了勾唇，轻笑道：“哦？大尺度的戏也拍？”
大尺度？
曲祈双手护住胸前，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江叙白：“多大尺度？”
然后闭上眼睛仰起头，一脸豁出去了的悲壮：“这叫为了艺术牺牲。”
江叙白感觉胸腔里有股压抑不住的东西，要破土而出。他喉结滚了滚，笑声从嘴里奔散而出：“哈哈哈哈，别紧张。这是拍偶像剧，又不是冲奖文艺片。”
曲祈睁开眼看着他，有些错愕。倒不是因为他捉弄她一事，她本就没把大尺度戏当真。
而是……
她突然发现，自打江叙白和她闹掰之后，好像很久没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了？
也许，这些年了，他过得也不算多快乐？
啧，她心疼江叙白干嘛。人家事业风生水起，想要什么买不到？轮得到她一个为温饱发愁的小打工人操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