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药。
如果今夜他没有及时赶来……
陆狸掐住掌心,不敢再多想。
萧蕴不太敢靠近他,因为他不高兴,也因为她怕控制不住自己,蜷缩在角落里紧闭着眼,用指甲死死抠着垫子,气息还是泄露了不稳。
陆狸尽看在眼里,对车外驾车的星辰急促道:“快点!”
车速明显加快,突然轧过一块石子,车身一下子倾斜,萧蕴措不及防,身体一歪猛扑进陆狸怀里,冷不丁与他四目相对。
萧蕴像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煮鸡蛋,不再看他惊讶的眼睛,缓缓地低下头,把脸搁在他胸膛上,他没她这么热,微微泛着凉,很舒服。
脸贴在他胸口,耳边是心跳声,一声一声,变得响亮起来,吸了几口陆狸衣上熟悉的混着灰尘的青木气息,萧蕴周身热意不减,脸色更加不正常地红成一片。
“阿狸哥哥,我好难受!”
“快点回去,我要洗凉水澡!”
“你把我打晕好不好?”
陆狸不肯动手打晕她,萧蕴只能自己坐起来迅速挪开,离他越发的远,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变为恶狼占他便宜。
“再快点!”陆狸高声。
星辰把车轮子驾的要飞起来,车身晃得愈发厉害,车内两人不得已东倒西歪,萧蕴几次撞在陆狸怀里。
她一次次跌过来,软绵绵热乎乎的一团,无法视而不见,瞪着一对无辜的眼睛,努力想要避开他却不得,又羞又急,又尴尬又没办法,气的直掉眼泪。
“啊!!”
再次失去控制扑进他怀里,还挂着眼泪,也撞进他眼里,黑沉一片,反正也躲不开,萧蕴决定豁出去恃春药行个凶。
“陆狸,我能亲你一口吗?就一口。”她伸出一根手指头。
他说:“不行!”
“那半口。”手指头弯折下来,“我绝不多亲。”
“……”
不吭声就是同意。
也不顾他的抗拒,她仗着车子不稳当,硬凑过来故意抱住他耍流氓。
陆狸觉得自己像只掉进狼嘴里的兔。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并没吃药,被她撞得太狠,又这般死死抱着,居然有了与她相同的反应,血液开始疯狂聚往心脏处,燥热往全身蔓延。
他是个正常男人,身体很健康,这种情形下难免会有本能反应,与她是什么身份无关,也不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但她只是个小女孩,她不知道,她面前这个男人此时有多阴暗可怕。今夜经历了那些事,陆狸怕自己此时不怎么好看的样子会加重她的阴影。
“萧蕴。”他叫了她一声。
萧蕴自怀里抬起头看向她,不明所以,湿漉漉的眼睛通红,眼角挂着一颗眼泪,唇上全是咬出的牙印,颈后突然一疼,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陆狸松了口气,把她放倒在座上,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触到发烫的脸颊,微微一顿,移开落在她头发上。
还好只是受些罪,难受归难受,等劲儿过去了就好了。
大约两刻钟后,马车到了西疆屯军所,一人正在门前焦急等待,是个高大的男子,看见马车快步过来。
此人正是此处屯军所的长官庆林庆将军,也是陆狸的知交好友,虚长他三四岁,陆狸就是从他手里借的兵。
陆狸从车里把萧蕴抱出来,她还没醒,在他怀里,靠着他乖得很,药效快过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
庆林看了一眼也跟着松了口气:“人找回来就好,没出事吧?”
“没事,就是吓着了。”陆狸简短地说,抱着萧蕴往院里走。
“好好照顾公主殿下,剩下的事交给我,不活扒下他两层皮,愧对本将军的大晏人身份!”庆林捋起袖子,带着星辰去报仇雪恨。
陆狸没说什么,快步进屋把萧蕴放在床上,让她安心休息,自己坐在一旁,拿蘸了温水的毛巾,擦去她脸上的薄汗。
萧蕴缓缓睁开眼睛,起初还迷茫的不聚光,直到落在他脸上,定住了。
“还难受吗?”陆狸问,“要不要去沐个浴,水已经都准备好了,只是……这里都是男人,没有人伺候,你得自己洗!”
她摇了两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酸疼,很快地眨一下,仍是紧紧看他。
陆狸握着毛巾,毛巾被攥的直发热,想去洗,一只手拉住他的袖子,不许他走,人反正也没事了,索性把毛巾放在一边。
“陆狸。”萧蕴叫,“你别走,我害怕。”
陆狸嗯了一声,同意下来:“我陪着你,不走,睡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不肯睡,又问。
看到他时,她几乎不敢信,然而她日思夜想的人就那么如天神一般,跨越千里出现在眼前,为了来救她。直到此刻想起来,哪怕他坐在眼前,还觉得是在做梦。
最喜欢的人没有让她失望,是这世间最好的事。
陆狸说:“一路追来的。”
从京城脚步不停追到西疆,他最怕的事就是她又被带走,又晚一步,可巧不知道为什么戚镰居然多留了几日,让他得以找到她。
萧蕴清楚,那是因为她的“第一夜”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戚镰对她留的一点仁慈,成了他失败的豁口。
所以果然真相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吗?
“如果……”萧蕴用手指拽着他怎么也不肯放开,垂下眼睛,满眼落寞,“如果我真的被他欺负了,就没人会爱我了。”
她说的是谁陆狸自然知道,此刻脑子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几日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想到今晚那间房里的事,事情往他最不愿想的方向划过去。
然而那又如何?若是真的失去了清白,她必然是已经抗争过,伤痕累累,还活着,就已是万幸。她不知道,他有多害怕会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心口绞着疼,陆狸反握住那只手,她即便松开了他的袖子,也还能感受他的气息,有他,她永远不会是单打独斗。
他说:“即便真的有个如果,也不是你的错,全是坏人的错,爱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倘若他在意,他就不是个明事理的人,他配不上你。”微微一笑,“那我们就不要他了,大晏好男儿千千万万,怕什么?”
又对她正色道:“我们的小公主,不需要为了一个男人爱不爱你而难过,这不重要。”
萧蕴眼睫一动,沾了层濡湿:“除了你。”
对他,她愿意。
满眼情意挡无可挡又卷土重来,却不再是咄咄逼人,变得克制沉稳,也正因此越发难以面对,陆狸不敢多看。
他纠正她:“不对,也包括我,听好了,所有人都不值得你难过。”
萧蕴惊讶,释然地笑出来:“好,我听你的,也包括你。阿狸哥哥,你来的很及时,我没事,我坚持了几日都没让他靠近我,他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你就把他打跑了!”
“蕴儿谢谢你。”
她没出事,陆狸心间也跟着松快,轻笑摁她额间的花:“对我客气什么?你阿狸哥哥能用就用,不能用创造机会也要用,不用白不用,不是吗?”
萧蕴用力点头。
“至于崔寒烟,别误会他,是他最先发现了你不见,他在府里看守假公主,也一直在等你回去,若不是他,我怎么会知道?你也要相信你挑人的能力!”
“好……”声音含糊。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折腾来折腾去,彻底耗尽了她的力气,说着说着眼睛闭上不再睁开,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还未完全清醒,感觉有什么在压着被子。她放轻动作,看到陆狸半窝在床边正睡着。
想必是怕她睡着会做噩梦,不见他会害怕,他就这么坐着,直到实在支撑不住,倒在她床边。
萧蕴坐起来,他没醒。
她平常有听父皇说过,朝堂上有一个永恒的对立,就是文官与武将永远不和,文官极为智慧,最擅文斗,因此觉得武将粗俗蛮横,打仗太多,脑子不好。
此刻觉得,也有道理,陆狸脑子果然不怎么好使。
他真的很笨,没脑子,他总是这个样子,只知道为她好,什么都可以做,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他?不喜欢这个对她掏心掏肺的大傻瓜,去爱旁人?
她不行,做不到。
萧蕴微微俯身,在陆狸脸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依恋地蹭蹭他的鼻子,一缕长发垂下扫过陆狸的脸,他痒醒了。
她心虚地坐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他第一句果然问她。
“还有没有不舒服?”
“有。”萧蕴捏着一缕头发,卷在手指上,抿嘴看他顿时紧张,才说,“我饿了,我要吃好吃的!”
陆狸带她去吃早饭。饭桌上萧蕴见了很久没见的庆林叔叔,才知道自己应该多说几句谢谢。
“庆林叔叔!”她甜声道,“我好久都没见过你了,我想多住几天!”
庆林爽快同意:“住,住下好好玩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玩够了再回去!”
“咳!”陆狸咳了一声,“不许任性,有人可一直在等你,尽快回去!”
萧蕴只当听不见,吃过饭拉陆狸去街上闲逛散心,他居然也顺从地跟着她出来,在街上乱转。
白日的街道上热闹,有穿着各种服饰的人来来去去,有各种来往的商贩,卖着各种商品,是京城里少见的风景。
走到裴萝曾经待过的那片地,想起她之前在此许下的愿,冥冥之中居然真的实现了,她逃出来了,立在街头,萧蕴直感慨。
“到底是谁救的你?”陆狸轻嗤,“不是裴萝,是我,我!”
“是你啊!”萧蕴也不回头,也不看他,“你疯了,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陆狸:……
“你再给我说一遍!”
她听话说了,却是别的:“阿狸哥哥,我们去看边疆的月亮好不好?”
他眼里曾经年年看过的风景,她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想看。